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第 156 章 兄弟(1 / 2)

辰安來時,謝堯臣剛抱起兒子,準備和宋尋月一道去外頭散散步,消消食。

聽得辰安此言,謝堯臣有一瞬的怔愣,宋尋月麵上笑意亦是消散。她同二皇子和二皇子妃都沒什麼交集,聽聞此信,心下隻覺唏噓。就好似當初的皇後和太子一樣,昔日高高在上的人,轉瞬便已落得這步田地。

謝澤在謝堯臣懷裡,看看忽地笑意不在的爹娘,小臉上全是懵懂與困惑,他並不知發生了什麼。

謝堯臣將謝澤放回地上,將他推進了宋尋月懷裡,宋尋月伸手,搭上了謝澤的肩頭,叫他站到自己身邊來,謝澤不解抬頭看著。

謝堯臣向辰安問道:“可知是何疾?”

辰安道:“私底下找大夫打聽過了,說是心病,五臟衰弱,怕是難醫。”

謝堯臣聞言,陷入沉默。半晌後,他轉頭看向宋尋月,詢問道:“入夜我去瞧瞧二哥,可好?”畢竟有些風險,她若擔憂不許,他不去也行。

到底兄弟一場,宋尋月沒有不許的理由,點頭,叮囑道:“留神行蹤,彆叫人見著。”

謝堯臣點頭:“嗯。”隨後對宋尋月道:“今晚你帶兒子去走走,我去安排下今晚的事。”畢竟得避著人,得計劃著安排下,不能叫京裡知曉,以免節外生枝。

宋尋月應下:“你小心些。”

說罷,宋尋月彎腰牽起謝澤的小手,笑著哄道:“今晚爹爹忙,金金跟娘親去散步可好?”

謝澤感覺今日的父親有些不大一樣,看著有些害怕,心裡雖然好奇但沒敢問,向娘親點點頭,乖乖跟著走了,隻是一步三回頭,總看爹,眼底隱有擔憂。

謝澤跟在宋尋月來到院中,牽著母親的手走在鵝卵石小道上,這才仰著小臉問道:“娘親,爹爹怎麼不高興了?庶人謝堯棠又是誰?和爹爹名字好像,他要死了嗎?”

宋尋月低眉看著他,心知也合該告訴他家族相關的事,不然明年回京,兒子什麼準備都沒有。

宋尋月想了想,儘可能用謝澤能聽懂的方式表達,對他道:“金金,你可知什麼是皇帝?”

謝澤點頭:“知道,皇帝是我的阿翁。”不過爹爹說不能告訴彆人,還跟他做了君子協定。

宋尋月對他笑笑,接著道:“皇帝不僅是你的阿翁,也是整個大魏的主人,而你的爹爹,還有那位庶人謝堯棠,都是皇帝的兒子,他是你的伯父。”

謝澤了然點頭,恍然大悟道:“那我知道啦!遼陽府的博文哥哥就有伯父,他的伯父,經常下學後來接他回家。”

話及至此,謝澤似是想到什麼,問道:“那伯父要死了嗎?”

生死之事無法避諱,宋尋月隻好道:“伯父是病了,若好好醫治,許是能好呢。”

謝澤看著娘親,聽著這話基本明白了,若是治不好,伯父就要死了。謝澤跟著問道:“那為什麼爹爹和伯父都是皇帝的兒子,爹爹辰安張立他們叫他王爺,也不許旁人喚爹爹名字,但是伯父叫庶人,還被直呼名字呢?”

宋尋月聽聞此言,忽地止步,隨後在謝澤麵前蹲下,雙手抓著他的小身子,看著他的眼睛,認真道:“這就是娘想跟你說的,因為伯父想做皇帝,所以現在成了庶人,人人都可欺負他。等明年咱們回了京城,金金一定要記住,無論何時,爹娘隻希望你快樂平安,永遠不要去追逐權勢,記下了嗎?”

謝澤聞言點頭,跟著不解問道:“皇帝不是阿翁嗎?為什麼伯父想做皇帝?他要是做了皇帝,阿翁怎麼辦?”

宋尋月抿唇失笑,笑道:“對呀,皇帝隻有阿翁能做。所以要學你爹爹,沒有想做皇帝的念頭,不然一旦失敗,下場就會和伯父一樣。”

謝澤麵上依舊懵懂,又問道:“庶人很可憐嗎?”

宋尋月想了想解釋道:“你再也吃不了你最喜歡的九露羹,再也穿不上暖暖的衣服,你還會被人欺負,會失去自由,會生病,會臥榻,再也玩不了喜歡的玩具。”

謝澤吃驚捂嘴,嚇道:“娘親快彆說了!金金害怕!”

宋尋月抿唇笑,伸手摸摸兒子的腦袋頂,道:“所以你要記住娘親的話,知道了嗎?”

已經了知後果有多麼嚴重的謝澤,這才重重點頭:“嗯!”

母子緩緩走在院中小徑上,走了一段路,謝澤似是想起什麼,再次看向宋尋月,問道:“娘親,爹爹今晚要去看伯父嗎?”

宋尋月點了點頭,謝澤眨巴著大眼睛問道:“那我能和爹爹一起去嗎?”

宋尋月聞言愣了愣,想了想,這才問道:“金金為什麼想去?”

謝澤回道:“博文哥哥的伯父就很喜歡他,博文哥哥說伯父和爹爹一樣,金金從前不知有伯父,但現在知道了,金金想見見伯父。”說著,小腦袋還靠上了宋尋月牽著他的手。

謝澤每每想要什麼東西,或者想做什麼,要撒嬌的時候,就會自稱金金,這孩子忒會捏爹娘軟肋。但皇家與尋常人家不同,便是謝堯臣自己,都得小心著去。

宋尋月想了想,對謝澤道:“這你得去問問爹爹,如果爹爹允許,你便跟著去,如果爹爹不許,爹爹和娘親會告訴你緣故,你便不許哭鬨,好不好?”

謝澤點頭應下:“嗯。”

宋尋月抿唇笑,領著兒子的手便往回走,道:“走,咱們去找爹爹。”

宋尋月領著謝澤回到房間,卻見謝堯臣不在,跟梔香等人問了問,才知他同辰安去了書房,母子二人便又一道去了書房。

書房裡,謝堯臣正在和商量晚上過去的路線,見宋尋月和謝澤到來,謝堯臣便示意辰安停下,走過來問道:“怎麼了?”

宋尋月低頭看向謝澤,道:“你自己跟爹爹說。”

謝澤點頭,鬆開宋尋月的手,伸手抱住謝堯臣的腿,仰頭看著他道:“爹爹,娘親說你今晚要去見伯父,能帶金金一起去嗎?”

謝堯臣問道:“金金為什麼想去?”

謝澤回道:“因為是金金的伯父啊,金金想去見見。”

宋尋月將方才與兒子的談話,簡單給謝堯臣重複了一遍,比如給兒子的叮囑,以及解釋皇家的一些關係。說完後,宋尋月跟著道:“他有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你看,要不要帶他去。”

謝堯臣聽罷,雙手扶著兒子的肩,在他麵前半蹲下,對他道:“爹爹可以帶你去,但等下得叮囑你些話,你必須都記下,能否做到?”

謝堯臣麵上沒有半點笑意,謝澤瞧著有些害怕,鮮少見爹爹神色這般嚴肅,他不敢托大,認真點頭:“能!”

謝堯臣伸手摸摸他的小腦袋,起身,對宋尋月道:“他這個年紀,合該無憂無慮,但皇家非比尋常,既然明年要回京,有些事還是不要避著他,早點接觸比較好。”

宋尋月點頭:“我帶他過來,也是這個意思。既如此,我在家等你們回來。”

謝堯臣衝她笑而點頭,隨後推推謝澤,對他道:“去,跟娘親更衣去,更衣後來找爹爹。”跟著又對宋尋月道:“再多準備一套普通些的衣服給他,一會兒給我帶著。”

母子二人各自應下,轉身去更衣。

夜裡戌時,謝堯臣抱著兒子從後門上了馬車,馬車先駛進了祝東風,謝堯臣和兒子在祝東風裡更衣,換了身往日根本不會穿的衣服,裝作祝東風的夥計,跟著店中一個小廝,裝作一副去倒汙水的模樣,去了二皇子如今所在之地。

謝堯棠自流放會寧府,便沒有住在主城裡,而是在主城外不遠處一個縣上,好在隻是抄家後被廢為庶人,並未進奴籍,在這裡過平頭百姓的生活還是可以的。

隻是謝堯臣心間明白,從天潢貴胄變成庶人,這等落差,很難承受,這恐怕是謝堯棠心病的根源。

辰安帶著謝堯臣和謝澤來到一座很普通的民居前,院子連門都是壞的,謝堯臣四下看了眼,裡頭就幾間小平房。

謝堯臣將謝澤放在地上,牽著兒子小手走了進去,剛進去沒幾步,西麵房裡出來一名身著粗布麻衣的女子,聲音裡隱帶疲憊:“你是?”

縱然已憔悴萬分,但謝堯臣一眼便認出她是曾經的端順王妃張氏,謝堯臣取下頭上連著鬥篷的兜帽,隨後道:“二嫂。”

張氏微驚,跟著跪地行禮道:“民女張氏,拜見琰王殿下。”

謝堯臣抬手免禮:“二嫂莫要多禮,請起。”

張氏站起身,她尚記得,流放路上,他們沒有被過多為難,夫君私底下跟她說,約莫是有人暗中幫著他們,當時不知是誰,但眼下見到謝堯臣,她忽地意識到路上幫他們的人是誰。

謝堯臣問道:“二哥呢?”

張氏輕歎一聲,道:“你隨我來。”

謝堯臣一路跟著張氏進了正中那間屋子,門簾剛揭開,便有一股藥味撲鼻,屋子很小,被隔成兩間,一間便是剛進門這間,擺著幾張桌椅,左手邊一扇小門,進去便是靠牆一圈矮櫃和會寧府一代常見的火炕。

小門裡散發著昏黃的燈光,張氏朝那扇小門攤手做請,隨後福一福身子,離去關門。

謝堯臣領著兒子走了進去,剛進屋,便見謝堯棠盤腿坐在炕桌邊,身上披著一條毯子,正在燈下聚精會神的刻著什麼,一手握著木牌,一手拿著刻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