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和光而不汙(27)(1 / 2)

繼室 枝呦九 15817 字 10個月前

刕鶴春自覺對折綰的變化適應得很快。從聽聞她是個老實良善人,到是個軟棉花悶葫蘆但是有點倔,再到扶不起的阿鬥,以及還會瘋摔東西的狗脾氣——

他都適應了。

人是多變的。他自己是如此,也不強求彆人一個樣。他對她這番變化的解釋是:驟然富貴。

就好比那些農門貴子,最初也許是謹小慎微的,但一旦到了京都,有了權勢,日子久了,就能暴露出本性。或者驕奢淫靡,或者貪財好色,或好大喜功。

這樣的人向來走不遠。刕鶴春瞧見過好幾個這樣科舉取仕的舉子最後都狼狽而死。他心有餘悸,時常拿來警醒自己。

所以在這般的對比之下,他覺得折綰的本性就還好。她能在富貴的誘惑之下還能保持住本心——他認為她有在踏踏實實的做事,一步一步在朝前麵走。

而且有時候換個角度想想,她也很有自知之明。

她覺得自己掌不了中饋,但卻願意接手花草房先學著管事。她覺得自己照顧不了川哥兒,但卻頗有一番育兒經——好幾次都勸他耐心,還要找開蒙先生。

聽聞她還讓於媽媽帶著川哥兒去找升哥兒玩了——這也是他所想的,孩子還是有玩伴比較好。

她走得慢,卻穩得很,並沒有因為驟然富貴就染上了壞毛病。

這也是刕鶴春願意百般寬恕她的緣由。他覺得折綰還是有長處的。

但他沒想過她膽子能這麼大!

她竟然還敢攛掇勳國公夫人去閩南買地?

勳國公說的時候他目瞪口呆,說完之後,隻覺得啼笑皆非。

他當著勳國公的麵說,“……這,勳國公夫人被忽悠了多少銀子?”

他哪日送些好禮過去,彆讓人家平白被誆騙了。

勳國公就覺得刕鶴春這個人很是無趣。他明明是在誇讚刕少夫人,被刕鶴春這麼一說,好像他在告狀譏諷似的。

他冷哼一聲,喝了一杯酒,似笑非笑的道:“那以後漲了,我是不是還要賠給你啊?”

刕鶴春受了一頓懟,在心裡麵把勳國公從頭罵到腳。回到英國公府的時候還跟英國公道:“勳國公這個人,怎麼得了陛下喜愛的?”

英國公在兵馬司任職,跟勳國公打交道少,但同朝為官,還是知曉些底細的,“當年都察院被砍了一地的腦袋,勳國公臨危受命,一年未歇,這才將事情捋順。這個人,能力還是有的,再者說,陛下想學前朝肅宗皇帝有個肯納諫的好名聲,勳國公的性子便也算不得壞了。”

然後頓了頓又問,“聽聞你媳婦跟勳國公夫人走得近?“

刕鶴春點點頭,也不願意把房裡的事情說給父親聽,便道:“兩人性子都安靜,便一見如故了。”

英國公:“那就是個能幫得上你的,我便放心了。”

父子兩個說話說了好一會,趙氏眼巴巴等了許久,等到丈夫回來了著急問,“鶴春呢?”

英國公:“自然是回蒼雲閣了。”

他擺擺手,“我還有事情,你若是有事就去叫人喚他。”

趙氏還不是為著川哥兒的事情!她如今是悔死了!

等英國公走後她對著趙媽媽哭,“當初隻說送過去幾天,如今是抱不回來了。”

趙媽媽:“那日/本是要送回來的,怎麼……川哥兒會不願意呢?”

趙氏惡狠狠的道:“估摸著是小折氏和川哥兒身邊的於媽媽挑唆的!”

但她卻也清楚小折氏和於媽媽不是此事的緣由。她們還不值得自己去忌憚。

她是惱怒兒子的所作所為。他要是答應,其他人算什麼東西?

所以她就是不明白了,為什麼鶴春不肯把川哥兒給自己養呢?

趙媽媽也摸不著頭腦,“奴婢也是不懂了……您養了川哥兒三年,日日操心著,川哥兒從生出來到現在,連個大的頭疼腦熱也沒有,可謂是儘心儘力了。”

“大少爺他……”

他實在是過分了。

但這話她說不得。她隻能咬住舌尖,將話又吞回去,笑著道:“會不會是不願意讓您操勞?”

趙氏:“我都累三年了,他不聞不問,好嘛,現在他娶了媳婦,便也不要娘了,就想說我操勞了?”

但她也隻跟趙媽媽抱怨,抱怨完還要給兒子找補,“他一個男人懂什麼,這裡麵門道大著呢。”

趙媽媽自然附和,“是,大少爺還是很有孝心的。我聽聞他還讓大少夫人給您養花呢。”

趙氏心裡慰貼多了。但還是忍不住想念川哥兒,越想越傷心,輾轉反側哭了一晚上,眼睛腫得不能見人,第二天就免兒媳婦們的請安。

但沒有提前說,人都到了才讓趙媽媽出來說自己身體不適。

折綰站起來就走。回去路上先是受了宋玥娘一頓白眼,但她也不敢再說一些風涼話——折綰猜著,她是被宋夫人和玉姐姐教育過一頓了。

事實證明也沒錯。宋玥娘被玉岫狠狠的說了一頓,“我實話跟你說了吧,阿綰現在正忙著你孫家姐姐的身體。人命關天的事情,你要是敢給我攪和了,你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

宋玥娘也不知道為什麼折綰就關乎著孫三娘的身子。她難道是大夫嗎?!

但確實被人命這兩個字嚇住了,不敢給折綰使絆子,隻能暗送白眼。

折綰低下頭,便叫她白眼“白送”。宋玥娘威風的帶著一群管事從她身邊而過,想叫她羨慕,但折綰已經跟四姑娘說上話了。

四姑娘如今正在說親,每次哪家有宴席都要過去湊個數,被人相看,如今已經有了眉目。她特意跟折綰提起:“是誠意伯家的嫡次子。”

折綰詫異她竟然將此事跟自己說,便問起她對親事的看法,“你自己覺得如何呢?”

上輩子,她是嫁了過去的。誠意伯家不在京都,直到她去世,四姑娘也沒有回來。但是幾個月會寫一封信報平安。

折綰後來掌家,知曉

她天高路遠一個人在外,需要娘家做支撐,便隔幾個月就趁著各種佳節給她送禮。

好心也是換了好心來的。後來素膳病了,四姑娘還專門讓人送了江南的土方子來。

折綰一直記得她的這份心。

她把自己記得的說出來:“我曾經聽人說過誠意伯家。他家離京都太遠了。”

四姑娘後來送回的信裡麵經常會摻雜著思鄉之情。

遠嫁的姑娘總是想家的。一出嫁,跟家裡人就疏遠了,卻要擠進另一家的屋子裡,裝作是最親近的血緣親人。

四姑娘那時候信裡說,“不習慣。吃的不習慣,用的也不習慣。什麼都不習慣,但也覺得有趣,這邊跟京都的習俗很不同,新鮮的東西也多。”

她婚後過得不算遭。

夫婿雖然不是很上進,但伯爵之家,即便是分了家也是餓不死的。她自己生下了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兒女雙全。

跟婆母和妯娌雖然不是親密無間,但卻還算和睦。最大的憂愁是家裡的姨娘作妖,夫婿偏袒。

不過最後一次寫信來說,她已經將那些姨娘都發賣了。

不為彆的,隻為著公婆去世,跟大哥分了家,他們分得的宅子變小了,夫婿自己提出的賣姨娘。

“咱們還有這麼多孩子,怎麼住得下去呢?還是賣了吧。”

和她鬥了一輩子的姨娘,竟然就這樣沒了。她自己都沒有想到,寫道:“我並沒有想象中的高興,隻覺得人情慘薄。”

折綰想起她信裡麵透出的婚後日子,道:“誠意伯的嫡幼子因不是要承爵的,所以並不是那般的長進。”

這回是跟著母親探親來京都的,而不是求取功名。

四姑娘驚訝她說得如此直白肯定,不經聽得更加認真,“是麼?這倒是也沒什麼,隻要人品沒問題就好,我們這般的人家,能平平淡淡到壽終正寢就已經很好了。”

折綰:“我還聽聞他這個人……很有些花心的毛病。”

“要不,我讓你大哥哥去打聽打聽他的房裡有多少人?”

四姑娘一個沒出閣的姑娘貿然聽見這些臉都紅了,瞬間又轉白,“花心的名頭都傳到外麵了嗎?”

折綰也不想嚇著她:“那倒是沒有。我……我知道你最近在說親,便找人打聽了。”

原來如此。四姑娘真摯的笑了起來,“大嫂嫂,多謝你想著我。”

她來找大嫂嫂果然是找對了。母親跟她說誠意伯家,她很是猶豫。雖然是伯爵之家,也是嫡子,家中富貴。但到底是離京都太遠了。

她的本意也是想托付大嫂嫂替自己打聽打聽的,沒想到大嫂嫂已經默默為她打算過了。

她回去之後跟自己的姨娘商量,“瞧著大嫂嫂的意思,往後他房裡的姨娘少不了。”

她的姨娘寬慰:“男人都是這般的,但那些人不過是玩意罷了,不用放在心上。”

四姑娘就不太樂意她這麼說。若是連姨娘自己也是這麼想,那不是將

自己也貶低了進去嗎?

……

刕鶴春硬生生三四天沒有進蒼雲閣。即便是勳國公跟他說折綰在看邸報和縣誌買閩南的地他也沒有去管。

隨她去吧,看她能折騰出個什麼勁來。過了這麼多天??[,雖然他已經不生氣了,但也不願意先去低頭。她那個狗脾氣就不能改改嗎?

彆人驟然富貴壞的是秉性,她壞的是脾氣!

誰知道折綰竟然在晚間喚鬆亭來叫他。

“大少夫人說有事情跟您商量。”

刕鶴春本是不想去的。但又顧及勳國公府那邊。他斷定了她是想要他說說閩南的事情,或是打聽消息,或是想讓他出銀子。

那邊的地再是便宜,買少了都不合適。不然一來一回,光是掌櫃的月俸錢就不少。

他真以為她是來求救的。他走到半路的時候就覺得自己不應該跟她計較其他的了。

所以進了屋,他就建議道:“你本是對勳國公府有恩惠的,但如今讓人家出銀子,賠銀子,這恩情就說不定了。”

就是大富大貴之家,也有因為銀子翻臉的。

折綰愣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在說什麼。

她本來就不覺得他是天生聰慧了。結果他竟然還很自大。

他為什麼會這麼覺得呢?

若是什麼也不懂的她聽見這句話,必定是要懷疑自己的。但是折綰無比清楚後麵那邊的地會漲起來,便不由得對他也低看了幾分。

她說,“你怎麼會這麼肯定呢?你看過閩南的縣誌,知曉那邊適合種什麼嗎?你跟閩南人交談過,知曉那邊定然漲不起來嗎?你知曉朝廷最近十幾年對閩南的國政嗎?你知曉那邊的土地有多少,價錢幾何嗎?”

刕鶴春好笑,“我為什麼要知曉這些?我隻知道那是個寸土不生之地。你貿然去買地,是肯定會虧的。”

折綰也笑起來,“刕鶴春,你都不知道我有沒有查證,為什麼就敢斷然是貿然呢?”

見他還要再說,她擺擺手,“虧了也是我的事情,我又不要你的銀子。”

刕鶴春:“……”

嗬,還蠻有誌氣。

他坐下來,“那你叫我來做什麼?”

他率先說,“川哥兒的開蒙先生我已經在尋了。”

是個老先生,名聲頗佳,這回也是用了英國公府的名號才能把帖子遞進去。

但升哥兒也要啟蒙了,單單讓老先生教一個肯定不合適,還得讓他答應教兩個才行。

這又是一個麻煩事,刕鶴春道:“他答應之前咱們還得帶著川哥兒和升哥兒去一趟他府裡,他要試試孩子的資質才能點頭。”

折綰哦了一聲,繼而道:“我是想讓你幫四妹妹去打聽打聽誠意伯家的嫡幼子。”

刕鶴春愣了愣,實在是沒有想到是這件事情。他大概知曉四妹妹最近在找婆家,道:“是相看好了誠意伯家嗎?”

誠意伯算不得權貴,但也算偏安一隅。四妹妹作為英國公

府庶出的女兒配他也是配得的。

他點頭,我過幾天就去打聽打聽。

折綰:你彆過幾天!四妹妹也是你的親妹妹⒗⒗[,你要上些心才是!”

她氣惱,“一個女子,要是嫁錯了了,便是最難的。你不要拖,明日就去吧。你拖幾天,她就要心下不安的等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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