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情知在霈(八)(1 / 2)

陸潮覺得自己的神經元每一個節點都被埋上了高效炸/藥,一個接一個連綿不絕地爆炸,將他僅有的一點理智炸得粉碎。

他猛地起身,拉開門出去了。

病房門被摔得震天響,連玻璃都在瘋狂顫動。

鬱霈迷茫了一秒,腹腔裡的疼痛已經好多了,雖然還絲絲縷縷地刺痛,但不算特彆難熬。

他微微閉上眼,半睡半醒的三天還曆曆在目,他卻有一種真正與過去道了彆的感覺。

他記起那三天忘記了的人,是陸潮。

病房門被人推開,鬱霈睜開眼看到醫生和護士一起進來。

“你總算醒了。”

鬱霈看向一臉笑意的中年男醫生:“辛苦您了。”

“不辛苦,這是我們的職責,不過你那對象三天沒睡了,你可把他嚇壞了。”醫生邊說邊給他做檢查,“你身體弱,恢複起來可能比較慢,這段時間要忌口也不要劇烈運動。”

“嗯。”

醫生就喜歡他這種配合的病人,笑著說:“該交代的我已經都交代過你對象了,你聽他的就行了,休息吧。”

鬱霈目送醫生出去,睜著眼看病房裡的時鐘足足五分鐘陸潮才從門口進來,額角的頭發濕漉漉的。

鬱霈有些錯愕,他去哭了?

陸潮深吸了口氣:“沒哭,洗把臉。”

鬱霈知道他包袱重也沒揭穿他,很虛弱地朝他彎彎眼尾:“你先給我倒杯水,扶我起來坐著,躺得腰不舒服。”

“不行,醫生說你得躺著休息。”陸潮把病床稍微升高一點弧度,在杯子裡插了根吸管遞給他,“慢點兒。”

鬱霈喝了半杯,吐出吸管。

陸潮沉默得和平時判若兩人,鬱霈看得出他眼底的自責,“你沒有什麼要問我嗎?我以為你應該很想見到我醒過來。”

“對不起。”陸潮握著杯子的手繃出青筋,嗓音又低又啞,“我不該強迫你,如果不是我執意去京城找你又要你,以你的能力不會受傷。”

鬱霈雖然能猜出來,但聽他親口說出來還是有些心酸,於是笑道:“陸潮,我雖然不像你想得那麼嬌氣,但也沒有你想象得那麼強,就算沒有那晚的事我也做不到一打十,你再這麼自責下去我會以為你要和我分手了。”

陸潮倏地抬頭看他,半晌憋出一句:“想得美你。”

鬱霈看著陸潮滿是血絲的眼睛,心底有些抽痛,不用問也知道這三天對他來說有多煎熬。

以前他覺得陸潮驕矜恣意爽朗大方,此時才發現他其實有個致命弱點。

這個弱點就是鬱蘭橈。

“陸潮,我沒有怪你。”鬱霈生性內斂,有些話寧死不肯說,但現在卻覺得要明確告訴他:“如果我不願意,沒有人能強迫我,我會願意,因為那是你,是你跟我要。”

陸潮心尖發麻,握住他的手埋頭在掌心裡。

你要,我就給你。

“哎呀

,我來的不巧啦。”嚴致玉一推開門就看到兩人手掌交疊互訴衷腸,當即捂眼,“我先出去一會兒再來。”

“阿姨。”鬱霈抽出手,朝她笑了笑:“很抱歉,又給您添麻煩了。”

“嗨說什麼麻不麻煩的,都是一家人彆說兩家話。”嚴致玉支使陸承業把粥放桌上,自己左右打量鬱霈蒼白的臉色:“哎這個ICU真不是個人躺的地方,你看看就睡三天人瘦了一大圈。”

鬱霈實在不太習慣她的熱切慈愛,勉強勾勾唇角算作回應。

嚴致玉看他這個克製內斂的笑,忽然想起他是個來自民國為國犧牲的老祖宗,當場肅然起敬,“您真是1900年出生的呀?”

嚴致玉說著居然用上了“您”字,鬱霈顧不上反應,駭然看向陸潮,用眼神問他怎麼回事。

陸潮輕咳一聲:“一家人還藏什麼秘密,我銀行卡密碼一會全告訴你。”

“……”他不想知道陸潮的銀行卡密碼,他隻想知道他還說了什麼。

嚴致玉盯著鬱霈看了許久,從一開始她就覺得鬱霈身上有種不同於他年齡的成熟端方,沒想到還真是個大角兒。

陸潮到底靠什麼把人追到手的?

鬱霈:“阿姨您坐。”

嚴致玉立即擺手:“嗨不坐不坐,我跟他爸站著也成。”

鬱霈:“您吃水果麼?”

“嗨不吃不吃,我們都吃了飯才來的,不餓不餓。”

鬱霈有些頭疼,陸承業還好一些,話不怎麼多,但嚴致玉這個優雅又局促的肅然敬畏是怎麼回事?

他甚至懷疑自己現在不是個人,而是個會喘氣的牌位。

陸潮看鬱霈快受不了了,先一步說:“媽,他又不是我真祖宗,您之前當他什麼樣現在還什麼樣,他才剛醒您彆嚇著他。”

“要你護短了?”嚴致玉剜他一眼,懶得理他這個戀愛腦,一眼掃過鬱霈頸側還未消散的吻痕,下意識抽了口涼氣。

“你身上有沒有哪兒不舒服?醫生說你體內多個臟器受傷,到底怎麼回事?”

鬱霈輕喘了口氣,還未開口手上就一重,他先看向被緊緊握住的右手又看向陸潮,從那雙眼裡讀出了:不想說可以不說,沒事兒。

“不要緊。”鬱霈朝他點了下頭,眸光無比鄭重地看向嚴致玉和陸承業,“叔叔,阿姨,請恕我無法起身。”

嚴致玉:“?”

陸承業:“?”

鬱霈在心裡想了幾遍措辭,誠懇又真摯地說:“我與陸潮相許本違倫理,但我心匪石他亦如席。”

頓了頓,鬱霈又說:“我願以此生為聘,白頭鴻箋,請你們放心把他交給我。”

嚴致玉:“?”

陸承業:“?”

陸潮:“?”

嚴致玉聽得一愣一愣的,雖然不理解,但想一想也不是不能同意:“啊?你想娶陸潮啊?成。”

陸潮聽明白他的意思了,他還是對自己父母有愧疚,想必頌

錦給他的衝擊不小,所以放下身段這麼鄭重地跟他父母攤牌。

鬱霈說完這兩句,思忖幾秒,才開始進入正題:“頌錦的父親是對同性愛人,她從小因此受過許多傷害,於是將責任歸咎於京劇,我與陸潮在一起刺激了她過往的記憶,所以她找人綁/架我,希望我能屈服。”

陸潮指尖一緊。

嚴致玉腦子還停留在那個白頭鴻箋上,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綁架你?你身上的傷是被她打的?”

“不是,是綁架的人,我大概記得長相,如果警方需要我可以畫下來。”

鬱霈嗓音清淡,條分縷析地剖開真相。

嚴致玉聽完簡直要氣炸了,“居然有這樣不講理的父母,他綁架你還利用自己小兒子?她自己受了傷難道就要傷害自己的孩子來舔舐傷口嗎?”

鬱霈卻沒有她這麼激憤,隻是淡淡陳述:“同性戀對於他們來說應當是個無法承受的醜聞,所以我的存在是個威脅。”

從轉專業、退學再到綁架,步步升級。

“你放心,他就是天皇老子我也跟他死磕到底。”嚴致玉一撥頭發,冷嗤:“敢欺負我兒媳婦兒。”

鬱霈:“……”

陸承業忽然開口:“頌錦既然派人看著你,你怎麼逃出來的?還有你的胳膊是怎麼脫臼的,也是他們打的?”

鬱霈沉默片刻,“我自己卸的。”

他雖然給陸潮發了消息但也不能坐以待斃,頌錦現在情緒失控沒有多想,但不確定什麼時候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他必須趁她鬆懈的這段時間出去。

鬱霈硬生生把自己的左胳膊卸了,解開繩結再接回去。

陸潮倏地站起身,眼神灼灼地盯著他。

嚴致玉也倒抽了口氣,他對自己這麼狠?硬生生把自己胳膊給卸了?

乖乖,陸潮到底喜歡了個什麼活祖宗。

陸承業看陸潮有話要說,叫上嚴致玉一起出去了。

鬱霈察覺陸潮胸膛起伏,垂下眼睫往自己的左手臂瞟了一眼。

其實當時在那種情況下他真沒覺得有多疼,腹腔的疼痛比手臂嚴重多了,況且昏迷了三天該疼的日子也過去了,真不需要多心疼。

“陸潮,其實沒有多疼,我知道怎麼弄不會傷到自己。”

陸潮眼睛赤紅,“你知道個屁!”

鬱霈被他罵得一怔,心底不由自主地泛起酥酥的溫暖,他沒被人這麼教訓過,滿含愛意的斥責是比擁抱還要熱烈的溫度。

“陸潮,我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