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梅園(1 / 2)

幾場大雪後,元宵已過。

吃罷元宵,嶽鐘琪說城南曲江池畔梅園中的金殿粉開的正好邀我一起去賞梅。我本不想去,嶽鐘琪對我的心,我怎會不知?——我這落跑福晉的身份,何曾不是一顆不定時的炸彈?可墨跡勸我,該說的總該說了的好。我轉念想想,我們主仆五人不可能一直在同知府上混吃混喝,總該有個營生才對。

曲江池,王寶釧的傳奇愛情之地。雖名為池,卻因唐朝末年的動蕩池水早已隨著戰火乾涸了。一些風雅之士自己開墾出一片園子種上各種梅樹,待到梅花盛開時,煮酒踏雪賞梅,其中妙處自是不述。

踩著厚厚的積雪步入園內,暗香撲麵而來,數不清的梅樹錯落有致,品種繁複。我用力呼吸著沁人心脾的香氣,隻覺得整個人都舒爽了。想是天冷,園中並不見賞梅的人,抬眼望去,隻有我和嶽鐘琪兩人。

腳下的雪層尚未有人踩過,厚而鬆軟,走起來深一腳淺一腳的。嶽鐘琪看見了,一步跨到我麵前,對我說道,“你這麼走不累麼?可以踩著我的腳印走啊。這麼走著你的鞋襪可不得濕了,當心著受寒!”

我麵上一紅,搖搖頭笑道,“沒事兒的。我覺著這樣挺有趣的。”

嶽鐘琪不再說話,而是一眼情深的望著我。

“嗯…嶽大哥,”我被他這樣的目光看的一陣心跳,忙偏過頭問道,“你若是走到前麵,不也得怕濕了鞋襪嗎?”

“我?”嶽鐘琪收回目光,一挑眉說道,“我常年習武,怎會怕這個呢?若是下了軍營,條件還不如這般也是過得的的。”

我點點頭,自顧看向梅花——雪梅、六瓣紅、福壽梅、雪月花、金殿粉開的異常妖嬈,或白或粉或紅,或濃或豔或清淡,或直枝或垂枝或似龍遊,香味或濃或淡。——我忽然憶起,那年大雪,那年的探倚翠,窗外也是這樣的梅,身邊是那人的影子,耳邊是那人的軟語。寒風掃過,眼中一片酸澀。我連忙撚過一枝梅枝,為什麼還是忘不掉他?

嶽鐘琪對我的異常隻做不查,他凝視著我手中的梅枝,曼聲吟道,“一度相逢一度思,最多情處最情癡。孤山林下三千樹,耐得寒霜是此枝。”

我一下怔住,撚住的梅枝像長滿了尖刺。我沉吟一陣,腦中早已過了千百遍,心下有了主意,“清標百卉渺難攀,一任東風自往還。疏影黃昏人不識,一生知己是孤山。”

“玉娘…”嶽鐘琪瞬時愣住,怔怔的喚我。

玉娘?我癡癡的望著嶽鐘琪,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叫我,不是玉兒,不是玉福晉,不是紐祜祿﹒玉珈。

“嶽大哥,你待我主仆五人恩重如山,我打心裡感激你。”我盈盈拜下,止住了他未說的話,“你對我的心意,我也知曉。”嶽鐘琪眼裡迸發出欣喜的光,我連忙說道,“可嶽大哥,你是朝廷命官,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而我,一個你連來曆都搞不清楚的女子,怎麼可以承你的厚愛?”

那個人,將是我心底永遠的痛,可我又無法將他忘記。

“我不在乎你的來曆…”嶽鐘琪抬起頭看我,目光灼灼,眼神異常的堅定,“與你接觸這段時間,我能看出,你是個好姑娘。以前的事,那已經是過去,我不在意更不在乎。”

“你不在乎,可我在乎…”我偏過頭,避過他炙熱的眼,這裡雖然遠離京城,可我總是怕這兩千裡的距離不能阻擋胤禛的憤怒。

嶽鐘琪麵上閃過一抹疑忌,很快消散不見,皺著眉鏗鏘道,“你是怕夫家來尋你麼?可彆忘了,這兒不是京城,由不得他們放肆!”

我搖搖頭,天家怎麼是能惹得起的?

“嶽大哥,你的情我隻能領,卻不能承。”我攥緊手裡天錦繡梅的帕子,屈身拜下,“這樣的話,以後萬萬不得再說了!”

“唉——”嶽鐘琪臉色逐漸變得灰暗,歎息一聲道,“罷了!我曉得你對我還是抱有疑慮,不過,玉娘,日久見人心。”

我隻輕輕一笑,不在言語。嶽鐘琪也不提剛才的話,在前麵默默的走著,我也覺著好玩,踩著他的腳印,一步一步隨著他,走出去沒多遠就瞅見不遠處有座六角彩亭很是彆致。更彆致的是,亭中有美一人,正執筆作畫,身後立著兩名麵容姣好的丫鬟,各自捧著紙筆。

嶽鐘琪順著我的目光看去,一恍說道,“哦?是陝西布政使範大人府上的四小姐。”言畢,抬步進了彩亭。我邊走邊觀察著這彩亭,三層樓沿精美絕倫,四根立柱不曾繪畫而是自下而上整根雕滿了各式梅花,著實新穎。亭內點著幾盆炭火,外頭白雪皚皚裡頭卻如春。檀木案幾上,小火爐中煮著雪水咕嘟咕嘟的,很是好聽。

範四小姐也是瞧見了我們,擱下筆自案幾後繞出,盈盈行禮,“正想著這天寒地凍的,誰會來賞梅,剛剛兒茹嫣說有人在那邊兒說話,我還道是誰呢,原來是東美哥哥。”說完,笑盈盈的起身可眼睛終究盯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