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1 / 2)

依舊如前,小姑惡她。吉欣然眼中淚光閃閃,微抿唇頷首與各位長輩告辭:“那欣然就先回屋了。”

看著人進了西廂,信耘扭頭跟他媳婦說:“去把後院門打開,我將驢車趕進院裡。”

“好,天黑你看著點路。”張巧娘叮囑完,匆匆回屋去拿鑰匙。長得比他爹還高的信童,將院門關上,一回頭就聽一聲痛苦嘶叫從西廂傳出,不禁跟著咬牙擠眼:“噝……”

一旁的朱氏順手就是一下子,怒瞪小兒子一眼:“你明天一早趕緊回私塾。”在讀書上,小兒比大兒資質要好,早幾年就住私塾了,難得回家一趟。他夫子年頭就跟當家的說,火候差不多了,明年讓他下場。

她兩眼扒得比牛眼還要大一圈,就等著他考個秀才回來,好說親。

雙手搭上娘的肩,信童作苦臉道:“我這一走可又是一兩個月,您就不想多留兒子幾天。”

她當然想,但家裡…朱氏瞥了一眼吵鬨的西廂,沒好氣地說:“等你小姑成親,你回來多待幾天。”

吉安挽著她娘到西廂門口,正好吉俞從裡出來,麵上不甚好,給兩老使了個眼色,一同移步到正屋。

“到底怎麼回事?”吉孟氏聽不得那慘叫,雙眉緊擰著。

吉俞聳了下肩,癟嘴道:“該她倒黴。”雙手開始比劃,“懷道口那爹知道,懷丘背陰地十年前還是灌木林,後來刀雲山那建了官窯,那片灌木林就被伐了。腐葉爛根,雜草叢生。老三他們都快走到邊了,鑽出一條菜花蛇。

驚了馬,那馬也長眼了,正前方被老三的馬車堵著,它斜衝出去,拖著三弟妹和然丫頭狂奔出懷道口,一路向東南。東南那條岔道通往官窯,路雖平整,但地上碎塊多得很。

三弟妹慌忙跳車,右腿膝蓋骨好死不死頂在一塊碎磚尖上。杏霖堂的李大夫說膝蓋骨攔中裂了。他隻能儘力救治,至於以後瘸不瘸現在還不好說。”

眉頭舒展不開的吉孟氏,搓起手:“那怎就這麼把人帶回來了?”吉家離縣裡不遠,但也不近。

“血止住了,右腿也用板固定了。李大夫開了方子讓徒弟抓了十副藥,就讓我們離開。”吉俞長吐一口氣,杏霖堂是什麼地方,每日裡求醫的人那麼多,哪有閒伺候黃氏?

老三這次算走運,碰著李大夫在,不然就是李大夫徒弟給黃氏瞧腿了。

吉忠明擺手讓老二去洗洗,轉頭吩咐兩兒媳:“陪你們娘去西廂看看。”不管怎說,黃氏這是遭了大罪,去瞧瞧還是要的。

“我也一塊。”吉安仍挽著她娘,隨兩個嫂子出了正屋。

西廂裡,黃氏麵上灰敗,右腿不能動,隻左腿在無助又無力地亂蹬著,左手緊緊抓著吉彥的腕,右手死摳著床裡的軟枕,嚎啕痛哭道:“相公,妾身疼…妍娘疼死了…救命啊……”

吉彥勞累一天,此刻已是精疲力竭,耳中嗡嗡的,深吸一口氣儘量壓下煩躁,輕聲安撫:“我知道你疼,再忍一忍,樟雨嬤嬤已經去給你煎藥了。”

這罪也是她自找的,欣然沒跳馬車,隻額上磕破了皮冒了點點血珠。她能耐,現在癱這了。

“相公,妍娘會不會跛?我跛了,你就能不要我了哇……”

黃氏的天就好像塌了,奮力緊抓手中腕,指甲摳進吉彥的皮肉,右手丟開軟枕,去撕扯吉彥的臂膀。

吉孟氏進門見著這幕,沒忍住斥道:“都到此般境地了,你當前最該做的便是好好養著。”拎不清的東西,還胡亂來。幾步上前,將她上身摁回,免得牽動到固著的右腿。

“老大老二家的過來,咱娘三幫著給她換身乾淨的衣裳。丫兒,你去把大丫頭叫過來看著,她娘之後就交給她了。”

吉安點首:“好。”

腕上的手被掰離,吉彥看著鬢邊花白的娘,酸澀自心底來:“娘……”

“你先出去。”吉孟氏不想聽他那些軟話,她是不會伺候黃氏的,幫著換下臟衣,已算是全了與黃氏的孽緣。

這一夜,吉家院裡就沒個安靜。黃氏喝了藥,鬨騰了兩刻才漸漸鎮靜下來,可人睡著了,哀哼卻不止。

天沒亮,大概是藥效過了,她又開始扯著嗓子嚎哭。吉安剛起身,辛語就興衝衝地跑進來:“姑,三嬸把屎尿拉炕上了。”

“她沒叫人嗎?”吉安詫異,黃氏是不是疼傻了?她可非三歲稚童。

“誰曉得?”辛語湊到妝台旁:“那位掀了炕上的被褥,直接讓信旻抱去丟掉。”去了齊州府才多少日子,大小姐氣派十足。

“丟了,就不用清洗了。”吉安梳著發,眼裡滑過冷色:“彆說分家了,就是沒分家這院子裡誰該去伺候黃氏?”除了吉欣然,便是信旻、信嘉。

“我三哥呢?”

“早飯都沒吃就往鎮上了。”辛語想應是找李管事去了。吉家屋子就這麼多,李管事幾個都隻能在鎮上小院住著。

吉安眉頭微微一蹙又鬆開,十有八九是買婆子去了。看來吉彥還是很清楚自家閨女什麼能耐。洗漱好後,到了正屋,見桌上擺著一白瓷盤棗泥糕,心有猜測。

“娘,這是欣然送過來的?”

坐在炕上挨著小幾,一手撐著下巴的吉孟氏,昨兒一宿沒睡著,這會正犯困:“我門一開,她就送來了。才說幾句話,她娘那頭就糟了。”

走到桌邊,吉安拿起一塊棗泥糕,淺笑言道:“這次回來,好像懂事不少。”

“哼,”吉孟氏瞥了一眼閨女:“你也不想想都到什麼時候了?”然丫頭跟她那娘一樣,眼裡隻瞧得見利,“也是我跟你爹給你買莊子時露了財,她這頭要成親了,可不得乖順點?”

原來娘心裡清醒著,那吉安就放心了:“你們嫁我也彆掏空底子,我手裡寬敞,不需要。”

吉孟氏苦笑:“知道你手裡有,但我和你爹總得風風光光地把你交代出去。”親閨女出門子,娘老子哪有不貼的?目光落到桌上那盤棗泥糕上,三房那個,他們多少也會出點,但出多少得看老三給丫兒添什。

鎮上黃家得了消息,黃老娘領著兩兒媳趕來棗餘村,才到吉家門口就開始掉眼淚。

親家上門,吉孟氏再打不起精神,也得要去迎一迎。

“老姐姐啊,”黃老娘小跑上前,一把抓住吉孟氏的手,哀哭道:“福薄啊…您說好好的一個人,這可叫一家子怎麼辦喔……”

吉孟氏倒不擔心三房一家子,拉著人往三房去:“也彆喪氣,杏霖堂的李大夫還沒給準話。你今天來了,就儘量勸一勸,讓她安安分分養傷,萬彆往死角旮旯裡想。”

“還不好好養,她是不想過了嗎?”黃老娘側過頭,擤了鼻涕,回過頭又哀求:“老姐姐,您就當她是個不懂事的畜生啊,以前有什不對的地方,您不看她看信旻、信嘉,多擔待擔待。她這回該知道好歹了。”

“都是過去的事了,我還能跟她記一輩子?”吉孟氏聽出音了,黃家這是怕黃氏萬一瘸了,老三有彆的想頭,讓她看在信旻、信嘉份上攔一攔。

這她可管不了。

“姥娘,”吉欣然出屋,兩眼水汪汪:“您可來了,娘飯也不吃,就要見爹,可爹去鎮上了。”

一聽這話,黃老娘氣是不打一處來,鬆開吉孟氏,咬牙切齒地發狠:“給我找根繩子來,我看她是不想活了。”罵罵咧咧地衝進屋,“不想活早點死,也省得帶累女婿……”

吉彥傍晚帶了一闊臉婆子回來,皮子黝黑手指粗大,一看就是做慣重活的。黃老娘遣了兩兒媳回去,在三房住下了。黃耀米每隔三日會接杏霖堂的李大夫來給黃氏紮針。

半月後,黃氏那右膝蓋終於能看了,但腿還是不能動。一天三頓的骨頭湯往下灌,人是肉眼可見地豐腴起來。

有了幫手,吉欣然閒空也多了,在灶房裡變著花樣地琢磨吃食。今日往正屋送一碟玫瑰餅,明日端來一碗蓮葉羹,總不重樣兒,還全是她自己做的。不單正屋,大房、二房也有份。

瞧得辛語都發燥。倒是吉安安穩得很,不急不慢地算計著成親後的日子。

五月十八這日,齊州府詹家下聘。天沒亮,鎮上李管事就在遲陵縣東門等著了。吉家門前也是掃了又掃,路道邊老早便有好熱鬨的村民占著地了。

吉安在看過現在的吉欣然後,對詹雲和沒有疑思了。他喜歡的該就是吉欣然,與她無無關。隻書裡吉安與譚東的那樁婚事…難道吉欣然有意促成,當真隻是想吉安“克”殘譚東?

這她尚說不準。不過無論如何,能及時掐斷吉欣然仿她的路子,於己於人都是好事。

辰時末,銅鑼嗩呐聲終於傳進了門。

黃老娘今日也好好收拾了一番,臉上還抹了脂膏和胭脂。躺在裡屋炕上的黃氏,心急火燎,眼死盯著門口。要是腿沒傷,她這時該是在外操持。

“娘,我喂您喝點水潤潤口。”著一身嫩綠襦裙的吉欣然,端了碗溫水,坐到炕邊,用調羹舀了半勺水送到她娘嘴邊。

“彆在這陪我了。”黃氏不放心外頭:“你姥娘年紀大了,眼神不好使。你去院裡看著點,家裡有小兒,再磕著碰著。”

吉欣然斂下眼睫:“不會的,楚家下聘那天,也沒出什亂子。”

“你…我讓你去你就去。”黃氏推開又送到嘴邊的水,壓著聲說:“詹家家底厚實,為長子下聘必定有金銀錠子。那聘禮抬進門,都要開箱,萬一誰……”

話未儘,但吉欣然已明了,淡笑道:“不會的。”回來快二十天了,她早聽說楚家聘小姑,納了二十二抬禮。活雁打頭,風光極了。樟雨嬤嬤昨晚就跟她講了,詹家聘禮不會過二十二抬。

至於個中緣由,她也不欲去想。

棗餘村口,李管事領著路。一身天藍錦衣的詹雲和,騎馬麵帶微笑地跟在馬車後。到了吉家門外,吹嗩呐的兩小夥更是鼓足勁兒,那聲驚起一片麻雀。

擠在路道邊的村民,又起私語。

“吉家這是什麼運道,大小姑爺都這麼俊。”

“瞅瞅那些紅木箱子,多少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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