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章(1 / 2)

六點, 外麵天都沒亮, 許征換好了衣服和許時搭上最早一班公交, 前往學校。

上學階段人多的時候公交會在校門口停, 現在就他們兩個, 隻能是坐到站台下車,再走上一大段路程折返校門。

許征凍得耳朵都快掉了, 脖子上戴的還是許時昨天戴過的那條圍巾, 這條圍巾本是他的,從小到大,兩人衣服經常混著穿, 年紀較小的許時比較吃虧,隻能撿許征剩下的衣服。

許時不怕冷,高領毛衣都被他往下翻了兩折,恨不得折成低領的穿。

他嫌脖子紮得慌。

許征不免羨慕許時的體質。

年紀輕輕, 火氣旺盛,要不是抵不過王業萍嘮叨, 連秋褲都想不穿。

出門前被許征抓著,強逼著人把剛套上的校褲脫了,在裡麵加條秋褲。

年少不知秋褲貴,老來風濕空落淚。

時間還早, 他們在學校附近的早餐店吃了碗拌麵, 這年頭物價便宜, 一碗麵才一塊錢, 實惠量足。

許時大口大口往裡塞, 速度很快,狼吞虎咽的,許征忍不住製止他:“吃慢點,等會噎著。”

許時被他一說,果真嗆著,把頭瞥向一邊捂著嘴不停咳嗽。

等再回頭看向許征時,眼眶紅紅的,眼裡帶著哀怨。

“這麼著急去學校啊?”許征喝了口湯,說出的話有些醋意。

這才幾天,許時就被勾得魂不守舍的,要他再不回來,恐怕許時都能和人私奔。

“沒有。”許時下意識否認,對上許征探究中帶點嘲笑的目光,煩躁地皺了下眉,而後放棄抵抗,“唉,算了。”

許征把許時一係列情緒變化看在眼裡,一陣失落將他包圍。

就像是原以為他能一輩子護在羽翼下的許時,長大了,有了想要逃脫的想法。

花了十分鐘,兩人俱心不在焉地吃完早餐,許時離開前還不忘打包一份早點,一袋包子一瓶豆漿。

許征嘴上沒說什麼,心裡卻是罵道:

知道給彆人帶早飯,怎麼從不記得給他帶一次。

花他的錢做自己的人情,真夠精的。

趕到教室的時候,魏言早早在那兒等著,每天早上,魏言都會來許時班裡等他,許時有什麼不懂的題都可以問他。

魏言更喜歡許時班裡的氛圍,不像火箭班,自己背地裡刻苦學習還巴不得彆人不學,作為全班乃至全年級第一,他們班上的人最想做的事就是把魏言拉下水,好讓這個第一換個人當當。

自從魏言和許時他們混在一起,班裡的競爭對手可高興了,每晚多讀一兩個小時,等著期末考大顯身手。

許時他們班裡的人不一樣。

魏言在四班待著,時不時能收到其它人分給他的小零食,有時是顆糖,有時是包餅乾。

四班同學想讓魏言給他講題,魏言自己也樂意,可偏偏魏言不會講題。

雙方僵持的時候,當魏言以為又要回到像火箭班一樣的局麵時,許時過來打破了僵局,把人趕走:“去去去,魏言是我叫來的,要講題找丁科平去。”

丁科平近日成績突飛猛進,因為他發現昔日戰友許時不知什麼時候背叛了他們之間的革命友誼,自己坐火箭去了!

丁科平一捉摸,不行啊,那他也得學。

未來的科學家就此一騎絕塵,從原先的六十多分跨進八十分的門檻,成為四班傳奇人物。

魏言以為是自己不會講題,直到他遇見了這麼一個人,隻有他聽得懂自己講的題,許時也覺得方便,魏言沒有一句廢話,每一處都點在關鍵點,兩人合作效率極高。

四班同學沒因為魏言不給他們講題而怪魏言,相反,還對他直麵許時的壓迫深感同情。

魏言試著替許時辯解過,說許時挺好的。

可惜沒人信,還以為魏言是被許時嚇傻了。

許時讓他彆瞎費力氣,自己的名聲壞的又不是一天兩天,安心給他講題就成。

於是,每天六點半,成了他們約定好的時間,講完題還會一塊出去校門口吃個早飯,魏言眼巴巴地望著教室上掛著的鐘,今天都六點五十了,許時還沒來。

六點五十五,魏言等來的不僅是許時,還有許征。

許時把手裡的包子豆漿一股腦塞他桌前:“不好意思啊,今天睡過了,你先吃。”

許征就坐在許時旁邊,翻了翻他熟悉的高中課本。

講題自然是坐在一塊方便,可今天許時沒坐在魏言刻意給他留的位置,選擇坐在了魏言前麵,整個人還得費力氣地轉過來。

許時覺得他麻煩點不算什麼,如果他和魏言坐在一起,許征不就成了那個多出來的人嗎?

這怎麼行。

他本就是為了許征才願意學的。

許時給魏言帶早餐也隻是因為愧疚,他知道和許征一塊吃飯必然得放魏言鴿子。

他依舊選擇那麼做了。

不守時就不守時吧,他可以事後向魏言道歉,但許征難得陪他一次,不能餓著。

許征不知道其中緣故,隻當許時每天都給魏言帶飯,兩人早早來學校,二人世界,共在題海中沉淪。

許時還看著魏言吃。

尤其是兩人在一塊討論的時候,旁若無人,親密無間。

看題就看題,頭有必要湊那麼近嗎?

他在的時候都這樣,他要是不在,那還得了?

許征內心極度排斥,隱忍不發。

明明他才是坐在許時身邊的那個,兩人一個向前一個往後,許征獨對漆黑空蕩的黑板,許時麵對魏言,交談熱切。

他和許時的距離,一下被隔開好遠。

許征覺得他像闖入了他們的二人世界,礙事多餘。

七點二十,教室裡陸陸續續來人,再過十分鐘就是早自習,許征知道自己該走人了。

不止是他,魏言也得回自己班上課。

許時坐的位置的主人來了,沒膽子催許時,坐到許時前一批,目光中滿是好奇:“許哥,這是你誰啊?”

許時臭著臉:“關你屁事。”

許時結束了今天的答疑,把位置還給他,在上課前五分鐘把許征送到樓梯口。

“行了,回去上課吧,我自己下去。”許征壓抑了一早上,絲毫沒有表現出來,還頗為親切地摸了摸許時脖頸。

“我中午一定早早回去。”許時同他承諾道,就差沒說出,你彆去彆的地方,在家等我這樣的話。

許時對他的依賴如此明顯,許征心中稍微舒坦一些:“嗯,中午想吃什麼?”

許時點單:“糖醋排骨。”

許征一口答應:“我去買菜,等會讓媽給你做。”

“好。”許時突然湊近,抱住了他,把臉埋在許征衣服上深吸一口氣,“我回去了。”

“好好上課。”許征把許時亂了的毛衣領口重新折好。

許時摸了摸衣領,毛線上仿佛還帶著許征的溫度,傻笑著回教室了。

上課鈴聲響起。

許征剛要下樓,對上了站在上方樓梯口的魏言,一臉震驚的神情,不知看到多少。

許征對他笑笑,笑容矜持而得意。

心中鬱結一散而空,魏言算什麼,還不是沒見過許時黏糊的模樣。

他這輩子都沒機會見。

許征坐車到菜市場買排骨,還買了不少許時愛吃的菜,看在許時今天表象良好的份上,犒勞犒勞他。

高中十一點二十放學,從學校到家按理說不超過半小時,今天十二點了許時還沒到家,一家人都在等他吃飯。

許敬言坐沙發上看電視,王業萍把湯又熱了一遍:“小征,你要是餓了就先吃。”

“沒事,再等等。”許征發給許時的短信也沒得到回複。

許時不會又被什麼人給纏住了吧。

門口傳來鑰匙轉動聲響,許征臉上才放鬆下來,許時麻利換上拖鞋,衝進衛生間洗手,出來手上的水都沒擦乾:“哥我跟你說,最後一節課化學老師拖了二十分鐘,早知道我就逃……”

話說到一半,被他強行咽回去,許時甩著手裝傻道:“吃飯吃飯。”

王業萍嚴重看不慣許時的惡習,一邊罵一邊拿抹布過來把地上的水擦乾:“跟你說了多少次要用毛巾把手擦乾,這甩得地上全是水,等會走路摔倒了怎麼辦?”

許時聽了也不在意,早已習慣被罵,哪天要是王業萍不罵他了,他還覺得不習慣。

許時挨著許征坐下,今天午飯異常豐盛,看見餐桌的時候許時眼睛都亮了。

許時滿足的反應取悅了許征,也不枉他特地跑去買菜,給許時夾了塊排骨:“多吃點。”

許時中午休息的時間很短,兩點上課,一點半就得出發去學校,再加上今天到家遲,吃完飯已十二點四十。

許時有午睡的習慣,許征同樣經曆過高中,最感同身受的一點就是困,每時每刻都在犯困,腦力消耗大,每天起得早睡得晚,就連中午也得抓緊一切時間補覺。

站了十分鐘,許時便躺床上午睡去了,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睫毛偶爾顫動,許征坐在床邊注意到許時眼下有了黑眼圈。

想必許時過得比他當初還累。

許征不困,靠床邊盯著許時的睡顏。

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心疼他太過拚命,欣慰許時比前世更早成長,提早把學習放在心上。

前世直到高二,許時的成績都很差,全班倒數,直到許征回來後不久,許時才開始學習,為了考大學準備。

那時候的場麵,隻能用慘烈來形容。

許時高三那年許征經常不在家,每次見麵都能感受到許時瘦了,一次比一次瘦得厲害,高三一年下來,暴瘦了十幾斤。

本就偏輕的體重變成了皮包骨。

許征看了難免心疼,許時一來就給許時一大筆錢,讓他買點好吃的補補,多吃點,彆舍不得花,身體最重要。

許時一開始不要,經不住許征強塞,還是收下了。

這錢是拿了,許時的體重從不見長。

許征心疼,懷疑是不是錢不夠的原因,更加努力掙錢。

漸漸的,許時來找他的次數少了。

一來許征就塞給他錢,許時覺得沒意思,繼續自己默默埋頭苦讀,等待高考的時候震驚所有人。

好讓許征知道,他當初的犧牲,沒有白費。

隻可惜,高考結束,震驚的不止他們,還有許時自己。

這世雖改變許多,許時的體重還是在減少,許征一想到前世許時暴瘦的模樣,便心有餘悸。

得和媽商量商量,每天給許時補補。

許時不知做了什麼夢,腳下一蹬,頓時清醒過來,看到許征在他身旁,眼裡的驚恐略有消散。

“怎麼了?”許征輕聲問道。

“樓梯踩空了。”許時回答了一個再常見不過的答案。

許征在前世聽過這麼一個解釋,即將入睡時夢見下樓梯踩空,實則是由於呼吸頻率的降低,大腦在判斷你死了沒有,給出的一個應激式反應。

許時揉揉眼睛,轉了個身麵對他問道:“幾點啦?”

“一點二十。”許征告訴他。

一個尷尬的時間,再睡隻能睡十分鐘,完全不夠。

許時乾脆從床上起來,整個人靠在他身上,剛睡醒的聲音帶著點懶散:“我好怕睡一覺起來,找不到你。”

許時總有些不真實感,好像許征這個時候不應該在家裡,現實美好地像在做夢。

“說什麼胡話。”許征掌心貼著許時亂了的發絲,柔軟蓬鬆,碎發毛絨絨的。

許時沒說話,抱緊了他,用臉在他的衣服上蹭蹭蹭蹭蹭。

躁動、不安分,許征莫名覺得像尤誌家養的那隻貓,黏人得很,總是把腦袋往你手邊蹭,讓你摸摸它。

許征上了手,像擼貓一樣摸著許時的頭發。

這麼抱了十分鐘,許時定的鬨鐘響了,一聲鳥叫衝破雲霄,提醒他該起床上課了。

許時哀嚎一聲,抓緊了許征衣服,他不想走。

“走吧,我陪你一塊出門。”許征安慰道。

許時換好衣服、背上書包,許征把人送到了公交車站,看著許時坐上車自己再走回去。

接下來的幾天都是如此往複,許時天天沉浸在家的溫暖,巴不得時時刻刻和許征膩在一塊,出門時總得許征親自送。

周五晚上,許時在做作業,做著做著突然笑出聲,許征問他乾嗎。

許時答道:“一想到明天不用出去上課,我就開心。”

“瞧你這點出息。”許征恥笑。

就算經曆千萬人不齒,也耽擱不了許時的喜悅,他就是沒出息,就是能因為這點破事開心一整天。

許時怕的不是上學,而是和許征分開。

每一次上課,都是一次短暫的分離,在學校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無比煎熬,他隻想快一點回家,見他的哥哥。

長久的分離倒沒那麼難受,十天半個月也就習慣了,許時能強迫自己不去想,找到新的目標動力為之努力,當許征回家之後,他好不容易建立的圍牆被輕易摧垮。

上學對他來說變成了一種酷刑,因為家中有他心心念念想見的人。

正因此,許時自許征回來的第二天,早上再也起不來了。

自己一個人在家也沒意思,不如早點去學校,但和許征在床上多躺一秒中都是冬日裡最溫暖的幸福。

去什麼學校?問什麼題?通通滾蛋。

他隻想賴床。

許征還覺得奇怪:“你前一天起那麼早,今天都七點了,還不起床?”

許時搖搖頭,不想起。

許征也縱容著他,起那麼早也是去見魏言,在家至少他還能看得著:“那再睡五分鐘。”

於是許時每次都趕的最後一班公交,兩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許時才在車即將開走前坐上去。

許征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許時還小沒有自製力,他怎麼也跟著拖延。

一定是冬天太冷,被窩太暖。

難得的周末,許征終於不用陪著許時去趕最後一班公交,能一覺睡到自然醒。

許時睡相不好,把腿搭在他身上,整個人都縮進他懷裡,許征抱著許時,就像抱了個大暖爐,連電熱毯都用不上,再也不會睡到一半覺得口乾舌燥。

許時足夠熱,讓許征能夠容忍他的睡姿。

早上許征是被外麵的雨聲吵醒的,雨勢浩大,不少水珠打在窗戶上,啪啪作響。

許征聽著雨聲,抱著暖暖的許時,躺在被窩裡。

體會到了幸福的滋味。

這種滿足,給他多少錢也不換。

窗外雨下得再大,冷空氣也傳不到屋內,許時沒醒,許征也跟著睡過去,這一覺睡到了中午十一點。

就連王業萍也調侃他們:“呦,兩隻豬終於舍得起床啦?”

許征麵子上掛不住,低咳一聲閃進了洗手間。

留下許時和王業萍互懟:“周末嘛,外麵還下雨,不睡覺做什麼嘛?”

“你還懶得挺得意的啊。”王業萍給了他一記腦瓜子,“我大清早的菜都買回來了,你兩還在那兒睡。”

許征從洗手間出來,許時迫不及待躲了進去。

永遠不要試圖和媽媽講道理,輸的隻會是你。

許翡翠還在一旁搭腔:“豬、豬。”

王業萍斜眼看了眼許征:“鳥都比你們機靈。”

許征微懵,發生了什麼?

下午三點,他們一家四口正在打牌,輸得最多的人把未來一周的拖地任務全包了。

戰況焦灼,這局馬上能決出勝負之際,許時接到了個電話,他把手上牌一丟,跑進房間裡拿手機,邊跑邊道:“我不打了,你們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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