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第 75 章 想家(2 / 2)

公主的奴 施黛 11081 字 4個月前

可這時,外麵突然傳來馬車駛駕的動靜,他探頭去看,看到車輿之上的象征身份的掛穗,便知是芳娘娘前來送行。

此番韓燼能寬饒他一命,並好心放他們母子二人前往封地,想來其中一定是芳娘娘在竭力勸說,因此韓炘念著恩情,聞聲連忙下車拜謝。

“韓炘多謝娘娘救命之恩。”他拱手作拜。

“快免禮。”

夏芳菲搖搖頭,把人扶起,看著原本意氣風發的韓炘這幾日被磋磨得如此滄桑,她心頭不禁有些不是滋味兒。

見後麵來人,她又邁前一步,迎上正朝這邊走來的穎娘娘。

夏芳菲率先開口,幾分歎慨:“皇家無情,但我們一路從逆境中攜手步步走來,彼此深交的情意到底是不一樣的。燼兒並非無心之人,他雖嘴上不說,可心裡都明白,也記著你的恩。”

竺穎釋懷地拉住夏芳菲的手,衝她搖了搖頭,“好了,旁的都不必再提了,能與炘兒安全離開這是非之地,已達我心願,我是知足的。廊州好地方,昔日薑氏爭權奪略,應當如何也想不到,這裡最終還是我母子的歸屬之地。”

她言語有些得意,故作輕鬆擺出勝者姿態。

夏芳菲看了不禁莞爾失笑,心想若薑氏還活著,看到這一幕一定會被氣到吐血。

“聽說廊州淩霄花好,等有閒暇機會,我一定帶著阿盈去看你。”

竺穎玩笑著挑理言說,“那今日不帶著小阿盈一塊兒過來,這麼討人喜歡的小家夥,以後都不能經常看到了。”

“你喜歡小孩子還不簡單。”夏芳菲意有所指的旁瞥眼神,示意到韓炘身上去。

沒了那一身象征帝王身份的莊肅袞服與冕旒,此刻韓炘一身素袍,乾淨玉冠,被揶揄時還不自在輕咳兩聲,此情此景,倒更像夏芳菲記憶裡的樣子,而他還是那個舉止儒潤的孩子。

眼看就要到了出發的時辰,竺穎被婢子扶上馬車。

夏芳菲目送一二,回神之後,她沒有著急離開,而是壓低聲音看著韓炘低低開口。

“炘兒,彆怪你兄長,他經曆過太多淒苦,早不知該如何表達愛與善,若不是有療愈他的人在身邊,這回隻靠我,你們不一定能脫險,但好在以後有芙兒陪著他,他脾氣一定會慢慢變好,性子也會更加斂收的。”

韓炘抬眼,遲疑問道:“娘娘說的……是那個表姑娘?”

旁人還並不知道寧芙的真實身份,多言也是無益,於是夏芳菲點頭算是默認下來。

韓炘思吟了下,扭頭眺望了一下遠處。

之後喃聲:“也好,總好過一個人。”

壽宴上的匆匆一眼,他記得,那姑娘生得極美,像塊無暇白釉,不染纖塵。

他很清楚,對於一個靈魂不整全的人而言,有一個近乎完美的姑娘出現在自己眼前,他一定會執拗把人占下,並將人當做補全自己靈魂的養料。

待養料浸透他乾涸的心,興許,他會變得正常。

若有機會再見。

希望他的魘症已經得以治愈。

馬車駛離,沿著官道加速向東遠處,落日餘暉,將車頂軛衡的影子拉得極長。

很快,車子無影,匿在了橙黃的天際邊。

……

矮密灌叢之後,隱著另一倆豪派馬車。

舊人遠處淡影,車廂內的目光收回,並抬手落下掛簾。

韓燼吩咐人駕馬回宮。

車輪駛動起來,土路稍有顛簸,寧芙全程陪坐在他身邊,見他神情幽幽,於是沒忍住試問出聲。

“都在百忙之中特意抽空跑這一趟了,怎麼不下馬車,親自過去道個彆?”

聞此言,韓燼立刻將眉頭鎖蹙起,略微思吟一番後,這才穩沉啟齒。

“母後去過就行,我若現身,反倒影響這離彆的溫馨氣氛,穎娘娘他們現在不把我當仇人就算好了。”

韓燼說這段話時,神色端明,加之一套暗色天子金繡袞服著身,叫他看起來比平日更加威肅凜然,仿佛自身便帶著常人不敢隨意近貼的冷冽氣場。

可寧芙不是常人,偏偏就要對他動手動腳。

她狡黠地伸手過去,幫他拂去肩頭蹭起的褶皺,說道:“怎麼會?穎娘娘性子是拎得清的,而且韓炘縱先前有惱氣,可你留了他一命,他該知你還是顧念兄弟之誼的。”

韓燼嗤了聲,似對此毫不在意。

“什麼兄弟之誼,芙兒怕是忘了,我身上還背著弑兄之罪,在百姓眼中,我皇位得之不軌,是上不得台麵的亂臣賊子。”

“誰敢這樣想!”

寧芙護短地急厲開口,“這幾個月我都打聽過了,你父王還未咽氣時,便被軟禁在寢殿,不得與外界之人接觸,賜位詔書根本不清不楚。而且當時,太子韓煬迫不及待提前登基,他的上位難道就方方麵麵皆合規製?怎麼民聲那時不怨,偏要在這會兒來刁難你呢?”

名聲什麼的,韓燼從來不在意。

不過這樣被人急切相護的滋味,確實體驗起來很不錯。

見寧芙喋喋不休的還在繼續維護他,且神色十分認真。

韓燼趕緊端坐起來,洗耳恭聽。

“薑氏一族,那是害你的惡人,還是十惡不赦那種!先太子韓煬更是欺人太甚,你身上的魘毒到現在還沒儘除,這些不全部都是拜他們所賜?心腸歹毒之人根本不值得你惦念兄弟情深,你報複回去分明是對的。穎娘娘母子和他們不能作比,兩者性質都不同,一個陰毒害你,一個曾經救過你,你又怎麼會真的將他們視作仇敵,狠心戮其性命。”

韓燼笑笑,沒有立刻回應什麼,隻是目光深深凝著她,而後伸手過去捧住她的臉頰,輕力捏了捏。

之後彎了下唇,笑意很暖地點蹭了下她鼻尖。

“打聽的還不少,這些都是誰與你說的?”

寧芙臉頰燙燙,大概是被他的掌心捧熱。

她被他盯得心跳都快,以前他穿著隨意都足夠給人壓迫感,現在袞服著身,氣場自然更強。

她想著,在這樣的注視下,應該沒有人敢對他說謊。

於是,她也下意識對他坦言:“你還不知道。馮夢玉前幾日進宮做尚衣局的女官了,她做的衣服款樣極好看,我常尋她來量衣,期間無聊便和她閒聊上兩句,由此才知道得多些。”

韓燼頓了頓,忽的嚴肅,“這些都是宮苑辛密,她敢將這些告知你,看來此人嘴碎的毛病還是沒改。”

寧芙品出味來,生怕他會真的怪罪對方,尤其這些都是她自己好奇非要追問的,馮夢玉若真因此而受罰,也實在太無辜了些。

她趕忙勸阻,幫著求情,“我是想多了解你一點嘛,你不要罰她。”

“你們兩個經常在一塊兒?”

寧芙點頭:“有時會聊聊天。”

她現在一個人住在寬敞的菽櫻閣,殿大空落,沒有他過來陪伴的時刻,的確難免閒悶。

“看在她還有個能陪你解悶兒的用途,我便暫先留著她性命。”

韓燼看著寧芙鬆了口氣,頓了頓,又特意解釋開口,“芙兒,我並非不想叫你了解曾經的我,隻是那時我實在……狼狽,那副樣子,我不願叫你想象出來,若非要我一個解釋,你就當是我也需要些自尊心吧。”

聽他這話居然略帶幾分委屈意味,寧芙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不忍想笑。

怎麼阿燼坐上龍椅以後,包袱竟也跟著重起來了?

現在他倒決口不提自己當初在大醴之時,是如何耍弄心計地故意裝可憐了。

把她糊弄得一愣一愣,更吃準她那點兒心善心軟,將她便宜裡外裡都占了個夠。

一想到自己曾經還為他和二哥據理力爭過,寧芙便又忿又窘,氣惱得不行。

“今日把人送走,這邊便算處理完。接下來,我們要一起準備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

聞言,寧芙斂神抬眼,從他眸間讀出些意味。

“重要的事兒……”她喃喃述了遍。

韓燼牽住她的手,指腹摩挲了兩下,之後眼神專注,神色更十分認真。

“馬上就快一個月了,再久,我怕芙兒會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