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男人的指縫,李魚隻能窺到一點外麵的微光,和傑克跪在地上的一雙腿。
粘稠的血腥帶著潮氣,占據了他的嗅覺。
李魚,“他還活著嗎?”
青年睫毛抖動,撩得掌心發癢。
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應寒深深皺起眉頭,想把手撒開,眼前卻浮現青年見到瑪麗屍體時,蒼白的麵孔。
他單手扣住李魚的肩膀,將人調轉過去,推出衛生間,反手關上門。
傑克的腦袋垂在馬桶裡,好在五官露出水麵,沒被溺著。
應寒蹲下,一手捂住對方脖子上的血窟窿,一手扶住肩膀,將人移動到地板上平躺。
沒死,但也不容易活。
失血過多和頸部大動脈無法迅速愈合的傷口,正在蠶食著他為數不多的生命力。
門外,李魚彎腰拍了拍宋安的臉。
啪啪的脆響剛落下,人就醒了。
“你……”宋安茫然的看著青年,搓著臉爬起來。
他搖了搖頭想,意識迅速回籠,發了瘋似的側身去撞浴室門,嘴裡大聲喊道,“傑克,傑克!”
李魚從後麵拉住他的胳膊,“應寒在裡麵。”
宋安猛地停下動作,身體晃了晃,斜靠到牆上。
直到現在,他仍覺得心驚肉跳,衛生間裡那東西到底是什麼,是人,還是什麼怪物,或者是他們不了解的新物種。
見他情緒平靜些許,李魚問,“剛剛到底發生什麼了?”
宋安滑坐到地上,捂住臉,“傑克進去以後,我一直沒聽到水聲,怕他出事,我就用力撞門,結果……”
他大口急促喘息著,壓抑著翻滾的情緒,“結果門突然開了,我看見傑克躺在地上,脖子上流了好多血,我當時嚇傻了,腦子裡一片空白。再,再然後你們就來了,我正想去替你們開門,有東西從衛生間裡衝出來,後麵襲擊了我。”
李魚蹙眉,“看清是什麼了嗎?”
“沒有。”宋安按住腦袋說,“我當時頭很疼,眼前模糊,隻看到一個背影,但他速度很快。米諾,他的速度真的很快,我不確定那到底是什麼。”
“沒事了,沒事了。”李魚攬過宋安的肩膀,安撫道,“我們一定會安全離開的。”
宋安死死揪住自己的頭發,懊惱道,“報應,這都是貪心的報應。”
來參加遊戲的,哪個不是指望著天上掉餡餅,一夜暴富。
如果老老實實,勤勤懇懇地工作,現在的他應該正在給客人上健身課,日子不夠富足,卻能平安。
宋安悔恨,一米八幾的漢子縮在地上,哭的稀裡嘩啦。
浴室門被人打開,應寒用紙巾擦著手走出來,“人還活著,昏迷了,應該很快就能醒。”
這消息無疑是一劑強心劑。
宋安立刻從地上站起來,低喃,“還活著就好。”
李魚站在浴室門口看進去,滿地的血,而傑克正閉眼躺在地上,脖子被一條毛巾緊緊裹住。
“傷口需要縫合嗎?”他回頭看向應寒。
毛巾最外麵那層,已經被鮮血浸染出一點紅色,要不了多久,血跡就會擴大。
“我下樓去找點工具,你們把門窗關好,等我回來。”
“好。”
應寒來到樓下,一同翻找後,最終在地下室的工具箱裡,找到一個針線包。
他轉身返回,經過客廳時腳步頓住。
斜對麵空白的牆壁上,有人用鮮血寫了一行字:
——愚昧的統治,將墜入深淵。新的時代,即將到來。
樓上,傑克的呼吸越來越弱,鮮血已經將毛巾染成通紅。
宋安如同一隻焦躁的野獸,不停地原地踱步。
聽見門響,他的眼睛頓時就亮了。
應寒提著醫藥箱走進來,從兜裡掏出針線包,“把人按住。”
沒有麻藥的縫合,如同淩遲,再來點酒精消毒,真心能把人給活活疼死。
李魚幫忙一起按住傑克,注意力卻放在應寒縫合的動作上。
太利落,也太熟練,一看就是乾過無數次的。
應寒將最後一針穿過皮肉,拉緊,打了個結,“隻能先這樣,等回去就把人送去醫院。”
李魚看向他,“回去?”
宋安也是神情黯然,“你們說,下一個不會是我吧。”
“不會。”應寒語氣篤定,起身去洗手。
鮮血被水流衝散,流進黑洞洞的出水口,他頓了頓,又用肥皂搓洗了幾遍。
李魚擠到男人身邊衝手,“你就這麼肯定?”
應寒斜睨過去,“不是肯定,隻是猜測。”
李魚哦了一聲,把手伸過去,“肥皂。”
應寒遞給他,鬆開手指的那一瞬間,指尖被捏了一下。
男人就跟受驚的刺蝟似的,把手縮回去,豎起渾身利刺,陰沉的盯著青年。
李魚無辜,“我不是故意的。”
“彆把我的話當耳邊風。”應寒側身,冰冷的警告,“這是最後一次。”
事不過三,這是忍耐到極限了。
李魚弱聲弱氣的嗯了一聲,以肉眼可見的,整個人迅速蔫了下去。
應寒,“……”
地上,宋安乾咳幾聲,打斷兩人怪異的氣氛,“那什麼,能先把人搬到床上麼。”
這地上一個是驚嚇過度的大活人,一個是半死不活的傷號,被迫看你們倆打情罵俏不好吧。
李魚從老大哥的眼神裡解讀出什麼,臉紅了,急忙蹲下身抓住傑克的肩膀,和宋安一起,將人抬到了隔壁房間的床上。
看著氣喘籲籲的青年,宋安職業病犯了,“你這身體素質不行,等回去,你到我工作的健身房來,憑我們出生入死的關係,八折。”
李魚擼高袖子,胳膊細不說,肉質還軟。
應寒從兩人身邊經過,垂眸看也了一眼,進了衛生間。
宋安無語,“又洗澡?”
李魚聳聳肩,表示不知道,悄悄在心裡跟係統說,“我剛剛捏目標的手指,有點涼。”
1551的聲音毫無感情,“哦。”
李魚也不在意,“我懷疑,他洗澡是為了保持體溫。”
1551還是那個逼樣兒,“哦。”
李魚哼哼,“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於是應寒一出來,他就急匆匆跑向衛生間,兩人擦肩而過時,故意抬了下胳膊肘,跟男人擺動的手臂碰上,滾燙。
浴室內全是霧氣,非常悶熱,堪比蒸桑拿。
“1551,測下溫度。”
“空氣溫度為598攝氏度。”
李魚靠在盥洗盆上,捂嘴悶笑,目標的體溫總是忽上忽下,是因為被熱水變高的體溫,正隨著時間,不斷降低。
為了保持身體熱度,必須每隔一小段時間,就用熱水衝洗。
猜測被得到證實,比中了五百萬還讓人興奮。
李魚有種感覺,應寒這顆頑固洋蔥,正在被一點剝開。
但願往後的味道不要太衝。
傑克昏迷了整整五個小時,直到傍晚才醒,他睜開眼睛,模糊的畫麵好一陣才變得清晰。
“水……”用儘全力,也隻是發出一點微弱的氣音。
窗邊,應寒回頭看了眼趴在地鋪上睡著的兩人,取了杯水走過去。
傑克張開乾涸的嘴唇,隻敢輕輕抿一小口,沒辦法,每一下吞咽,都會牽動傷口,疼得他想一頭撞死。
朦朧中,宋安感覺被腿被踢來一下,隨後聽見有人說,“他醒了。”
他快速清醒,一睜眼便看見應寒插著兜,蹙眉盯著自己旁邊的青年。
李魚睡覺死得不能再死,輕輕一腳根本叫不醒,宋安給出意見,“要不你扇兩巴掌?”
應寒抬起眼皮,不鹹不淡的掃了一眼。
宋安立馬就慫了,著急忙慌站起來,跑到床邊看望傑克。
李魚被耳邊的說話聲搞得很煩,鼻尖在被子上蹭了蹭,身體蜷縮,將整個人都埋入鬆軟的被子裡,露出一截黑色的短發。
應寒原本打算粗暴推腦袋的手一頓,改為揪毛。
青年的頭發又細又軟,絲滑冰涼,很快就從指縫中溜走了。
男人的頭是不能隨便動的,李魚驚醒坐起來,帶著起床氣,“你乾嘛。”
應寒撚了撚手指,莫名的遺憾。
“傑克醒了。”
起床氣被戳了個洞,全漏了,李魚激動地跳起來,衝到床前。
宋安正扶著傑克虛弱的身體坐起來,見青年過來,他招招手,“搭把手。”
傑克感覺自己要廢了,除了無力,就是疼,還有死死攥住心臟的恐慌。
李魚側坐在床邊,“你想說什麼嗎?”
傑克的聲音斷斷續續,“他說,他還會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