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1 / 2)

一聲怒吼, 震得地都顫了。翰林院寂靜無聲,朱正傾大勒雙目瞪著神情悠然的楚陌,平緩著氣息, 後槽牙咬得緊緊,久久才一字一頓道:“你太放肆了。”

笑了,楚陌絲毫不懼:“我以為這是你想看到的。”後瞥了一眼沉著臉的張雪陽,“不過我挺能理解你的。畢竟你也…年過五旬了, 才掌得翰林院幾年, 張首輔就迫不及待地塞了族裡後輩……”

“楚陌,你紅口白牙地誣蔑上峰,該當何罪?”朱正傾被氣得都快咬碎了後槽牙。自記事以來,他從未被人這般針對過。雖…雖然他心裡是急,在老師告病避嫌時, 也有過些微快意。但他深知, 以自己目前的威望還不足以入內閣。

楚陌盯著朱正傾大睜的眼,從裡他看到的是虛張聲勢。虛?想來是其心裡不無貪圖, 隻尚存幾分自知之明。有貪圖就好, 他不喜歡無欲無求的人:“說我紅口白牙?”抿了抿被媳婦養得紅潤的唇, “我不認,這是明擺著的理。”

“理, 什麼理兒?”朱正傾想扭頭走人, 可翰林院這麼多雙眼睛看著,他要不把話說清楚再走, 最遲明天滿朝文武就都以為他真如楚陌所言。抬手點了點楚陌, 罵道:“你簡直胡攪蠻纏。”

“我沒有。”楚陌很平靜, 一臉無辜:“明明胡攪蠻纏的是你。要我給你捋捋今天這事的起因經過嗎?說我紅口白牙誣蔑你, 可事實擺在眼前。誰都知道張首輔關閉了所有書嶽樓, 就是為了明誌。隻明誌歸明誌,那丫鬟的事一日不查清,他就得背一日汙名。

你是張首輔學生,這個時候最該慎獨、慎微、慎言、慎行,卻突然輕信起外界那些對我妻子的汙蔑,將我請封的折子打回。我一忍再忍,說自己送去尚書省,你又借流言汙我妻子清譽。

大丈夫生當頂天立地,若這還能忍,我楚陌也不配為人夫。你不是在激怒我,那這一番意在何?口口聲聲說流言,流言如果能信,那皇上是不是該滅京城張家九族了?”

“楚陌。”張雪陽臉都黑了:“流言不可信,京城張氏上上下下千餘族口對皇上對大景願肝腦塗地,絕無二心。”

朱正傾兩手握得咯咯響,他想撕了楚陌這張嘴。

咕咚,談宜田吞咽了口口水,楚陌真的是什麼都敢往外吐,雖聽著心顫了又顫,但也是舒爽透了。繼續…再激烈點,老子腰酸背痛脖子疼幾天了,一口老血憋在嗓子眼,就等著噴了。

江崇清雙目亮晶晶,祖父當年要是有楚陌這勁兒,說不定張仲早死了。

“我也知道流言不可信。”楚陌嗤笑,鳳目清泠,諷刺道:“可你們不都信了嗎?”

“我沒有。”談宜田與江崇清幾乎是異口同聲,再次申明立場。

朱正傾吸口氣:“本官什麼時候說信了外頭的流言?那些流言不可信,但難聽。本官讓你先破了外界的流言,再請封,這也有錯?就引得你在此狂篇大論,放肆誣蔑上峰?”手指楚陌,“你有罪,大罪。”

“要我將你之前的話複述一遍嗎?”想自搭台階下,楚陌可不允,學起他的調調道:“請封誥敕,是針對那些賢良淑德,德行可堪表率的女子,你以為楚吉氏德行無虧?”

“咳咳…”談宜田一把捂住嘴,被口水給嗆到了,眼還死死盯著對峙的兩人。

不依不饒!朱正傾後悔來尋他不是了,心急轉著想怎麼應對過去。

楚陌麵露憂色:“才過去多大會兒,你就忘了?就這記性,還能做翰林院大學士?遇著你這樣的上峰,我也不知是福是禍。”

“你…”朱正傾氣得心緊縮,還得強壓著怒辯解:“話是本官說的,但你會錯意了。本官的意思是你以為楚吉氏德性無虧,但外界受流言影響,並不是這麼認為。這個當口請封誥敕,你是在讓朝廷為難。”

“噢…”楚陌佯作恍然大悟:“原來是這個意思?”蹙眉細思,不多會輕搖首,“朱大人,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五十多了還叫張首輔不放心放權了。”

朱正傾不想聽他廢話,轉身要走。楚陌捏住他官服:“張首輔汙名未摘,現又平地起風,還是針對無辜的我,你不覺蹊蹺嗎?”

“放開,”朱正傾就沒見過比楚陌還無禮的人。

“你受張首輔多年培養、提攜,該憂他之憂。”楚陌收回手,吹了吹指頭,冷聲道:“彆袖手旁觀,妄想著尋機攪混水了。你還是趕緊去查一查外頭流言是從哪來的,免得到最後罪過全在你。”

朱正傾大跨步離開,但心卻高懸著。若無楚陌之前誣蔑,他倒是可以不管不問,但現在……

時候也差不多了,楚陌拿著折子準備回家。朱正傾就自求多福吧,張仲正愁沒替死鬼,他這就伸出頭顱去。嗬…愚不可及!

接下來就要看咱們的張首輔舍不舍得這個門生了?當然若朱正傾手腳快,能及早查出流言背後隱著的主,拉扯些旁的誰進來,那就是另一說了。

翰林院一眾人目送著他,有羨慕有抬手擦汗的。談宜田兩眼巴巴,喪著臉:“這就走了?”

“不然呢,把他抓起來嗎?”江崇清曾聽航海的船家說過,風浪中心最平靜,楚陌現就處在風浪中心位。轉眼看向緊抿唇站著的張雪陽,相反京中張家則被頂在了風口浪尖上。

未等楚陌到家,翰林院這出大戲就傳進了宮裡。皇帝麵目沉沉:“真是胡鬨。”

“父皇,您嘴角壓不住了。”

景易是已經想好這戲接下來該怎麼唱了:“趙家閨女當街給已有家室的狀元郎投花,此事外界竟沒人傳?那滿街的百姓就好似…”隻罵一回,下不為例,“瞎了。反倒是人明媒正娶的妻子投朵花,被大張撻伐,您說怪不怪?”

皇帝抬手壓著嘴邊的胡須,冷瞥了一眼不孝子:“你怎麼想就怎麼去做。”他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撐著也隻是等時機成熟,讓小七順利接位。

“兒子知道了。”景易轉頭與小尺子密語兩句,便接著翻折子:“楚陌這一鬨,明天他去尚書省送請封折子,尚書省該不敢再攔了。”攔了就是信了外界的流言,那便是不明事理,不配在高位上待著。

“一個六品安人,有什好攔的?”皇帝背靠著龍椅,喝著茶:“朱正傾確實有虧翰林院大學士之名。”一通爭辯,竟被楚陌壓得自打臉。

景易朱筆在折上一勾:“您也該見見善之了。他在翰林院整日閒著,閒出一肚子話。今兒要不是到點該下值了,他能扯著朱正傾再聊會兒。”

“他樂意閒著。”皇帝嚼著茶尖兒:“上峰不給派事,他就什麼也不乾?翰林院裡那兩編修忙得走路都打晃,他不知分擔一些嗎?”

“是啊,就這樣,俸祿還一點不少拿。”景易肉疼道:“再過幾日,他媳婦還要跟著食俸。咱們可不能這麼白養著他,必須得找點事予他做。”

說的跟唱似的,皇帝不想理兒子,可有件事必須得提醒他:“你要召見他,朕沒意見,但不許提你曾伯祖。”

當年景程隱雖手刃五王後出家了,但聖祖一直惦著他,駕崩後更是與文孝成貞賢皇後合葬了。文孝成貞賢皇後便是景程隱的母親。帝後陵寢邊上還有一副空棺。

聖祖留有遺詔,若一日景程隱崩了,皇室需迎回,葬於帝陵。那副空棺就是為景程隱留的。不管景程隱認不認,皇家玉牒上,他仍舊緊隨著聖祖。聖祖也從未廢黜他的太子名。

徒弟勝半子,昌平皇帝不想臨死了還認個祖宗回來。

景易抬首:“父皇,兒子也不想多個祖宗。”除非有一日曾伯祖回來了,親口對他言明楚陌的身份。他避無可避,才會認下。

輕嗯了一聲,皇帝沒話了,放下茶杯,抬手招來龐大福:“扶朕去後殿歇息。”

“是。”

景易看了一眼龍案上那幾摞折子,眨了又眨眼睛,那些都是他的事了?父皇最近好像越來越不…勤政了。

這頭楚陌回到府上,也未避著吉安。吉安見他手裡拿著本折子,心裡有了猜測,上前抽來翻看:“新科進士遊街,你可算是露大臉了…”還想說些什麼,可…折子上寫的是她嗎?

臉上飄紅,她有些羞愧。快速看完,趕緊把折子塞回他手裡。沒交出去,該是被打回了。

“你知道流言了?”楚陌將折子放到榻幾上,端了她之前在喝的茶,咕咕兩口:“放心吧,明天外頭就有旁的說頭了。”

他這話的意思是…又要有大新聞了?吉安抽帕子給他擦了擦嘴:“你今兒在翰林院乾什麼了?”細品著楚翰林麵上的神色,跟往常沒兩樣。

“昨天做什麼今日還一樣。”楚陌坐到榻邊,拉她窩懷裡抱著:“就是快下值時,朱大人把請封折子送回給我。”

“我也不等著吃朝廷那口飯。你先把這事放放,好好協助上峰準備庶吉士選館。”吉安抬手摸了摸他的臉,指下緊實細膩,不禁側首親了親他。

楚陌搖了搖頭,迎合地與她廝磨,喃喃道:“朱大人當前有更重要的事要處理,請封折子他已經看過了,明日我送去尚書省就行了。”

這樣啊,吉安還以為是被打回了:“你那折子要不要再寫含蓄些?”

“不要,我都覺寫得還不夠。”楚陌扣著她的手,嘴逗著她皙白的嫩耳垂,嗅著她身上的馨香,眸底墨色幽幽:“今日楊小爺有過來打攪嗎?”

吉安樂了,用力夾了夾他的指:“楊小爺夫子回來了,從今天開始,他隻午間有一個半時辰的空。”

“那就好。”楚陌放心了,笑著橫抱起媳婦往裡屋去。

“等等,一會就吃晚飯了。”

楚陌嘟囔:“等不了了,一會為夫喂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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