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12】(1 / 2)

說完, 胡如意站起身,轉過身忽然朝廳裡最大最粗的那根撐著房梁的柱子一頭衝過去, 竟是想要當場自儘。

這變故來的太快, 太急,一時之間眾人都還沒能反應過來去阻止, 未免失了先機, 隻能眼睜睜看著胡如意衝過去,不忍心地閉上了眼睛,生怕看見頭破血流的血腥場景。

閉著眼睛過了一會兒也沒有聽見腦袋撞上柱子的聲音,有人試探性地睜開了眼, 地上乾乾淨淨的,胡如意停在離柱子量尺的地方,被兩個侍女一左一右地拉住了手,無法再動彈分毫。

陶甜在她對眾人自剖自白的那個時候就察覺到了不對, 所以事先就叫了人在柱子前等著:正常人懺悔, 又有誰會把身後事都交代的那麼清楚呢?

沒想到防萬一的舉措還真的防住了萬一。胡如意被兩個侍女鉗製住,好聲好語相勸, 人人又都拿了家中的老母親掛住她。過了一會兒,胡如意想要尋死的念頭就不如之前牢固了。人在遇見大事時,做事憑的都是胸腔中的一口氣, 氣凝而不散,意誌就越堅定,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 三而竭,死誌被這麼一再阻撓,她心裡便也生出了那麼一二分不舍來。

“我做了對不住人的事,為何就不讓我還了這條命呢?”胡如意長歎一聲。

陶甜道:“你說你做了對不住人的事,是否指是和梁仲書以私相授受?”

“民女怎會做那種有辱家門的事情?母親病重在即,我若是做了那等事,恐父親在天之靈都不會安心。”胡如意豎起三根指頭,“民女所做一切都發乎情,止乎禮,不曾有過任何逾矩之舉,那玉佩上的絡子的確為我所做,可是那是幼時父親為了嘉獎梁仲書,讓我特意織的絡子,家中人皆知此事,民女無需撒謊騙人。”

秦玨道:“梁仲書,胡如意說的是不是真的?”

梁仲書說:“……是。”

私相授受是私底下的贈與和接受,既然事情都擺在了明麵上,連舉人自己也清楚這件事情,那就算不得是私相授受。

李小雀不解地嘟囔,“那你剛才為何不說?搞得好像還是什麼做賊心虛一樣。既然清白,那就光明正大啊。”

胡如意閉上眼:“因我隱瞞此事而致李家今日遭你如此羞辱,恐怕以後彆人隻要看見我,就會想起今日之事,李家待我有恩,我又如何能讓李家因我而蒙羞?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隻怪我自己眼瞎,從前識人不清,誤把懦夫當良人。”

李小雀發現自己實在摸不懂古人的腦回路:“不過就是小事情,是麵子重要還是命重要啊?你們也太不知道變通了一點吧,就算是規矩,可是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可李小雀發現她的這一番言論並沒有什麼人讚同,反而是引來了不少人的噓聲。他們都覺得這個突然闖入的女子腦子大概多半有點病,都喊著要把人抓起來,送到衙門裡去審審,到底是個什麼人。

“喲,光天化日之下怎麼還有人如此不知羞恥?”

“我瞧著這胡家小姐也不算是個不知廉恥,為了救母親,可謂算得上是孝順大節不虧了不是?可惜好生生的名聲竟是被這兩人毀掉了……”

“胡氏也不曾和誰私相授受,既然一切都合乎祖宗禮法,又何必把人逼到以死謝罪呢?”

李小雀氣極了:“你們這些古人真是不知變通!頑固不化!”可聲音很快就淹沒在指責她的大潮中消失無蹤了。

陶甜伸出手,掌麵朝外,大廳裡的喧鬨聲立止。

她無意跟李曉卻對話,而是將目光放在了自剛才就一直發愣的梁仲書身上,伺候的內監拿拂塵在他麵前揮了揮,他才回過神來。

“你可知今天是什麼日子?”

梁仲書艱難的點點頭:“今日是如……胡小姐和李家少爺成親之日。”

陶甜說:“這也是胡如意命中最重要的一天,你知道吧?”

梁仲書說:“草民知道。”

陶甜說:“那你知道你剛才做了什麼事嗎?”

“草民……把她的親事毀了。”

陶甜說:“不隻是這樣,胡如意送你的絡子明明就和定情信物無關,可是剛才在那女子當堂指出你和胡如意有舊的時候,你卻一言不發,任其作為,不曾有過一個字的解釋,知道這會造成什麼後果嗎?你差點讓她慘死在大婚之日,而且還是帶著一身汙名赴死。”

梁仲書默然無聲,良久後對胡如意深深彎下腰:“是我對不住你,要殺要剮,請你隨意。”

胡如意冷笑:“我要你的命做什麼,我隻希望你離我遠點兒,最好我和你從今往後死生不複見。”

梁仲書蒼白著臉想要離開,卻又被幾個侍衛攔住。陶甜讓人把他和李小雀都押到一邊,“梁公子,你得罪的可不僅僅是胡家小姐一人,婚姻是結兩姓之好,你還沒給李家人一個交代,就想這麼走,未免也太便宜了吧。”同樣被攔住的李小雀有些尷尬地吐了吐舌頭,俏皮的小動作卻讓九皇子把眼神給彆開了。

都什麼時候還搞不清狀況的女人,蠢的都沒邊兒了。

秦玨對李家父子道:“今日是你們李家的大好日子,我們也不好喧賓奪主,如今既然出了這樣的事情,該怎麼做自然都由你們決定。”

李德忠謝過皇子恩典,對兒子說:“阿茂,今日畢竟是你的婚事,如今你也已經成年,該如何做,自己決定就好,不管你想怎麼做,爹都支持你。”

李德茂一步步走到了胡如意麵前,把她之前扔在地上的新娘發冠和蓋頭都撿了起來,撣去上麵的灰塵:“剛才一直都是彆人在說,我也想聽聽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嫁給我……是不是真的委屈,你放心,說實話也好,不管結果如何,胡夫人的病我一定會全力幫忙。”

胡如意含著眼淚看他,兩人視線交纏了一會兒,難舍難分。

陶甜笑道:“我看這結果已經有了,趁今日吉時未過,把這堂給拜了吧。新郎新娘乃天作之合,日後必定會福壽綿長。”她話音剛落,外邊忽然響起無數嘰嘰喳喳的聲音,數不清的喜鵲撲閃著翅膀飛到喜堂外,嘴中銜著花瓣,一張嘴,外麵飄飄散散的落下了花瓣雨。

兩位新人喜極而泣,雙雙向公主下拜:“多謝公主殿下!”

其中最大最壯的兩隻喜鵲飛進喜堂裡,繞著這對新人打轉,分彆停在了兩人的肩膀上。

這奇觀美景讓賓客們紛紛驚呼,喜鵲可是專管報福的福星,入門必有好事!況且這活潑的鳥兒專司姻緣,最喜有情人,這兩人必定是老天都讚成的一對兒了。之前的事不過就是好事多磨,給二位新人的考驗。可這麼多喜鵲到底又是打哪來的?

眾人嘖嘖稱奇,可一聽見新郎新娘感謝就突然想起今日來參加婚宴的這位公主,那可是當年為大夏帶來雨水,緩解旱災的寶珠公主。

這麼多年大家的記憶本來都淡了,也以為福氣多半是皇家弄出來的噱頭,今日親眼一觀,一個個都眼巴巴的看向了十九公主,恨不得自己也是被賜福的那個。

李小雀吃驚地張大嘴:“不可能吧,這一定是假的!”她瞪大著眼睛四處看,“絕對是魔術,說不定是在肩膀上塗了什麼吸引鳥兒的秘藥……”電視劇上都這麼演的。

可是看了半天也聞了半天,沒聞到什麼奇怪特殊的香味。那些喜鵲繞著喜堂飛過之後拍拍翅膀從窗口飛走,臨走之前紛紛在李小雀和梁仲書頭頂留下了些紀念品。

“啊啊啊走開走開!”李小雀抓狂地到處亂跳,渾身上下都沾滿了鳥屎,那些喜鵲就逮著他倆使勁作,就好像是事先約定好的,旁邊的人是一個都沒波及到。梁仲書也狼狽之極,他自詡文人清客,想像那梅妻鶴子的高風亮節之士看齊,卻被鳥兒拉了一身,還哪有半分出塵冷傲的氣質。

賓客們哄堂大笑。

“這喜鵲呀,是天底下最最通靈的鳥兒啦,它們最厭惡薄情寡義的人,看來連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李胡兩人誰都不願再和李小雀以及梁仲書沾上關係,直接讓小廝打了趕出府。

府裡人已經夠多了,可府外擺著長街流水席,人更是多的不得了,早有李府內的仆人把剛才府中發生的事情說與了外邊聽,這短短時間內發生的事情可謂一波三折、跌宕起伏,聽的人心潮澎湃,心弦都為之牽引,時而震驚,時而氣憤,時而惋惜,最後都化作了對李小雀和梁仲書的不滿之情。

什麼人啊這是?!

兩人剛從李府中被打出來,就迎來了另一波“歡送”,吃流水席的都是老百姓,剛才見過了喜鵲的奇景,對喜鵲的做法自然很是推崇。

“如今什麼人都敢來砸場子了,也不找麵鏡子照照自己的窮酸相!”

“是啊,人家可是離府的大少爺,以後整個江南鹽商的生意都是他負責的,梁仲書說的再好聽也不過是一個書生。一個大老爺們連家都養不起,還能指望他做些什麼?”

梁仲書頭簡直要埋到地底下,李小雀大聲吼了回去:“你們這些勢利眼,莫欺少年窮,你們這些人又怎麼會知道何為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誌?”

梁仲書心頭微動,可是此時已經無顏再麵對旁人了,“小雀姑娘,我們還是走吧。”

婚宴上的事兒鬨得極大,傳得也極廣,喜鵲甚至還驚動了文帝,他向來是喜歡真情真意的人的,聞言還特意賞了李家,民間再無人敢拿胡如意和梁仲書當風流韻事而談,全都統一口徑金童玉女。

可是梁仲書的壞名聲卻是傳出去了,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時人既重視文憑,也重視人品,人品若有瑕疵,哪怕文憑再好也難免在人後落於口舌,而且梁仲書之前又是許多文人十分景仰的人物,如今婚宴發生的事人人皆知,是公主強行以權壓人認錯倒也就罷了,可是她偏偏是以理服人,把梁仲書懦弱無能的麵貌曝了出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