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情知在霈(七)(2 / 2)

“滾蛋。”陸潮把手機往桌上隨意一丟,心情極好地在徐驍頭上搓了一把:“暑假到我家去玩那水陸兩棲飛機。”

徐驍:“真的!”

“騙你乾嘛?”陸潮勾著嘴角笑,隨手收拾了東西上床,“睡了。”

“這麼早?你不是要去夢裡見我們小魚吧?”

陸潮輕嗤一聲:“我還需要去夢裡?我現在給他發個消息,他立馬秒回好麼,保證當場喊潮哥說愛我。”

“你發,賭五毛。”

“……”陸潮騎虎難下,掂量著手機發了條:“乾嘛呢?”

足足三分鐘過去消息石沉大海,徐驍在一邊樂:“你看看,不行了吧,我們小魚高貴冷豔能說喜歡你?”

“他昨晚……”陸潮把手機一塞:“你個單身狗懂個瘠薄。”

陸潮連打了兩個電話都沒人接,他忽然有些緊張,鬱霈不會是不想理他了吧?

昨晚他玩的太過火了,鬱霈不想要他了?

他這人性子清冷又禁欲,昨晚被他逼成那樣生氣也正常,陸潮心虛又心熱地想:下次還敢。

他硬生生忍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帶著早餐到了清河班。

“你師父呢?”

“師爹。”岑憂乖巧跑過來,搖搖頭說:“不知道呀,師父說好昨晚再幫我指導一遍,但是我等到晚上也沒來,今天我要比賽,他還說好送我去的。”

陸潮忽然有點不安,鬱霈不理他情有可原,但清河班跟岑憂在他心裡重於一切,不可能不管她。

“給你師父打電話。”

岑憂掏出手機撥號,這次顯示關機。

陸潮心徹底沉了,鬱霈做事不會這樣沒有交代,他一向縝密穩妥,絕對是出事了。

“我找人送你去比賽,你等著。”陸潮交代兩句,給霍聽月打了電話讓她趕緊來,在她吱哇亂叫的為什麼裡直接掛了,又給肖聽打電話。

肖聽:“沒有啊,他沒找我,你吃醋也要講講道理。”

陸潮顧不上閒聊,掛電話前聽見他說:“鬱霈那麼喜歡你你還亂吃醋,你就仗著他縱容你,我可要為我們班主鳴不平了啊。”

陸潮:“什麼?”

肖聽總算找著機會噴回去,“他都跟我說你是他男朋友了,你是個醋缸吧。”

陸潮像是被人打了一悶棍,原來鬱霈跟彆人承認過自己是他男朋友?他以為的不喜歡、報恩,其實是他無聲的縱容?

他怎麼忘了,鬱霈和他不一樣,他是一個來自民國的老古板,他一向內斂,怎麼會把喜歡、愛掛在嘴上。

陸潮腦子紛亂,完全沒辦法思考這些,把電話一掛

到處找人。

“找,想辦法找!”

“什麼叫不好找?調監控,把從機場開始能查的監控都給我翻一遍,會給錢嗎?辦不到就是錢不夠多,我讓你幫我省錢了?”

陸潮把自己能想到的人脈全都找了一遍,甚至給嚴致玉打了個電話,被她劈頭罵了句:“對象丟了把你急的,你能有點出息嗎?”

“他不會無緣無故不見,一定是出事了。”

嚴致玉聽他斬釘截鐵也有點擔憂,立即撥內線安排Anna,“找,想儘一切辦法把鬱霈找到,把平洲掘地三尺也把人找到。”

Anna:“好的嚴總。”

陸潮懷疑是鬱審之和頌錦但又不能確定,於是先到了療養院找到林讓君,從他口中得知鬱霈確實來過,還得知了他那句“願意為他去死”。

陸潮眼睛都要紅了,死死咬著牙轉身下樓。

你敢。

鬱蘭橈,你敢做那種屁事兒老子弄死你。

陸潮邊想邊又祈求,鬱蘭橈,你千萬彆亂想。

鬱霈的電話還是打不通,他對這個世界很陌生,除了演出去過最遠的地方也就是京城,陸潮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鬱霈昏睡了一會,醒來時天已經全部黑了。

他腹腔裡疼得快麻了,清晰地感覺到五臟六腑擰在一起,看來頌錦真的很怕他逃走。

鬱霈嗓子乾澀,艱難地動了動喉嚨低低咳嗽,帶起無法忍受的疼痛,下意識蜷縮了下。

他忽然有些好笑,上一世沒被人綁架過,這一世反而被綁在廢棄廠房裡。

鬱霈昏昏沉沉,艱難挪動了下腳尖,試圖將近在咫尺的刀子勾過來。

“嘩啦”一聲,門被人從外麵拉開。

鬱霈下意識眯了下眼,看到熹微的晨光,隱約判斷自己被關了超過十七個小時。

男人似乎隻是為了判斷他還在不在,鬱霈啞著嗓子開口:“能給我杯水麼?”

男人笑了聲:“你還以為自己在這兒度假呢?還要水。”

鬱霈也不是真的要水,他需要一個人來保持清醒更需要判斷出頌錦的目的。

“你綁架我,目的應該不是為了讓我死吧?頌錦交代你要弄死我?如果我死了,算在你頭上還是她頭上?”

男人一想也是,他們老大答應了賺這個錢,但他可沒打算背人命,綁架和殺人那可是兩個概念。

“你等著。”男人拎了瓶水回來,走到鬱霈跟前突然停下來,防備地盯著他:“你彆耍花招啊。”

“我能耍什麼花招,我都被你們綁在這兒了。”鬱霈嘴唇乾燥,很輕的笑了下,“或者你把水倒到我嘴裡。”

男人擰開瓶蓋,往他嘴裡倒了點水,看他嗆了一口下意識停住。

“就你一個人守著我?你行麼?”鬱霈輕咳一聲,壓抑著腹腔裡的疼,喘了半天氣才又開口,“你不怕我逃出去?”

男人下意識看向他被捆綁的手,見沒有鬆開的跡象才鬆了

口氣。

鬱霈看得出這個人沒有喪心病狂到那個地步,應該是個突破口。

他很低的笑了聲,長發垂下來,顯得有些脆弱。

“你怕什麼,我逃不了。”

男人冷哼一聲:“你敢耍花樣我就宰了你,反正到時候一埋誰也不知道。”

鬱霈靠在建材上,脊背被硌得很疼但也同時保持了清醒,“頌錦打算殺了我?她不敢。”

“她說了,如果你不聽話,那就把你關到死。”男人說著,居高臨下盯著鬱霈:“你真喜歡男人?”

鬱霈下意識一驚,好在男人看他的眼神並沒有覬覦,隻有明晃晃的探究。

“是啊。”鬱霈笑了聲:“你沒見過喜歡男人的男人嗎?”

男人讓他問懵了一瞬,有些尷尬的直起身:“怪不得她要關你,喜歡男人多惡心。”

鬱霈:“鬱審之呢?”

男人驚愕:“鬱審之?你說那個書記?他是你什麼人?”

鬱霈見他表情錯愕,顯然是不知道鬱審之的,便撐著氣力說:“我爸爸,書記綁架自己的兒子,你拿這個又可以去勒索他一筆了。”

男人驚駭又防備地看著鬱霈,覺得他也瘋了,哪有人讓彆人去勒索自己爸爸的?

“你家真亂。”

鬱霈沒了力氣,軟軟靠在建材上喘氣,微微閉上眼:“你出去吧。”

男人一愣,他使喚自己呢?

他有心想踹一腳,但看他細皮嫩肉的又沒下得去腳,想了想在他踝骨上踢了一腳,“少命令老子。”

鬱霈沒睜眼,混混沌沌地睡過去。

他有些發燒,腦子裡像塞了一把火炭,遲鈍地想:頌錦讓他彆唱京劇無非是因為林讓君喜歡男人,讓他分手……

鬱霈沉沉昏過去。

陸潮足足找了十七個小時,把能用到的人脈全用了,鬱霈好像人間蒸發了。

他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陸潮有一瞬間想起他曾經問過的“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會不會忘記我”。

徐驍和林垚也發動朋友尋找,看陸潮幾乎快瘋了,乾巴巴地安慰:“沒事的,小魚他一定不會有事兒。”

陸潮查遍公交和出租車,終於找到了鬱霈的去向,他頭發長長得也漂亮,很容易留下記憶。

出租車司機確切道:“去了新景區,在一個舊廠房附近下了車。”

“你確定?”徐驍立即掏出照片給他看:“是這個嗎?”

“哎呀我認識,小玉佩嘛,我還看了他的比賽,剛剛拿獎的那個是吧?”

“他去新景區乾什麼?”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看他表情淡淡的不太著急,可能也沒什麼大事,怎麼啦?小玉佩不見啦?”

徐驍看他一臉八卦,還沒來得及開口陸潮已經一陣風似的卷走了。

他也立馬跟上:“潮哥你先彆急,有去向就行。”

陸潮把車開得飛快,徐驍險些從車窗裡被

甩出去。

鬱霈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他徹底燒迷糊了,頭疼得幾乎撕裂。

他一睜眼,臉上頓時被澆了一瓶水。

頌錦麵容憔悴地站在他跟前,比昨天看起來更老幾分,連眼底都全是紅血絲。

看來昨晚不止自己沒睡好。

鬱霈勉強換了個姿勢,頌錦立即防備地命令:“你彆亂動!”

鬱霈依言停下,就著這個姿勢仰頭看她:“您打算什麼時候放我出去?還是說您打算永遠關著我?”

頌錦看著他臉頰和眼睛燒得通紅,居高臨下地問:“你知錯了嗎?”

鬱霈沒有昨天那麼急了,淡淡道:“你敢殺了我嗎?鬱審之的仕途,親生兒子鬱頌安的人生,你要親手毀了他們,自己再給我償命嗎?”

頌錦當然不想,但如果又要遭受那些暴力,她寧願鬱霈沒有活過。

“你也是我親生的。”頌錦看著他的眼睛,眼睛裡幾乎蹦出鋼針,“誰說你不是我親生的。”

鬱霈笑了聲,沒揭穿這句話。

“我再問你一遍,你到底願不願意跟陸潮分手?”

鬱霈衝她低低一笑,“我嘴上告訴你我願意,你信麼?”

“我當然不信。”頌錦一抬手抓住鬱霈的領子狠狠一拽,“你想耍什麼花樣。”

鬱霈臉色瞬間煞白,疼得幾乎斷氣,勉強地動了動嘴唇,“我能耍什麼花樣,讓我給他發條消息告訴他我們分手,如何?”

頌錦覺得他不可能這麼聽話,他一定是在耍詭計。

“我用你的手機,發語音總行吧,你也不用解開我的手。”

鬱霈臉上毫無血色,看著也沒有威懾力,頌錦遲疑許久,掏出手機問他:“號碼。”

鬱霈背給她,頌錦輸入後把手機靠在他嘴邊,“說。”

鬱霈輕喘了口氣,啞聲說:“陸潮,我們分手吧,我還是覺得我媽媽說的對,男人不應該和男人在一起,我和我媽媽在一起,你也不用找我了。”

鬱霈說完往後依靠,抬起眉梢靜靜看頌錦,賭她會把這條短信發出去。

她隻要發出去,陸潮一定能察覺不妥,他沒指望陸潮來救,但總得留個後手。

頌錦覺得沒什麼問題,將短信發送。

鬱霈喘著粗氣,雙眼發霧嗓子也乾澀,“你這麼恨我,除了我不是你親生的之外,你更恨得是外公,既然如此,你何不跟他斷絕關係?”

“斷絕關係?你以為斷絕關係就能泯滅掉我受的傷嗎?”

頌錦冷笑著,俯下身再次抓住鬱霈的領子:“你們永遠不知道我經曆過什麼,如果你經曆過,你會比我更恨。”

“不會。”鬱霈定定看著她,輕輕一笑:“你真可憐,你在傷害這個世界唯一愛你的人。”

“住口。”頌錦一耳光抽到鬱霈臉上,顫抖著手指他:“少來教訓我。”

鬱霈舔了舔唇角,“我跟陸潮結束了,你打算什麼時候放我出去?”

“我會給你辦退學手續,我會安排你出國,時候到了自然會讓你出去。”

鬱霈:“你這麼怕我?是因為彆人會因為我而聯想到京劇,從而提起林讓君,是麼?”

“鬱審之是怕我影響他的仕途,可你有沒有想過,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京劇就算沒有我,還會有其他人,你想掩蓋的秘密都會公諸於世。”

“住口住口!”頌錦不想和他交流,他太聰明了,也太可恨。

頌錦狠狠將鬱霈摜在鐵架子上,憤而離去。

鬱霈看著她的背影,微微鬆了口氣,知道她的目的就好。

他試探著動了動手臂,一活動四肢百骸都疼,他硬生生忍住劇痛,猛得扯了一下。

冷汗瞬間淋漓。

-

陸潮收到短信的一瞬間,險些將車開到石坑裡,如果之前還是懷疑,現在他可以確定鬱霈是真出事了。

他也許會提分手,但絕不會叫頌錦媽媽,他說和她在一起,是被她囚禁了?

陸潮立即讓人定位,徐驍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陸潮,他一直都是沉穩恣意、遊刃有餘的,這一刻的他好像被人抽掉了主心骨。

“潮哥你先彆急,我覺得小魚這麼聰明一定沒事,他說不定在想辦法周旋呢。”

陸潮:“他那麼嬌氣,怎麼可能沒事!”

徐驍雖然也很著急,但還是小聲逼逼:“有沒有一種可能,他真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嬌氣。”

他明明可以徒手抓蛇,還可以給人裝胳膊,他哪裡嬌氣。

新景區非常大,按照出租車司機說的位置,陸潮發現了一枚簪子。

他險些跪在地上,撿起簪子臉色都變了,無頭蒼蠅似的滿山亂找。

徐驍隱約看到一個人影,大聲喊:“大哥,你有沒有……”

男人拔腿就跑,徐驍懵了:“跑啥啊?”

陸潮脫口:“追上他。”

“啊?哦。”徐驍下意識追上去,陸潮猜測鬱霈就在附近,但這裡能藏人的地方太多了。

他攥著簪子,隱約聽見一絲微弱的動靜,撥開木叢一看,鬱霈赫然躺在裡麵。

他渾身是傷,臉頰腫得可怕。

陸潮幾乎要昏過去,雙手顫抖地抱起人,“鬱蘭橈,你醒醒。”

鬱霈無知無覺,如果不是還有呼吸起伏他險些要以為這個人已經不在了。

陸潮抱起人喊了一聲,“徐驍。”

徐驍沒追上人,立即跑回來看他懷裡半死不活的鬱霈也嚇了一跳,“他……”

陸潮把人往車裡一塞,用最快的速度趕去醫院,一落地就被推進搶救室。

柳敏認識陸潮,一把拽住他:“哎你怎麼跟丟了魂兒似的?”

陸潮沒心情回答,死盯著搶救中三個字。

那個地方是開發了一半廢棄了的廠區,以他的謹慎怎麼會到那兒去?

頌錦想做什麼?

陸潮完全集中不了

精神思考,連坐下他都覺得不安,隻能像雕像一樣站著。

徐驍站在一邊不敢吭聲,林垚也不敢多問,就那麼陪他一起做雕像。

搶救室的門開了,陸潮不顧麻木的腿立即上前:“他怎麼樣?”

醫生摘下口罩,眉頭緊鎖道:“他身上有多處被鈍器擊打的外傷,這些都不要緊,內傷比較嚴重,還有一隻胳膊有明顯的脫臼過再接上的痕跡。已經搶救回來了但還沒渡過危險期,先觀察吧。”

陸潮險些跌在地上,被人從後頭扶了一把。

嚴致玉:“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會傷得這麼嚴重!”

鬱霈躺在病床上,臉色慘白看不出一點兒生氣,陸潮第一次主動聽話沒去騷擾他,就讓他陷入了這樣的危險。

如果不是他昨晚執意要他,也許……也許他能反抗、也許不會受傷。

自責幾乎要將陸潮滅頂,他想,也許是自己害了鬱霈,他不該吃醋、不該動氣更不應該衝動要他。

他其實明知道鬱霈對他縱容,他明知道鬱霈對他和彆人不一樣……

陸承業拍拍陸潮肩膀:“沒事的,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

徐驍和林垚怕在這兒打擾,默默走了。

護士看陸潮不肯鬆手,提醒道:“麻煩家屬先冷靜一些,我們要送他去病房。”

陸潮不想鬆,他有種鬆開了鬱霈就永遠不會回來的預感。

陸承業掰開他的手,沉聲道:“陸潮,聽醫生的,把手鬆開。”

陸潮被迫鬆手,直起身看著他了無生氣地被推進ICU。

鬱霈在ICU住了三天,陸潮不眠不休了三天,眼睛熬得幾乎往下滴血。

嚴致玉看得心疼,恨不得把能用的藥全塞鬱霈嘴裡,但他什麼都吃不了。

他像個瓷娃娃躺在病床上,嚴致玉問了醫生無數遍,“不是說幾個小時就能醒嗎?這都三天了怎麼還不醒?”

醫生也有些無奈:“我們能用的藥已經用了,一是他傷得太重,二是病人的求生意識不夠強烈,也會造成長時間的昏迷。”

陸潮聽見求生意識不夠強烈時險些栽下去,他不想醒了?

他想回去了?

醫院規定每天有幾分鐘的時間可以探視,陸潮握著他的手一遍遍叫他名字。

“你是不是怪我?你先醒過來,打我罵我都成,以後我不會跟你吃醋了,你醒過來好不好?”

嚴致玉在外頭心疼的快要心梗了,這三天她也熬得心臟突突的。

陸承業攬過她肩膀,低聲安慰:“彆擔心,醫生不是說脫離危險期了嗎,遲早會醒的。”

嚴致玉重重歎氣,“可憐孩子,到底是誰下這麼重的手,給我告他、告到他……”

“頌錦。”陸潮行ICU裡出來,啞著嗓子說:“鬱霈想過辦法通知我是頌錦綁架他。”

“頌錦?”嚴致玉氣得爆了句粗口,“我就說她不可能善罷甘休,原來她說不動我拆散你們就

跑去折磨自己兒子了?這居然是親媽能乾出來的事。”

陸承業拍拍她的背:消消氣,咱們想辦法解決問題。∮[(”

“解決?當然要解決,我不弄死她我就不叫嚴致玉。”

嚴致玉一股邪火蹭蹭地燒,當場給頌錦打了個電話劈頭就罵:“你是不是瘋了,你怎麼下得去手!”

頌錦還在打點讓鬱霈退學的事,莫名其妙道:“你什麼意思?”

嚴致玉:“我什麼意思?你找我談判我不答應你就拿鬱霈開刀是吧?這孩子你不要我要!”

嚴致玉氣得也不管是不是在醫院,叉著腰說:“你嫌棄,你惡心,你覺得丟人,可他是我兒子的寶貝,是我和他爸想視如己出的寶貝,你可以棄如敝履,但你憑什麼去傷害彆人的珍寶。”

頌錦還不知道鬱霈已經出來了,擰眉道:“你發什麼瘋。”

“我發瘋?”嚴致玉簡直要讓她氣笑了,“我已經找到鬱霈了,我告訴你……”

嚴致玉話沒說完,手機就被人抽走。

陸潮握著手機,冷冰冰道:“他根本不是你兒子,你加在他身上的痛苦,我要你百倍的還回來。”

頌錦豁然起身,汗流浹體地質問:“你怎麼知道!他告訴你的?就算他不是……你又憑什麼?”

“憑我是陸潮,憑嚴氏,我磕得起。”陸潮說完把電話掛了。

護士看這仨人,小聲提醒:“那個,不要喧嘩?”

陸承業作為唯一還擁有理智的人,禮貌點頭:“抱歉,我們會注意。”

嚴致玉還在氣頭上,一偏頭看向陸潮:“兒子,你說他不是頌錦兒子是什麼意思?”

陸潮靠著牆壁,頹然又憔悴地靠著牆壁,低聲將鬱霈的身世講了。

嚴致玉和陸承業雙雙沉默。

借、借屍還魂?穿越?

乖乖?

嚴致玉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我兒子喜歡了個祖宗?真有本事啊。

陸潮看著靜靜躺著的鬱霈,喃喃說:“媽,他會不會又穿越回去了?他……還能回來嗎?”

嚴致玉斬釘截鐵:“能,他彩禮都收了,憑什麼不給我當兒媳婦。”

陸潮默不作聲,也許他就是因為不願意當你兒媳婦才不回來。

嚴致玉從未見過陸潮這樣失魂落魄這麼頹然,像是沒了精氣神。

他從小就張揚桀驁,反骨加包袱有五百噸重,彆人撒尿和泥的年紀他已經在玩模型了。

彆人上小學,他都能自己搗鼓出一個飛行器還幫著破了個連環大案,永遠一副波瀾不驚的拽王bking。

嚴致玉抬手,抱住自己這個比自己高出很多的兒子,“陸潮,媽媽跟你保證,他能回來,他一定會回來。”

-

鬱霈昏昏沉沉地做著夢,覺得有人在哭,又像是在笑,他聽不真切。

渾身都疼,骨骼都像是被打碎了又捏合,脆弱的連他的呼吸都承受不住。

天陰沉得

厲害。

鬱霈仰頭看著天,又看向破敗瘡痍的土地,以及熟悉的古樸宅邸。

到處都靜悄悄的,鬱霈推開宅子大門,看到正在認真練戲的小弟子,和一旁擦拭弓弦的老師傅。

他們一見到他頓時站起來,“鬱先生。”

鬱霈眼眶瞬間濕潤:“我回來了,你們……都還好嗎?”

“我們……我們都好。”老師傅笑著落淚,鬱霈坐下來看著小弟子圍上來一一和他講這段時間有多認真,學了多少戲。

“嗯,乖。”鬱霈笑了笑,摸摸小弟子的腦袋,“我有些累,讓為師先休息一會。”

“好呀好呀。”

鬱霈走進熟悉的房間,摸了摸陳設徑直走向床榻,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翌日一早,他又被嘰嘰喳喳的嗓音叫醒,推開窗戶看到小弟子們在一起分東西吃。

他起身,披了件長衫出來,“吃什麼呢?”

“花生,師父要吃嗎?”小弟子攤開掌心遞給他,小小的掌心裡躺著一個乾癟的小花生。

鬱霈拿走剝開,“嗯,不好吃啊,改日師父給你們買更好吃的糖炒栗子,還有烤紅薯。”

“謝謝師父!”

鬱霈隱約閃過一道思緒,像是有人捧著糖炒栗子和烤紅薯在等他。

那人笑得張揚,卻始終看不見臉,鬱霈有些頭疼得揉了揉。

“先生不舒服?”

鬱霈搖了搖頭,看著老師傅擦拭弓弦,接過來拉了一小段。

“先生手藝還是這麼好。”老師傅樂嗬嗬直笑:“如果您來教學,一定教得更好。”

鬱霈輕笑:“您教得好。”

“先生累了。”

鬱霈撐著下巴,肩上長衫滑落幾分,“不累,能護著你們就不累。”

“師父,師哥欺負我,他非說我嬌氣不肯吃苦,他還說我砸不動核桃。”

鬱霈笑著摸摸他的頭:“不聽師哥的,小時一點兒也不嬌氣。”

“你不嬌氣你擰不開瓶蓋?”鬱霈腦子裡忽然閃過這句話,他一怔,卻沒抓住。

他好像忘了什麼……

鬱霈仔細回憶,越想抓住越抓不住,那個原本就虛無縹緲的輪廓像是一股青煙即將彌散。

日出日落,鬱霈在天水班過了三天,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人,什麼事。

“師父師父你什麼時候走呀?”

“先生你該走了。”

鬱霈看向圍在他身邊的小弟子,莫名又茫然:“我去哪兒?”

他們不回答,一個勁地催促他離開。

“你快走呀。”

“師父你快走吧。”

“先生你已經為我們做得夠多了,這裡不是你該生活的地方,去吧,去替我們看看那個沒有戰亂的世界。”

鬱霈像是被人猛地推了一把,陡然跌進了一個深不可測的深淵。

他突地睜開眼,聞到了嗆鼻的消毒水氣味。

鬱霈恍惚了一陣,看著雪白的牆壁和頂燈,感覺到手上覆蓋的體溫,以及身側淺淺的呼吸聲。

鬱霈偏過頭,看到漆黑的頭發、高挺的鼻梁。

他動了動手指,陸潮一下子醒了,用赤紅的雙眸盯著他,活像是剛塞進了靈魂的娃娃,呆滯又古怪。

“陸潮。”鬱霈咽了咽唾沫,緩解胸腔裡的疼痛,“你把耳朵靠過來,我有一個最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

陸潮陡然打了個激靈,眼角眉梢立即笑開,又像是哭,“那什麼,岑憂這次比賽贏了,我讓霍聽月送她去了,你手臂沒事兒,你接得很好,以後不會影響唱戲,清河班的手續也……”

“陸潮,你確定要一直說,不聽我想說什麼嗎?”

陸潮眼睛一下紅了,回過頭抹了一把裝作若無其事地轉頭回來靠近他,“說什麼?你最重要的不就是……”

鬱霈說:“我喜歡你,隻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