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和光而不汙(31)(捉蟲)(1 / 2)

繼室 枝呦九 19153 字 10個月前

折綰去宋家之前把刕鶴春打聽的消息告訴了四姑娘。她道:“你哥哥說,若是你願意這門婚事,他便出麵讓誠意伯家主動散了那些妾室,到時候或把人請到家裡來吃酒,或者去寺廟裡麵上香,讓你們兩人好歹先見見麵。”

四姑娘沒有猶豫,紅著臉點了點頭。

折綰瞧著她的意思是不介意對方有這麼多妾室的。這倒是跟上輩子一般,她道:“既然如此,你就跟母親說說。”

她是不好來操辦這些事情的,不然趙氏又要惱恨她越俎代庖了。

但四姑娘卻有顧慮:“若是咱們直接說讓他散掉那些妾室,他會不會覺得我們太強勢了?”

折綰訝然她竟然會這麼說,而後輕柔的安慰,“你不用顧及太多,雖然對方是誠意伯家,但你也是英國公府的姑娘。再者說,他們家論起來也不如英國公府啊。”

四姑娘還是有些猶豫,“要不,先不讓大哥去說?”

折綰本是要急著去宋家說孫三娘的事情,這會子瞧見她如此,便也不急著走了,小聲道:“你若是真想得開,我也不勸你。但你心裡哪怕是一丁點介意,那便不要怕這第一次的交鋒。夫妻之間,你一味的妥協,忍讓,他還以為你好欺負。你進一步,他才退一步。”

四姑娘也想得明白這個道理,隻是沒有底氣。她垂著頭,一副要說不說的模樣,折綰便知曉她的意思了。她溫聲道:“這事情也有折中的法子。”

四姑娘連忙抬起頭,折綰:“叫你大哥哥去做這個惡人就行了。”

四姑娘沒明白,折綰笑著道:“咱們不去跟誠意伯夫人說,隻叫你大哥哥單獨去跟誠意伯嫡幼子談,你隻當做不知情。若是婚後問起來,你就說是你大哥看重你,自小也是教你讀書寫字的,本是要你嫁在京都,有什麼事情也好照看。但你看重誠意伯家的家風,看重夫婿的人品,便覺得遠嫁也沒有關係。”

“你大哥哥拗不過你,想著讓你婚後好過一點,這才出了餿主意。”

四姑娘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這就成全了她的麵子和裡子。隻是這般一來,她自己有些難堪,訕訕道:“好處我都得了,但卻讓嫂嫂難做。”

大哥哥那個脾氣,彆人不知曉,自己人卻是知曉一些的。若不是大嫂嫂,他斷然不會為自己去打聽誠意伯家。這會子又讓大哥哥做此事,按照大哥哥的性子,怕是要大嫂嫂為難了。

折綰溫聲道:“這也沒什麼,你不用介懷。”

她說:“這是你一輩子的事情呢,不能有閃失的。你還是個小姑娘,抹不開麵子,不懂這其中的道理。等你懂了,後悔的時候卻無濟於事了。”

同是庶女,她是知曉四姑娘這種顧及這裡顧及那裡心思的,她拍拍她的手,語重心長的道:“你是英國公府的姑娘,跟你大哥哥是到底是親兄妹,打斷骨頭連著筋,以後有事情了,彆自己一個人瞎想,家裡能幫你一把是會幫一把的。”

“——就是為了國公府的麵子,也

沒人會看著你吃虧。”

這種世家大族,最看重的就是臉麵。

這就是肺腑之言了。四姑娘聽得懂她的言外之意,感激點頭,“我知曉的,大嫂嫂,多謝你。”

折綰:“這有什麼?”

她站起來,笑起來,“花草房裡麵的海棠花開了,見他的時候梳個好看的發髻彆一朵在頭上,那日必定是好運連連的。”

四姑娘送她出去:“我已經去看過了,很是清麗,想著下帖子請人過來瞧瞧。”

折綰:“本就是為你種下的,你喜歡就再好不過了。”

她來去匆匆,倒是讓四姑娘羨慕起來,跟姨娘道:“我還記得大嫂嫂剛來的時候,家裡人不喜歡她,她也無動於衷,隻吃自己的,做自己的。我本以為她是想謀而後動,結果現在看來,她即便是有所謀,也不是謀家裡麵這點東西。”

她姨娘恨不得給折綰拜一拜,“以後有機會了,咱們再報答人家。”

四姑娘點頭,終於鬆了一口氣,又去找趙氏,倒是沒有供出折綰來,隻道:“母親,你上回說誠意伯家的婚事……”

趙氏笑吟吟的,“就等著你點頭呢。誠意伯家娶到你,是他家燒了高香。咱們是國公府,你父親大哥哥三哥哥都是高官厚祿的,他家那個嫡幼子算什麼?以後分家了怕是宅子都沒有多大。”

她道:“所以醜話我也說在前麵了,你以後富貴有,但大富貴卻沒多少。畢竟是嫡幼子,不承爵的嘛。”

四姑娘,“母親是為我好,我知曉的。”

趙氏就很是滿意,等人走了之後跟宋玥娘道:“她是最後一個閨女了,到時候等她嫁了出去,便把她的院子跟隔壁的打通了給瑩姐兒住。”

宋玥娘卻被趙氏剛剛那句“嫡幼子不承爵”刺了刺,心裡有些不高興,隻道:“母親,到時候我和鶴憫分出去會不會宅子也沒有多大?”

趙氏就笑著道:“你這個呆子,誠意伯家能跟咱們家一概而論嗎?”

然後去看孩子們。三個孩子正圍在一塊玩九連環,瑩姐兒最聰慧,已經解開一個了,升哥兒緊隨其後,倒是川哥兒,好一會兒了還沒有解出來。

趙氏就感慨道:“鶴春小時候也這樣,於九連環一事就沒有鶴憫好。但過了幾年,他就什麼都會了。”

宋玥娘卻問起於媽媽,“她怎麼還沒有回來?”

趙氏嘖了一句,“那個老貨,咱們不管。我收拾她,鶴春埋怨我,這回讓折綰去收拾不正好?”

川哥兒許是聽見了,抬起頭來看了看這邊,又低下頭去,手慢慢的握緊,不自覺的看向了門口。

母親說,於媽媽一個時辰就能回來,但現在快兩個時辰了,她還沒有到家。

……

折綰到宋家的次數多了,跟宋家的婆子們都熟悉了起來。她剛一下馬車,就有玉岫身邊的婆子已經迎了出來,“刕大少夫人,您來了,咱們家大少夫人已經等你多時了。”

折綰趕緊過去,卻聽見玉岫在罵

兒子。她便在外麵等了等。等到她罵完了,孩子們都走了,她才進去,脫掉外麵的披風,“你好大的威風。”

玉岫抱起幾個月大的小兒子,道:“他們都像他們的爹,都不像我,最是喜歡鬨事。”

又露出小兒子給她瞧,“這小子倒是像我。你看,不僅相貌像我,就連脾氣也像我。”

但這個小兒子卻夭折了。

折綰來宋家都會看看他,總希望自己能碰上大運讓這個孩子留下來。她照舊問,“今日可瞧了大夫?”

玉岫笑著道:“哪裡就那麼金貴。”

但還是瞧了的,道:“你總是說,都把我說怕了。”

兩人坐下說正事。折綰道:“我昨日回去的路上想了一路,孫姐姐過世的那個孩子也不是她一個人的,勳國公該要負責吧?她如今隻苛責自己,倒是不苛責勳國公。”

玉岫:“如何不苛責呢?她把勳國公府的人都苛責完了,最後苛責自己,卻走不出去了。”

折綰:“那就再苛責一遍,像苛責自己這般苛責他。”

玉岫就有些意動,“你說的也有些道理。當年的事情說起來他難道就沒有錯處嗎?”

折綰:“在勳國公老夫人明裡暗裡說瓏瓏是個喪門星時,他就應該去阻止自己的母親了。他沒有去阻止,任由女兒奚落,任由妻子被他的母親裹挾著走,此事難道沒有錯處嗎?”

“隻要她這般想一想,不那麼苛責自己,也許就能好多了。”

玉岫越想越覺得這個法子是值得去試試的。也許真的有用呢?

她就高興起來,“阿綰,你是怎麼想到的?”

折綰見她應承也鬆了一口氣,她輕聲道:“就這麼想到了。”

她對趙氏,刕鶴春等人的怨言,對他們的寒心,也是從那時候徹底開始席卷身心的。她想活的時候,自然就願意去苛責彆人。那樣她的心裡會好受些。

隻是她先習慣性的苛責自己,再學會苛責彆人。孫三娘卻是先苛責彆人,再苛責自己。‘

她就道:“玉姐姐,此事也要勳國公同意才行。他最好顧及孫姐姐的病多些耐心。”

玉岫就明白她的意思了,道:“你放心,孫家是丹陽大族,跟勳國公府是兩家聯姻,而不是攀附他家。三娘都到了這分田地,他要是還敢推三阻四的,那孫家也不是吃素的。”

折綰笑起來,“是,娘家有底氣就不怕。”

玉岫卻替她心酸,“你彆怕你家那個嫡母,你如今也不靠她們了。”

折綰感謝她的好意,而後又拿出自己畫的花樣子,“玉姐姐,你替我瞧瞧,我想著第三間鋪子開個成衣鋪子就好。”

玉岫就真的很佩服她的精力。怎麼就不累呢?

她先看了花樣子,認真點頭,“是我看見了會掏銀子的。”

而後又道:“可你底下的素膳和那個叫三丫的不是在管其他的鋪子麼?她們還有精力管這家?”

她們這般的人家置辦個鋪子可

以,但出麵做生意就落下乘了,還是需要一個人來代自己管才行。

折綰先笑著糾正玉岫,“不是三丫,是素蘭,蘭花的蘭。人家是改了名字的,下回碰見了,可要叫她大名。”

又道:“我也正愁手底下沒有人用,玉姐姐,你若是有那種好的管事便介紹給我。”

玉岫接了這擔子便要問清楚,“你要什麼樣子的?”

折綰:“要個年長的,經曆過事情的女掌櫃。”

她笑著道:“你也知曉的,素膳和素蘭還嫩得很,我也沒做過生意,什麼都不懂,必須要個經驗老到的來幫忙才行。”

再順便教導教導兩個小丫頭。

玉岫就明白她的意思了,“但這可不好找。女子做生意的何其少。”

她猶豫著,“男人可以嗎?”

折綰搖搖頭,“是要跟素膳和素蘭長時間相處的,哪裡能要男人。”

玉岫就笑起來,“你啊,你這個‘戲班子’的班底除去那幾個搬花的小廝可都是女子了。”

她好笑道:“不行我就幫你找幾個力氣大的婆子,連那幾個小廝也給換了?”

折綰:“好啊!”

“我是求之不得的。你是不知曉,我上回去的時候,他們看素膳的眼神跟狼似的,可憐我家素膳是什麼都不知道,還傻乎乎的覺得他們肯乾活,親切得很,一人都給了一個銅板呢。”

……

刕鶴春回來的時候,蒼雲閣裡靜悄悄的。

他擰眉問鬆亭,“少夫人呢?”

鬆亭:“去宋家了。”

刕鶴春冷笑,“我就知道。”

又問:“川哥兒呢?”

鬆亭頓了頓,道:“於媽媽去折府了,少夫人便讓川哥兒抱去給夫人看顧。”

刕鶴春:“於媽媽去折家做什麼?”

鬆亭這才道:“川哥兒今兒早上起得太早溫書,少夫人便發了脾氣,覺得川哥兒還小,不該這麼早起來。於媽媽便回了一句,說之前的大少夫人也是這個時辰起的,大少夫人便讓於媽媽回折府去問問那邊的夫人,到底該不該讓川哥兒早起溫書。”

刕鶴春就道:“我還以為川哥兒今早是起夜呢。”

於媽媽能讓川哥兒這般做,怕是受了嶽母的指令。嶽母為什麼突然這般做呢?怕還是為了莫老先生的事情。

他就頭疼起來,先讓人去接川哥兒回來,等到折綰到家的時候便道:“你看看,我就說了,莫老先生的事情不能提前說,你一說,事情就來了。”

母親倒是沒找事,但嶽母找事了。

他對嶽母還是尊重的,“阿琰是出了名的勤勉,嶽母怕是想將川哥兒做阿琰那般養。”

折綰還沒坐下呢!她也不管他,先換了衣裳,再喝杯熱茶,最後道:“那就聽母親的。”

刕鶴春倒是聽出了她的意思,好笑道:“你是不願意川哥兒早起?”

折綰:“我都行。”

刕鶴春卻認

定了她是覺得這樣不好。他就道:“所以說慈母多敗兒,川哥兒是男子,往後十年寒窗苦讀,哪天不需要披星戴月?冬日裡大雪,夏日裡酷熱,熬得了這份苦楚,最後才能成才。”

他又想起了阿琰。阿琰少有才名,兩人最初也是因為賞花宴上對詩彼此之間覺得對方有才華才相識的。後來阿琰也曾說過,“母親自小將我當男兒教導,這般的詩詞歌賦,哥哥們要學,我也要學。就是騎馬……我也是要學的。”

刕鶴春不記得阿琰說這話的神情了,隻記得她開玩笑一般道:“那時候可真是苦啊,夜半三更,我若是沒寫好字,母親也不準我睡。”

他記得自己回了一句:“我也是這般。隻是吃了這般的苦,我才能科舉中仕,如今想來還算是值得的。”

阿琰似乎就沉默了好久,好久之後才道:“那就恭喜你了。”

刕鶴春回憶從前,頗為唏噓,道:“川哥兒要是像你阿姐五分便好了。”

可惜川哥兒不像。他並不是十分聰慧,也不是什麼堅韌之人,不然今早就會自己說要早起溫書。

折綰似笑非笑,“是嗎?”

刕鶴春坐下去,悠閒的喝了一杯茶,“你這是什麼神色?我與你打賭,嶽母必定會同意的。川哥兒長大一些,等性子練得厲害些,便會感謝今日的自己。”

然後頓了頓,似乎是感喟一般道:“就是你阿姐,在泉下有知,也會心慰的。”

折綰不自覺的就生出一股憋屈來。

她站起來將茶杯砰的一聲砸在桌子上,嘭嗵一聲,“你怎麼知道?她托夢給你啦?”

刕鶴春半天沒回過神來。最後愣了半晌,訕訕道:“你自己的姐姐,你吃醋做什麼。”

折綰沒忍住,第一次當著他的麵翻了一個好大的白眼。

正僵持著,就聽見茗媽媽道:“大少爺,少夫人,於媽媽回來了。”

此時天已經黑了。刕鶴春就將人叫進來,“嶽母怎麼說?”

於媽媽眼睛是紅腫的,明顯是哭了許久。她也不敢抬頭,隻低頭道:“折夫人說……說,川哥兒還小,還是不要這麼早就起床溫書了。”

刕鶴春詫異:“嶽母竟然這麼說?”

他真是沒想到。但也還是說得通的。

他對著折綰道:“老的疼愛小的,估摸著是嶽母不舍得了。”

折綰冷哼一聲,“那你的意思呢?”

刕鶴春唏噓,“嶽母都這般說了,我還能反著她的意思來?”

折綰看向於媽媽,“母親的意思,你可記住了?彆總是你以為你以為,你不過是個奴才,川哥兒是主子,你還能替主子做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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