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一眼。
穆祀便不敢再看下去。
那樣絕望脆弱如困獸的眼神,怎麼會出現在他善良得不像話,永遠笑得像花一樣的右右身上。
南柚嘴唇翕動:“這次,還要麻煩你了。”
“我欠你個人情。”
按理說,這樣的事,穆祀現在並不能夠做主。
但他毫不遲疑地應下了:“琴家,我去想辦法。”
南柚頷首,雪白的手掌搭在膝蓋上,她脊背挺得筆直:“儘量快些。”
“我等不了很久。”
穆祀喉結顫動,“我知道。”
長奎和穆祀去辦琴家的事,屋裡還剩狻猊荼鼠以及鉤蛇。
“袞袞。”南柚方才哭得厲害,此刻說話便有些吃力,她從空間戒中取出兩塊泛著仙金色澤的令牌,放到手邊的小桌上,道:“這是調遣王都王軍和世家的令符,你即刻趕回去,擁兵,將王宮圍起來。”
這是她目前所能調動的所有力量,孚祗花了數千年的時間剔除,篩選,裡麵的人,完完全全歸順於她。
她話音落下,屋裡屋外,一片寧靜。
“不是……”狻猊舔了舔唇,罕見的遲疑:“右右,你冷靜一下。”
南柚靜靜地看著它,眸子雪色一樣的清冷,她麵色淡漠,道:“我很冷靜。”
“南咲雖然不著調,但修為還是比咱們強,就算現下孚祗將修為全部渡給了你,領域大成與領域小成之間,還是有著難以跨越的差距。”狻猊道。
在接收孚祗的靈力之前,南柚是聖元境小成,汲取他所有的靈力與領悟奧義之後,她心境接連攀升,直接往前跨過了一大步,擁有了自己的領域。
成為年輕一輩中第一個到達領域境的人。
但這還不足以對抗早就停駐在領域境圓滿的星主。
再多的兵,也無用。
“照我說的做。”南柚沒有過多解釋,音色淺淡,語調是淡淡的命令。
荼鼠直立地站著,小小的尾巴打著卷,它兩隻爪子輕搭在她的裙擺上,一雙眼睛像是要流淚般。
“右右,你彆傷心。”
南柚點了點頭。
“外麵怎麼樣了?”南柚天鵝一樣的長頸動了動,問。
鉤蛇如實回答:“炬鈄大人說清漾身受重傷,命身邊的從侍送她回花界養傷了。”
南柚唇角往下壓了壓,手指摁了摁疼得不行的太陽穴,道:“將此事完完整整告知夫人。”
“都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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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悶的氣氛,一直持續到了三日之後,雲舟返回星界王城的時候。
流枘在下麵等他們。
“右右。”她顯然是哭過了,上前幾步想抱抱她,卻被南柚下意識閃身躲開了。
“我回自己院子。”她淡淡地丟下一句後,轉身頭也不回地往昭芙院去了。
沿路,是身著金甲,麵目肅整的軍士,盔甲上,印著王君指揮使的圖樣。
南咲見到這一幕,心中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她竟打算逼我讓位。”
麵對他,流枘的臉色十分不好看,夫妻兩一路無話,直到進了青鸞院,門一關,隻剩下他們兩個的時候。
流枘一下子爆發了。
“你到底在做什麼?!”她聲音揚得尖了些,情緒有些崩潰。
“當時那樣的情況,我該如何?”星主這幾日的痛苦,旁人絕對體會不到,“留影珠的影像擺在我麵前了,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天君,炬鈄,花界的兩個老東西,孚祗和右右,我棄前者保後者,有錯嗎?”
“但凡換個場合,我拚著這張老臉不要,我偏袒南柚,彆說三日,三月的時間我都給她。”
“荒謬至極。”流枘冷然笑了一聲,“你這些說辭,往日瞞右右,瞞朱厭,尚能如願,但我與你夫妻上萬載,你心中偏向誰,我看不出來?”
“你身為星主,就那麼急著給自己的女兒定罪?當時情況已經危急到炬鈄提著刀架在你脖子上了嗎?清漾說什麼,你就信什麼,我女兒在大殿上,連著否認那麼多聲,你一個字都不信?”
“南咲,你摸著自己良心說,隻要清漾和右右對上,不論大小事,你哪一回,是幫右右了的?”
她恨恨咬牙,一字一句道:“乾脆,我將清漾從花界接回來,給她冠以南姓,我帶著右右和胥胥回妖族過日子,你們這對情深意切的叔侄兩也正好享天倫之樂。”
南咲的臉色鐵青。
留影珠,他手中也是有的,就是因為有,就是因為親自記錄過,所以才打心眼裡篤定。
那件事,是真實發生過的。
不是南柚下了命令,就是孚祗自作主張。
哪怕到現在,他仍是如此認為。
所以在他眼中,他沒有不信南柚,他隻是不信孚祗。
傍晚,天黑得快,陰雲堆疊,風搖雨曳。
南柚一身寒氣,將手中的紙張啪的一聲丟到星主跟前,還有穆祀從琴家帶回來的兩個人證。
“這顆留影珠,王君看看。”其中一人將掌心中青色的珠子遞到星主手中。
裡麵的影像一經激發,便投在了半空中。
等看到那張臉。
聽到那幾句字字謀算的話。
星主的臉色,徹徹底底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