159、穿到《民國梨園》 3.(1 / 2)

許是覺著楚雲聲的態度乖覺到有異, 鬱鏡之便又多瞧了他幾眼,繼而竟允了他回旅館收拾物品,再搬住過來。

楚雲聲本無所謂回不回, 但原身周圍還多少纏著些官司,總要解決, 於是答應了。

隻是臨去之前,楚雲聲也沒忘了另一件正事, 對鬱鏡之道:“鬱先生素來不是愛熱鬨的人, 今日臘月廿九,卻不知為何辦了這場舞會?”

鬱鏡之攏了攏睡袍鬆散的領子, 邊抽出根雪茄, 邊側目道:“楚少好奇這個?”

“事出反常必有妖。”

楚雲聲絲毫不顧忌言辭,單手扣著大衣紐扣,提醒道:“這是北平, 不是海城, 鬱先生設下的宴,來的恐不一定都是人,也或有魑魅魍魎, 暗中窺伺。鬱先生剛應了楚某長命百歲,便該小心,方不毀此諾。”

火光從唇邊一劃而過, 彌散淡淡的煙氣。

“楚少這是在關心鬱某?”

鬱鏡之微微抬了抬腰,抿唇笑:“楚少知不知道,聰明人要裝傻很容易, 但蠢人若要扮聰明卻很難?今日楚少在我這兒多說一句,便是多掀掉一層皮,鬱某也不知你是聰明還是蠢了。”

說罷, 鬱鏡之揚眉,探手在桌上一按,響了暗鈴。

沒一會兒,書房門外便傳來了急促沉重的腳步聲,到得門前停下,響起一道冷靜粗獷的男聲:“先生。”

“進來。”

鬱鏡之淡淡道。

進門的人是個一臉絡腮胡的中年男人,穿短打褂子,像丟到街上都分不出模樣的那種普通漢子,隻額角高高鼓起、一雙眼睛亮得嚇人,當是練過武,有一身功夫的。

鬱鏡之朝這人吩咐了幾句,命他跟著楚雲聲回去旅館一趟,說完又看了眼楚雲聲,笑意清淺:“下了大雪,夜要深了,劉二開車送你,楚少早去早歸。”

說是開車護送,實際自然是監視。

楚雲聲沒有多言,頷首應下,跟著劉二往外走,到門廊處時,從衣架上摘過了進來就擱下的帽子。帽上的雪水早就涼了,扣在頭上,耳廓冰得儘是潮意。

劉二一路領楚雲聲避開前頭,從金公館後門出了門,坐上車。問清楚雲聲之前的住處後,就沉默著開起車,朝旅館而去。

這場從傍晚便起了的大雪紛紛揚揚地落著,伴著呼嘯凜冽的北風,將枯敗的樹木與那一串串高高懸掛的大紅燈籠都吹得搖搖欲墜,七歪八扭。紫禁城橫平豎直的寬闊街道上已沒了幾個行人,灰撲撲的牆角簷下偶爾有些凸起,恍惚地露出些臉麵來,是已成了冰坨的乞兒流浪漢。

或是野狗野貓之類,也沒什麼差彆。

車窗上蒙了層水汽,楚雲聲漸漸再看不清外頭,於是便收回了目光。

他從來不自認為是個心軟的好人善人,若他是,此時便該停下車,裝模作樣些,去暖那些沒了氣息的冰疙瘩。

但他不是。

他沒有去想這個世界究竟是數據的枯燥構成,還是衍化而出的真實,因為這個答案他心中早有猜測,更何況真與假,都不會影響他的所作所為。他隻是在無比清醒理智地思考,那些微小的沒有過多思慮的善心,是否是杯水車薪,是否是治標難治本,更或者,若他真的送出了杯水,又會為無辜者招致多少禍患。

人皆不患寡,而患不均,在那些冰疙瘩中同樣適用。

更何況,這是北平,遑論他處?

金公館的舞會樂曲仍嫋嫋難去,胡同裡的屍骨卻已成了鼠類的洞穴。

這段時期,這些場景,在楚雲聲最初的記憶中已成為了古早的曆史,隔著層厚重難觸摸的玻璃,隻可考,難窺清。

而如今這個世界,許多人或事與那些史料或許不同,但大致的走向卻一般無二。

家國飄零,命如草芥。

楚雲聲從前在書頁中瞧見這些,隻當是冰冷的沉重。但眼下身處其間,卻隻覺單薄孱弱,千瘡百孔。

他頭次這般迫切,想要自己的廠子一間一間快快地建起來,成屋成舍,產藥產器,堅守捍衛。

心頭琢磨著一份份計劃,楚雲聲不期然又想起了鬱鏡之。

之前幾個世界,殷教授展露出的城府與防備最深的,當是小皇帝陸鳳樓。但陸鳳樓的成長環境和經曆卻又與鬱鏡之完全不同,就目前鬱鏡之顯露出的性情,卻是如這個時代一般,比小皇帝沉重上許多,也更捉摸不定。

麵對這樣多疑善變的人,楚雲聲也清楚,自己最好收斂些,不要有什麼出格的表現。但時事如此,他不想空耗。

左右最壞結果,也就是那把槍疑了他恨了他,開口.射出一顆子彈將他崩了。

這沒什麼好怕的,他也不會怪鬱鏡之。

如此想想,楚雲聲來到這個世界後略泛起的一些燥意便也慢慢平了,隻剩下坦蕩敞亮。

剛在路途的顛簸中通透了己心,前頭車就停了。

旅館到了。

楚雲聲循著原身的記憶,踏著雪進門上樓,劉二跟在後頭,停在了樓梯口,沒進門。

這座旅館也是老式的臨街小樓,後頭隔半條街,就是大柵欄,從窗口望出去便能瞧見一片燈火輝煌的熱鬨。絲綢商店掛著牌匾,大藥堂挑起了幡,還有些茶莊戲園喜慶地聚著人,飄著曲兒,唱瑞雪兆豐年。

原身在這兒住著,一個大套間,自然是不便宜。楚雲聲在房間內翻找一番,隻找出淒淒慘慘的兩塊大洋,並著零星幾塊銅元。

他算了算,還不夠還上欠下的房費一個零頭的。

於是楚雲聲拉開門,朝門外的劉二道:“劉兄弟,可能幫我補上住店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