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2 / 2)

她們都想錯他了。分家後,接二連三的鬨騰,早讓他厭煩透了,怎可能再尋一房?信旻大了,可以開始相看了。

以醜惡度人之事,他曾經乾過,還是針對父母兄長。如今他的妻女也這麼對他,是報應到頭了,該!

“我想喝水。”

詹雲和聞言立馬重兌了溫水,送到他嘴邊。連喝了三杯溫水,吉彥精神了些,擦洗了身子,換了身裡衣。

吉安進房,依舊是張冷臉,看著炕上瘦脫了相的人,也沒冷言冷語:“接下來的日子好好養養,你這才三十六,還能再考。”

哪那麼容易?吉彥笑之:“不早了,你和善之回府吧,我沒事。”熬著命把策論寫了,他現也不抱什希望,就等著放榜。

詹雲和強留著用了晚飯,吉安兩口子回到自家已近亥時,一句沒提詹府中事,洗漱後倒頭就睡。次日又走了一趟詹府,看吉彥下床走動,他們也就沒再來了。

養到月底,會試出榜前一日,一直避著的吉欣然終於來找她爹了,跪在地上抽泣著:“女兒不孝,女兒不該為顧全娘蒙了心,那樣對您嗚……女兒錯了。”

吉彥背手站著,病著的這些日子,苦藥穿喉,滲進了心。他回想了很多事,也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自作自受,怪不得旁人。當年爹娘不讓他娶黃氏,說了多少話,他一句也聽不進去,隻以為他們存了彆的心思。黃氏進門後鬨娘,他心歪……怪閨女嗎?怪,但她亦不過是有樣學樣,孽根在他這。

“你起來吧。”

吉欣然痛哭流涕,搖著頭:“爹,您讓女兒跪著吧。”

“好,那就跪著。”吉彥也不想與她多說什麼,現他隻想一件事,信旻的親事。來京前,他去了一趟州府,譚東邀他吃酒。席上酒過三巡,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譚東大誇他閨女,還問及了信旻。

黃氏那般樣,不好出門。原他是想若這回有幸得上金榜,待回鄉時,就讓欣然給譚家遞帖子,幫著看一看。現在是不用了,無論他能否得天幸,信旻的親事都不能讓欣然沾手。

她不知好歹,隻適合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地活著。

吉欣然哭得不能自已,雲和近日都歇在外院,她送了甜湯過去。湯是喝了,但他也沒回內院。樟雨嬤嬤說,她錯大了。她真的錯了嗎?娘的擔心亦是她心裡憂。妾上不得台麵,爹中進士後,勢必要娶平妻。

若是她沒出嫁,還能學譚靈芷那毒女,廢了“小娘”的肚子。可她出嫁了,鞭長莫及。萬一叫“小娘”生下孩子,那他們怎麼辦?

爹和小姑是親兄妹,爹心偏了,小姑、爺奶本來就不喜娘和她,最後三房的好都會儘數落到“小娘”身上。與其這樣,還不如折了爹的前程,讓他安心守著娘過。

她錯了又如何?明日就放榜了,那位會試第二,雖落在江崇清後,但殿試他是頭名。小姑氣她又怎樣,她還是她嫡親的侄女。明晚,雲和會回內院的。

委屈一年半罷了,等那位成了宣文侯,詹家還是得捧著她吉欣然過。隻吉欣然太小估吉安那句話了。今兒二月二十九,楚陌的生辰。吉安天沒亮就起來忙,直至午飯後,她都沒有想過著人來詹府說一聲。

“怎麼樣?”

楚陌有舀了一勺放進嘴裡,細細品。牛乳衝雞蛋,放點糖,然後蒸一下。他媳婦說這叫雙皮奶,奶味濃鬱,但皮呢?想是這般想,隻看她一臉期待地等著話,他沒敢問:“甜而不膩,吃起來很絲滑。”

吉安笑了:“我就知道你會喜歡。”原是想給他做蛋糕,但也不知道哪一步錯了,奶油沒打出來。最後隻能將被攪得出泡的牛奶和雞蛋液混一塊,等細密的小泡破了,再蒸一下。

“你也吃。”楚陌送一勺到她嘴邊。吉安吃了,不住點頭:“比雞蛋羹好吃。”

你一勺我一勺,兩人將一大湯碗的雙皮奶吃個精光。楚陌站起身來,拉著她去小園裡走動:“我都忘了今天是我生辰了。”

是不想記起有韓芸娘那麼個母親吧?吉安靠著他的肩:“明天就要放榜了,方大娘說今兒榜下就有不少人守著。”

“周明也去了。”楚陌是沒所謂:“我考得很好,不會跌出十名外。”當然也不絕對,但若跌出二十名,那他就等著看殺頭。

“這麼肯定?”吉安厚著臉皮,心想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前生她考完高數,對分數估得也很精確,高低都在十以內。隻他與她,好壞分兩頭。撇過臉垂目看冒新芽的牡丹,忍不住發笑。

楚陌不懂她在笑什麼:“我是說認真的。”剛那斷言已經非常含蓄了,他自認不比江崇清差。雖外頭都在嚎江崇清會重拾他祖父盛名。但江叔臻有何盛名?

張仲的起勢,可以說已經讓昌平皇帝厭極江叔臻,即便他辭官歸隱江南又如何?江崇清是江叔臻一手教出來的。安安有一句話說得很對,不要被同一塊石頭絆倒兩次。

故彆說狀元了,榜眼、探花沒準都無江崇清的份。

吉安回過頭,正經道:“對,我相公最棒。”剛剛一樂,她就想起一事,以後孩子要是隨了她可怎麼辦?得找找法子,把這口鍋甩出去。

她這正經樣兒,叫楚陌心裡毛毛的。掰著小下巴來回看幾遍,沒找出哪不對。楚陌對著她:“我們打個賭。”

“我不賭。”吉安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她腦子鏽了也不會和他賭。

楚陌不放過她:“賭一文錢,就賭江崇清會是傳臚。”康寧九年,張仲就是二甲頭名,傳臚。昌平皇帝心裡那口怨氣總要出一出,江崇清二甲頭名,就是對江叔臻最直白的諷刺。

賭這個?吉安有點動心了,主要賭注就一文錢。自嫁給他,她兜裡的四百六十七文零散錢都用不出去,雙手一張:“賭十文錢。”

“可以。”楚陌一把攬住她開始逼問:“小娘子,請好好與你相公說道說道,是什麼讓你加十倍注?是江崇清的盛名,還是你相公讀書不夠用功?”

吉安拽著他的玉帶,樂道:“都不是,是我兜裡那四百多枚銅子在作祟哈哈……”

“這個可以。”楚陌看著她比夏花燦爛的笑顏,心柔軟成水。他也可以給她帶來很多快樂,湊過去用鼻頂了頂她的鬢,跟著笑了起來。

二月三十這日,貢院外擠滿了人,連插腳的地兒都沒有。卯時正,一次敲鑼,人聲漸小。一刻後再敲鑼,人群開始挪動。待到辰時,人群已讓出一條四尺寬的甬道。

踩著激烈的銅鑼聲,官差攜榜走到張榜處。銅鑼聲停,帶頭的官員開始報榜:“昌平二十八年會試第一名,江寕省粟州府江崇清,會試第二名,陝東省範州府楚陌,會試第三名,江寕省筠州府談宜田……”

隻報前十,江南占了七席,北地士子多有不忿。在官差貼榜離去後,一湧上前,好在前十之後,南北勢均。不多時,有大笑響起。

“我中了哈哈…我中了。”一個兩鬢見灰白的中年男子擠出人群,光著腳又哭又笑,仰頭大喊:“爹娘,兒子中了…兒子中了。”

由他開始,接二連三地痛哭、狂喜,大家見慣不怪。被擠得臉都快扁了的周明,好不容易鑽到榜前,趕緊找。五舅已經回去報喜了,他現在要找三舅老爺和詹府少爺。

一眼下來十行,沒有。扭頭看向右,與另一人手指同時落在十六上,一照麵,原來是詹家少爺的書童小風。詹雲和,陝東省齊州府,十六名。還想往旁擠,繼續找,就聽那小風喊道:“親家老爺也中了,九十三名。”

周明一愣,九十三,那還不如不中呢。

一甲、二甲隻取八十名。三甲百名,賜同進士出身。同進士雖也含“進士”二字,但與進士天差地彆。若是八十三也許在殿試拚一拚,還有點盼頭。九十三名…那得求皇帝老爺的龍眼往後再瞅瞅了。

汪香胡同裡已經是吹鑼打鼓,鞭炮炸響。吉安讓辛語拿了銀錢予方管事,趕緊地打賞,把那些報喜的人送走。不是說不歡喜,而是這地方不對。前後左鄰住的都是權貴,她怕驚擾到人家。

隻這一片向來寧靜,今日這般大的動靜早就散開了。那報喜的差人才走,門房就來報,說前頭永寧侯府的管事代主家來賀喜。

要是旁人家,楚陌不會出去應酬,但永寧侯府…不一樣。老和尚剃度前,親手將北伐軍兵符交給了當時的永寧侯楊奕。五十多年過去了,楊家沒辜負老和尚的信任。

永寧侯府的管事十分客氣,送的禮也不厚,就是自家莊子裡產的櫻桃。楚陌收了就提到內院,吉安見了兩眼都冒星星。竟然是櫻桃,嘴裡冒酸水,她想了十多年了。

“你喜歡。”楚陌瞧她那亮得刺目的眼,不知該酸還是該笑,將手中小籃交給辛語:“去洗乾淨。”他決定了,一會就讓方管事去尋摸莊子,就種櫻桃。

要不是被拉著,吉安都想跟著櫻桃走。

楚陌實忍不了,把她小臉掰過來朝向自己:“媳婦,你信我,我一定會讓你吃膩櫻桃。”

既然這麼說,那她就不客氣了:“我還喜歡吃楊梅、石榴、柑橘、夏瓜、蒲桃、荔枝…”報了一大串,看楚陌麵不改色,她非常滿意。

“就這些了嗎?”楚陌將它們都記在了心裡。隻要不是人,他都可以滿足她。能種的自家種,不能種的…可以帶她去吃,吃最新鮮的。

吉安是看出來了,楚某人對她是一點不摻假的溺愛,正欲說什,門房再跑來報,“少爺少奶奶,內閣首輔張大人家派管事送禮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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