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2 / 2)

他二人在這裡商量著,屋外忽然傳來太皇太後的聲音,“璟王可是在殿內?”

紀箏慌忙想收圖紙,卻又見顧叢雲的身影替他死死擋在了門口,“回太皇太後,璟王已經在宮外鄭越府安定下來了,殿內隻有聖上,已經睡下了。”

太皇太後見是顧叢雲,聲音緩和了下來,“睡下了,那你找暖和地方守著吧,多陪著聖上,哀家放心了就不打擾了。”

“是。”

紀箏忽然發現,隻要顧叢雲開心,他就能當一個非常好用的擋箭牌,的確值得他留下來使用。

隻是一整夜,他都未曾想起過,要將顧叢雲招進殿內。而未得他命令,一整夜顧叢雲也沒有闖入殿內。

紀箏合衣在床上翻來覆去,徹夜未眠,他無言地盯著簾幕遮掩外,那個草墊放置的位置,究竟有沒有可能,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皇叔也曾默默凝視著他。

翌日清晨有經筵早課,這次無病無痛,沒有任何理由,怎麼躲也躲不過去,紀箏乾脆從床上一個鯉魚打挺,衣服也懶得再換,一身怨氣地衝刺去禦書房。

顧叢雲作為伴讀,也帶著幾個書童提著書箱也出現在禦書房閣內。同樣是一夜未眠,這人一身青色袍衫在身後如花瓣般鋪開,不帶半絲褶皺,上身筆直地跪坐於地,猶如一棵拔地而起的青鬆,與太傅遙遙相對。

遠看,當真與明辭越的輪廓有七成的相似。

紀箏跪坐去一旁,皺眉,不得不承認主角受當真生了一副好皮囊。

這麼漂亮一人,怎麼就長了張嘴呢?

顧叢雲看他過來,瞬間破功,委屈地嚷聲道:“昨晚我等了一整晚,為何不宣我侍寢?”

紀箏:……

太傅黑了臉:“顧公子失言,聖上隻能宣後宮妃嬪女子侍寢,不能宣你。”

顧叢雲不滿:“那要是聖上喜歡男子呢?”

太傅闔目搖頭:“那也得遵從禮法規矩入宮為妃,方可侍寢,顧公子,你又不可能甘願入宮為妃……”

“我若不能,那他堂堂一個王爺憑什唔……”

紀箏立馬捂住了他的嘴,凶道,“不得在經筵上無禮。”

太傅見今日這二人性子仿佛顛倒過來,顧叢雲是全京城裡他欽點的文章第一名,鮮有講堂上失禮的時候,而確又少見天子口中冒出“無禮”二字,無禮,那小天子就又知道什麼是禮了麼。

他再次搖了搖頭,不甚在意地開始今日的講經。

原主任性又貪玩,年紀漸長而帝王讀書功課根本沒做過多少,為他專設的早課需得從古人讀書必學的四書五經教起,紀箏看著豎排密密麻麻的小字就犯愁,仿佛回到了前世課堂上,半個字也沒聽進去,就開始神思亂飛。

筆下不自覺地勾勒出一個人形側臉的模樣,回神之時,畫像已經成形了,說不出畫的是誰,連紀箏自己都不清楚。

一個筆尖從側方偷伸了過來,為他這畫像唇上加上了兩撇。再一看,紀箏樂了,這兩筆簡直是靈魂所在,畫像像極了那個在他們麵前唾沫橫飛的老學究。

他側目去望顧叢雲,顧叢雲坐的端正,目不斜視,筆下一住不住地也畫著小人。紀箏目光微變,對他多了幾分理解和欣賞,本著禮尚往來的原則,用氣聲道:“你畫的是?”

顧叢雲突然斂了笑容,將書本緊緊用胳膊護住,連咳了幾聲,佯作專心聽講。

隻是耳後根子紅了一大片。

紀箏歎了口氣,主角受畫的還能有誰,除了主角攻還能有誰。

他也正襟危坐,傳小紙條給顧叢雲,寫道,“你非認定是這人了麼?”

顧叢雲猛地耳後根更紅了,偷偷瞧了眼懷中的畫像,又抬頭偷偷瞥了眼他,在紙條上果斷決絕地回話,“認定了,我就要這人。”

“這人有什麼好的?”

顧叢雲梗著脖子寫道:“哪哪都好。”

紀箏看著他那一臉懷春的模樣,不禁又心生感慨,顧叢雲再怎麼樣,也還隻是個如白紙一樣的少年郎,心底不壞,看起來還像是個戀愛腦。

半晌,紙條又傳過去,“打個商量,半個月那件事作廢好不好,我的事隻有你知道,彆告訴明辭越了好不好。”

顧叢雲接到紙條,神情仿佛鬆動了一分,繼而又緊繃了起來,非常有原則地寫道,“不行,半個月是底線。”

他又想繼續寫:“我想讓你看,透,璟……”還沒寫完,天子小聲驚呼道:“是鳥。”

窗外撲騰著一隻雪白翎羽的小鳥,立在窗縫之間,回頭啄著羽毛。顧叢雲隨身帶著打鳥的彈弓,當即對著小鳥拉滿了。天子喜歡這鳥,他便一定要為天子打下這鳥。

可天子懼怕那彈弓似地,狠瞪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擋在中間,互住鳥,小心翼翼地把手掌伸過去,任憑鳥跳到掌心裡。

“再敢在宮裡用彈弓打朕的鳥試試!”

顧叢雲很委屈,又驚訝又委屈,臉皺成了一團。

偏是在這時候,太傅早就忍不住了:“上次布置的經典論章,顧公子和聖上可有完成?”

嗯?布置的什麼?留給紀朝鳴的,他紀箏怎麼可能會完成!

怎麼當了皇帝也得交作業?!紀箏緩緩抬頭,就對上了那隻正攤在他麵前,有意為難的手。

下一刻,光天化日,就在太傅的眼皮底下,一卷文書被堂而皇之地遞上了紀箏的桌案,顧叢雲自己那邊乾乾淨淨,空空蕩蕩,十分坦然地衝太傅笑了笑,“學生愚鈍,未能完成。”

太傅哪裡是沒看出來,可看見了也得裝作沒看見,誰敢當麵斥責暴怒無常的小天子。

他幾步下來,懲罰全給了顧叢雲,氣不打一處來,一戒尺一戒尺全打在他的桌案上,想讓聖上哪怕旁聽著這懲罰,也能清醒點。

顧叢雲毫不在意,為天子受訓,甘之如飴,他不禁側目望向小天子,想要得到天子哪怕一個眼神的感動,肯定。

可天子從始至終都低著頭,一丁點注意力都不肯分給他,手裡不停地在擺弄著那隻白羽毛的小鳥。

他驟然僵了臉,緩緩垂下了眸子,把剛剛畫好的畫像攥成了一團廢紙。

有時候他覺得這個聖上待他很不一樣,明明會懂他,理解他,靠近他,可留給他溫存後,即刻又推開他,厭惡他,丟掉他。

恐怕凡天下登上聖位者無一不喜怒變化無常。

他對聖上,再怎麼殫精竭慮,儘心儘力,哪怕做得像明辭越一樣好,也永遠不會成為特殊的那一個。

為什麼,憑什麼。

白翎鳥的腿間攜帶著信,在紀箏腿前蹦來蹦去。他在袖中打開細細,皇叔字跡遒勁,語言精煉,全是彙報在宮外查到的顧家之事,以及成衣鋪拓展之事。

“……聖上在宮中要多謹慎留意。明。”

沒了,這就沒了?!!

紀箏不死心,把這張紙翻過來倒過去,恨不得放火上烤烤看。雪地傾訴完那麼多就即刻分彆了,好不容易來了封信,公事公辦,從頭到尾不提及半點關於他的事情。

不過明辭越不就是這種人麼,倒是那日雪地像是他的一場春日夢魘。

真沒了,皇叔對他無話可說……

紀箏強忍著心頭的失意,有些粗暴地把白翎鳥的鳥腳拎了起來,抖抖看,能不能掉落更多信件。

小鳥驚恐地啾了一聲,啄起了一條白色帶子。

是係在信外麵的帶子,方才未留意,此時拾起來細瞧,眼熟極了。

紀箏指尖微微顫抖,從頭摸到尾,輕嗅指尖,沾惹上的是一股皂角的清香。這個時代,帶香的皂角可是珍貴極了,可這香味偏又像極了他浴池的那一塊。

是那日係在明辭越眸間的帶子,紀箏醒悟。

明辭越竟還留著這根帶子,一條普普通通,從衣物上撕下來遮眼的帶子。

紀箏翻過來,突然發現雪白布帶最下角,一行小到不能再小的墨色字跡。

簡潔,乾練,命令般的語氣。

“係上。”

係在……哪?紀箏猛然紅了臉。

作者有話要說:  小皇帝:(小臉通huang)

顧叢雲:終究是錯付了。

這章講講顧公子,下章皇叔就出場。

祝大家雙十一快樂哈哈哈,也祝顧三公子雙十一快樂,畢竟小皇帝和皇叔不用過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