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2 / 2)

就譚靈芷那五分長相,經樟雨手,立時可達貌美。吉欣然不想錯過此等助益:“娘,那裡有個人好像快不行了?”

黃氏惱道:“我們管不了。”

“她一身襤褸,料子粗糙,應不是被司嬌坊扔出的。”吉欣然不管,已移步往香樟樹下:“我們帶她去醫館。”

“你……”黃氏氣極,但當街她也不好發作,隻得回身快步上去:“你做什?”

吉欣然嘴抵到她娘耳邊:“您瞅那人的右手,我之前在姥爺書肆裡聽人說,年少時撥弦撥傷了,指就會成那樣。”

還真有此事,黃氏也曾聽她爹講過,細觀那婦人的右手拇指,指根粗大,心思活泛了。假意阻撓兩聲,便順了閨女。兩人架起婦人,調頭往醫館。

此行一絲不差的落儘了對街一錦衣青年眼中。青年紅綢綁發,眉長入鬢,一雙帶媚的柳葉眼,似能勾魂,鼻若懸膽,隻唇顯薄了稍稍。

寒風掠過,帶起吉欣然的兩片帽簷,杏目中有驚。青年見之,眸中泛起蕩漾,唇角不自覺地上揚。

“少爺。”跟著的書童,背著書箱,還在發愁:“您到底有沒有想好?”

“想好什麼?”聲音柔柔,咬字清晰。青年斂下眼睫:“書嶽樓裡那些士子所言聽著似很有理,但其中多少都藏著些刺。我本沒打算趕明年會試,就按著原定的來吧。”

“可是……”

“可是什麼?”青年起步右拐:“我現在的學識還差點火候,明年赴考危險了些。沒有十拿九穩的把握,何必去受九日煎熬?

況且就算我明年會試摘得榜首,那些士子也會拿楚陌說事。與其這般,還不如與他同場再爭一回。”

“行吧,您說得都在理。”書童耷拉著腦袋,但願您能說服家中老爺。

青年笑笑,他知道小風在擔心什。無論爹做何想,他已打定主意到三霖書院再讀一年,然後去江南遊學。至於老師那封信……他詹雲和七尺男兒,絕不會娶津州駱氏女。

那駱溫婷心有所屬,即張首輔嫡孫張培立。彆人也許不知,但他卻是親眼所見,兩人早已有私。張、駱兩氏族向來親厚,那何不成全這份情緣?說到底,還是駱斌雲沒了。

沒爹又無兄弟,駱氏嫡三房就等於折了。駱溫婷於張培立一點助益都無,張培立爹娘又豈會願意?

張家不稀罕的女子,許給他。他就該千恩萬謝,然後乖乖迎回家供著?不怪楚陌不稀罕那鹿鳴宴,他去了都有些悔,覺被狗盯上了。

……………………

吉家兩老,一去半月才歸,帶回滿滿一車的箱籠。到家中,吉孟氏就支使兩兒子、大孫子,將壓在下的六隻漆木箱子送進東耳房。旁的幾隻抬到正屋,等三房人回來一道分。

“這是給你的。”吉孟氏把一尺寬的木盒子,遞向跟著老二滿屋跑的小孫女。範州府最有名的牛乳糖,不甚甜,加了花生、核桃在裡,六錢銀子一斤。

欣欣看了看她爹。吉俞稀罕得要命,半蹲下抱住就張大口,輕咬上閨女粉粉嫩的頰。一口下去,滿足極了。

“拿著,這糖不會長腿。你小姑父特地讓周老管家備的。”

“你渾說什呢?”吉孟氏一巴掌打在兒子後頸,怒瞪斥道:“還沒成親,叫叔。”

吉俞卻不當回事,就善之對小妹那勁兒?恨不能把自己家全搬給她。小妹一隻十文錢的繡囊,他當個寶一樣掖在袖中,都舍不得掛。

他瞧得清清楚楚。給小妹的箱籠裡,不是錦緞,就是硝製好的皮子。那皮子整張整張的,一看就不是陝東這一片能弄到的。

再想想此回他們到範州府楚田鎮瞅見的那…那家景!彆說東溪鎮了,整個遲陵縣也找不出一般富裕的。

他還聽聞一說,和藹可親的老太爺幾十年前在遼邊那是響當當。

雖是馬匪,但人老太爺識時務,一見立國趕緊做回良民。新朝誰會去追究?沒要上門招安就偷著樂了。

“娘,您和爹還是儘早想想怎麼給小妹備嫁妝吧?我也想想。”

懷裡抱著的這個暖和和,小肚子一挺一挺的。小妹的恩,他跟媳婦這輩子都難還清。為小妹備上一份嫁妝,不管厚薄,是他心意。

見閨女已經把牛乳糖吃到嘴了,吉俞忍不住又親了親。

還沒跟當家的說上話的洪氏,瞧婆母發愁,心裡多少有點底了。手摸上閨女的羊頭帽,寒因寺那老師父說欣欣命劫破了。她現在是真信了。

何止吉孟氏發愁,坐在炕上的吉忠明眉頭也撫不平了。他和老妻手裡,大概還有六百兩銀,原想著拿五百兩給丫兒壓箱底,現在卻覺薄了點。

就善之備的那六箱物件,也不止五百兩銀。他也是真沒想到楚家富庶成那般,楚田鎮良田,十有七八都姓楚。

吉安看過箱中物,來了正屋:“爹娘,咱不比著楚家家景備,就照著原想的來。”

“你是沒見過人家屋宇。”吉孟氏想說那氣派她隻在縣裡瞅過。

“楚陌又不是不知道咱家什樣,您和爹不要拐死角旮旯裡。”吉安以為:“楚家人丁簡單,沒那麼多彎彎繞繞,也無需什應酬、打點。楚陌在銀錢上,也不用我幫扶。”

吉孟氏歎氣:“理是這個理,但……”

“那就彆多想了。我可不會讓你們傾全家之力,把我送出門子。然後自個節衣縮食,吃糠咽菜。”吉安戳了戳欣欣鼓著的小腮幫子。

欣欣拿了一塊糖,踮著小腳高舉起:“姑吃。”

看著那沾了口水的小爪子,緊緊握著糖塊。吉安笑著壓下,將小爪子送到二哥嘴邊:“姑不吃,給你爹吃。”

“我生的我不嫌。”吉俞嘴一張,連手吞。洪氏見閨女虎著臉急急忙忙把小手往外拽,樂了:“我咋記得她是我喊了一上午生下的?”

吉俞後仰,倚在媳婦腿上:“對,你勞苦功高哈哈……”

瞥了一眼笑鬨的兒子,吉孟氏上前拉閨女,出正屋往耳房去:“娘跟你好好說道說道楚家。”

東耳房裡,辛語正理著箱籠。到吉家快一年了,她能吃,身子的虧補了回來。近來開始抽條,姑又給了她幾身衣服。見人進屋,忙放下手中的活,去倒茶。

入了裡間,吉孟氏坐到炕上:“我們才到楚田鎮,周老管家就來接了。人問這是哪家親戚?老管家一口應,說是親家。內院裡沒女眷,老管家直接將我們安排到內院……”

吉安認真地聽著,心裡的疑思再起。

“上百人來吊喪,這還是從簡的。”說到此,吉孟氏凝眉:“就是不知為何棺柩隻在家停了七天,便直接下葬了。像他們這樣的大戶人家,沒這麼倉促的。”

難道是因著老太爺還在,有忌諱?

“舅家同意?”吉安眼底一動。

吉孟氏搖了搖頭:“沒見著舅家人,”頭靠著閨女,“聽說我們還沒到的時候,陌哥兒跟舅家人吵了一架。”人把家裡事安排得井井有條的,他們也不好多問。該吃席吃席,該抽帕子擦眼淚就擦眼淚。

“我做的扶額呢?”

“交給陌哥兒了。”吉孟氏從袖裡掏出一封信:“他請你爹轉交給你。”

接了信,吉安瞅向她娘,見沒有要走的意思,不禁彎唇,當麵將信拆開。從裡抽出紙,瞧見印出的墨跡,母女兩頓時笑了。

“他心思倒是彆致,旁人作詩,他給你畫繡樣子。”吉孟氏起身:“我回去再想想你之前的那番話。家境如此,咱們確實是現刨也刨不出多少銀錢來。”

吉安相送:“我是什樣人,您和爹該十分清楚。日子是自己過的,爹娘貼補厚重隻能快意一時。若想一世歡喜,還是得靠己身。”

“你太過懂事了。”吉孟氏用力握了握暖暖的手:“回屋吧,好好看看咱楚解元畫的繡樣子是不是更靈動?”

“好。”吉安目送她娘進了正屋,回頭拿了繡樣冊子翻開,取出之前夾在其中的尺寸,咧嘴笑開。

給了皮子、緞子,箱底放了尺寸,這又送來繡樣子。她就沒見過此般含蓄又直白的索要,那人當真是吃定她了。

“姑,您在笑什?”辛語騰出了兩隻空箱,準備將緞子按顏色深淺分裝。

“沒什。”吉安發現那人挺會得寸進尺,腦中浮現他癡看自己的樣兒。心想著,正好近日閒,就先縱他一時。她也實在看不得他得一繡囊,就滿足的樣兒。

吉家一行才回來幾天,範州府那又來人了。還是送禮,不過不是送給吉安的,而是予吉誠、吉俞二人。

“趕緊的,你現在就去私塾告假。”洪氏蹲在地,緊緊抱著一隻紅木箱子,兩眼放光地盯著箱中那些書和文稿。這些可都是妹夫考院試、鄉試時累下的,千金難求。

不止洪氏,現朱氏也是對那妹夫一千一萬個滿意。老三都考中舉人了,可也沒想過把書稿舍出來。

吉忠明笑得老眼眯成一條線,抬手撫須連說:“善之有心了。”吉俞瞧他媳婦那樣,無奈極了。不過…目光落到她抱著的那箱書上,也有些亢奮。

吉誠已經拿了一本手稿翻開,一眼見字露驚歎:“善之這字也太漂亮了。行書順滑,但一撇一捺均能見遒勁。手腕力道不足,可寫不出。”

“確實漂亮。”吉忠明一直都以寫得一手好字為傲,但今日見了善之的,不禁汗顏。

吉俞挨過去看了一會,在媳婦的怒目下,轉身往外:“我去私塾告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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