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樓這房子的溫度不太正常,很低,一小會兒的功夫,李魚凍得嘴皮子哆嗦,沒出息的展開羊毛毯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主臥室的門被輕輕合上,李魚翻身看過去,門縫下沒有光,男人應該要睡了。
把毯子披在肩上,他下地來到右手放的牆壁前。
客廳裡除了電視牆,其餘三麵牆壁都是植物牆,他借著月光湊得極近,發現無論是碧綠的青苔,還是紅色的蕨類小植物,都是真的。
程度這套房子,儼然是個精致的室內花園。
如果不走進來,沒人會知道,那個外表冷硬,凶巴巴的男人會是個內心柔軟,熱愛植物的人。
想起程度不許人亂丟垃圾的事,李魚笑了,這次的目標很有意思,是個環保狂熱分子。
這一晚,李魚睡得死沉,目標就在幾米之外,這讓他很安心。
以至於第二天睡過了頭,遲到了。
早飯顧不上做,他厚臉皮從程度這兒順下來兩袋牛奶,塞給小孩兒。
“午飯我回來給你做。”
林小舟揉著稀鬆的眼睛,抓了抓肚皮,對著青年的背影揮手。
那到身影消失在走廊,他咬開牛奶袋子,咕嚕咕嚕吸起來,剛要進門,有人叫他。
是以前總在海邊玩耍的小朋友。
林小舟想起他爹死後,這些人對他的嫌棄,砰一聲關上門。
外麵的孩子拍門,“老大老大,你快出來,我們去看戲。”
好奇心被勾起,林小舟開門,“你們不是不跟我玩兒嗎。”
小夥伴抓抓頭發,“那是我媽不讓,不過她現在又讓了。”
“為什麼?”林小舟問。
“我也不知道。”小夥伴催促,“你到底去不去啊?”
林小舟抿了抿嘴,“去。”
戲台子是碼頭附近的倉庫,一大早,金廣進被抓的消息傳遍了,較早收到消息的鎮民,此時正圍在倉庫周圍,豎著耳朵聽裡麵的動靜。
李魚剛把卷簾門推上去,金老板踩著高跟鞋走來,臉色很差。
她插著腰喘息片刻,質問,“我聽說昨晚你也在場。”
金廣進沒交代自己要包庇的人,所以鎮上的每一個人都有嫌疑,尤其是關係貼近的親人和朋友。
李魚老老實實答道,“是的。”
女人本就蒼白的臉越發慘淡,她哽咽了下,問,“小賣部老板是他殺的嗎?”
“不知道,他沒交代。”李魚扶了下貨架上的東西,“不過昨晚的警察說了,今天會繼續審。”
身後響起金老板的啜泣聲,她高大的身體佝僂著,籠罩在一團悲傷中,很脆弱。
李魚遞給她一張紙,歎了口氣,“老板,你相信他嗎?”
“我當然相信他。”金老板小心翼翼的擦著眼淚,生怕把妝弄花了。
這個女人,在這種時候還在不忘愛美,奇葩。
門外傳來說話聲,有人匆匆走過,李魚正納悶呢,有個中年婦女進來,徑直走到金老板麵前。
“我說小金啊,今天這種日子還做什麼生意,關了吧,前街的人都去碼頭了。”
中年婦女愛好戳人肺管子,尖著嗓子說,“你肯定也聽說了吧,你弟弟殺了小賣部老板,已經被抓了,兩個警察同誌正在調查呢。”
李魚一怔,“1551,金廣進認罪了?”
“不清楚。”1551說,“你有事兒一次問完,我十分鐘後下線,進行升級。”
“還能升級?”李魚驚訝,他以為一哥一輩子就這樣了,除了入侵各種無線電設備,偷聽或者偷窺近距離談話,彆的一樣不會。
“組織上剛剛下達的通知,為了配合你更好的完成穿越任務。”
李魚哦一聲,“我沒彆的要問了,祝你升級順利。”
1551,“謝謝。”
腦子裡安靜了,李魚的心也空了,缺失安全感。
他摸著胸口吸了口氣,突然想起這個世界一個工具還沒掉落呢,萬一工具箱解鎖怎麼辦,係統能發放出來嗎。
連續在腦子叫了無數遍,1551毫無回應。
李魚閉了閉眼睛,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林州舟,你沒事吧。”見青年又是拍胸口,又是深呼吸,以為他有心臟病。
李魚回神,“我沒事。”
中年婦女還沒走,抱著胳膊,等待金老板的反應。
金老板從抽屜裡掏了五十塊遞給李魚,“今天算你帶薪休假,回去吧。”
不等青年反應,她冷下臉對中年婦女說,“警察都還沒發話呢,你憑什麼說我弟弟殺人,不是想看戲嗎,走,咱們一起去看,要是我弟弟不是凶手,我他媽抽死你。”
李魚皺眉,從言語上看,金老板對弟弟很維護,按理說姐弟倆關係應該不錯才對。
可昨天金廣進已經說的明明白白,他日子過不下去了,他寧願冒險去偷東西,也要不願意來找親姐姐求助。
為什麼?因為自尊?李魚覺得不是,就金廣進昨天那樣兒,有個屁的自尊。
那就是金老板不願意幫忙,兩姐弟因為什麼事,鬨翻了。
李魚一邊想,一邊走進超市。
大家都去看熱鬨了,超市裡除了幾個留下的導購,沒有一個顧客,購物結賬暢通無阻。
不到十分鐘,青年就提著袋子出來了。
小屁孩兒不在家,估計也去看熱鬨了,李魚放下東西,打算去碼頭找人。
看見走廊儘頭處,站著一個女人。
蘭姐斜靠在走廊窗戶邊抽煙,見青年出來,她掐滅煙,“去碼頭?”
李魚點頭,“去找林小舟。”
“我看你是要去看熱鬨吧。”蘭姐拖著聲音說,“小兄弟,聽姐姐一句勸,碼頭人多嘴雜,萬一聽到什麼不該聽的,會被惦記上的。”
被惦記不是人,是命。
李魚聽懂了,假裝不知,“蘭姐,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隔著十來米的距離,兩人四眼相對,都不說話。
半晌,蘭姐笑了,“不明白就算了,你現在有程先生罩著,沒人敢動你。”
她說完話,拿起窗台上的煙灰缸,進門了。
碼頭上人擠人,正幾個一團的交頭接耳,見李魚過來,眾人表情一僵,默契的降低聲音,明顯將青年排斥在外。
同樣被排斥的,還有老五。
老五孤零零的站在人群中,已經習慣了。
見青年也來看熱鬨,招手讓人過來,“不上班?”
李魚,“金老板給我放假了。”
“怎麼?她也要來看看熱鬨?”老五詫異。
李魚搖了搖頭,“不清楚,就是有個中年女人來找過她。”
老五瞬間想起是誰,“是不是燙著短卷發,有些微微發胖?”
“你知道?”
“全鎮的人都知道。”老五說,“她跟金老板有仇,這兩人不管誰家出點事,另一個都要去冷嘲熱諷,偶爾還會打起來。”
他說完,朝某個方向努嘴,“來了。”
李魚順著看過去,金老板跟中年女人並排走來,兩人臉上都被撓出兩條紅道,明顯剛撕過。
金老板的出現讓自顧低語的人群開始騷動。
李魚聽見背後有個女聲說,“媽,我記得金老板跟小賣部老板是一夥的吧,你說他們是不是想……”
女孩兒她媽嫌她太大聲,勒令其閉嘴。
老五也聽見了,嗤笑道,“你應該發現了,這裡的人很喜歡三五成群,各有各的圈子。”
如果金老板和小賣部老板是一夥的,那與這兩人都有牽扯的金廣進呢?
腦海靈光閃過,李魚拔腿就跑。
竊竊私語的人們被他的舉動驚了下,嘩然,有人在罵,“林州舟什麼情況,要闖倉庫?程先生不是說了任何人不許進,他找死呢吧。”
老五瞪過去,“關你們屁事。”
李魚飛奔到倉庫,拍得大鐵門哐哐作響。
有人從裡麵拉開金屬門閂,看清開門的人是誰,李魚二話不說衝進去,推著對方的胸口往裡走,“我有事問你。”
程度被推得措手不及,腳下往後踉蹌,絆到一根鐵棍,身體不受控製地後仰,同時,本能的伸胳膊勾住青年的肩膀。
李魚瞪著眼,直挺挺順著男人的力道撲下去。
兩人麵對麵,嘴對嘴,空氣因為這一幕靜止,變得燥熱,沸騰。
鈍痛在唇齒間蔓延,李魚牙齦出血,疼的眼睛都紅了,趕緊爬起來呸了兩口。
以為自己遭到嫌,程度憤怒地站起來,舌尖在口腔轉了個圈,怒火滅了大半。
媽的,甜的,他不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