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2 / 2)

雙目一緊,吉安頓住,虎毒不食子,詹雲和…為了前程,他還真不會不舍得。一個庶孽占著長位,於他不是好名。他也不需要臟手,冷眼旁觀,就可連帶著討厭的嫡妻一並除去。

聰明…但也是真狠。另,吉欣然既然備了上好的藏紅花了,想要唐悅兒母子雙亡,大可趁唐悅兒生產混亂時下手。為何要等唐悅兒誕下孩子之後再動作?

她不以為是吉欣然尋不到機會。有唐悅兒的大損在前,詹家該早對吉欣然有防備了,那怎還能讓她得手害到孩子?

說明了一點,詹雲和沒想讓孩子活。估計孩子才生下時,吉欣然未必想要他死。之後因何改變主意,那就得問問詹雲和做了什麼了?

“看來短時間裡,我在京城是見不著吉欣然了。”

也許是永遠見不著了,楚陌深知老和尚的本事。他說一個人命不久矣,那定是閻王早等在門口了。

此刻齊州詹府裡已是一團亂,喜雲苑裡尚未出月的唐悅兒,披散著沒有光澤的發,死死抱著無生氣的嬰孩,哭得嘶聲裂肺。頭戴扶額,拄著竹杖的詹母唐氏,攥著帕子捂著嘴亦在痛哭:“冤孽啊…”

她後悔了,當初不該走這一步的,害苦了她悅兒,那個毒婦…毒婦!

緊挨著喜雲苑的朝雲院裡,吉欣然怒目瞪著詹雲和:“要和離?你彆做夢了。”淚在眼眶裡打轉,“心疼了?我大度容下庶孽了。你是怎麼對我的?抱孫不抱子,你夜半聽到一點聲響,都覺是嬰兒啼哭,慌得連件外衫都來不及穿,就跑去喜雲苑,一待一夜。”

“悅兒誕子不過十日,你覺得我能對她做什麼?”詹雲和眼裡爬滿了血絲,麵色晦暗,左手裡緊抓著墨跡才乾的和離書。

“不做什麼,為何要待一夜?”她沒想弄死那孽種,是他們逼她的,整個詹府上上下下都在逼她。扯唇笑著,她是妻,喜雲苑那位是妾。聽聽那些下人怎麼說的?詹府有後了,那算什麼後?

孽種罷了。

“你一點悔過之心都沒有?”詹雲和看著她,直覺自己當初是瞎了眼。

“我為什麼要悔過?”吉欣然嗬嗬笑著:“唐悅兒是妾,妾通買賣。我打死她,都沒罪。”誰叫唐家犯賤,送女兒給人當妾?

詹雲和點點頭:“好…好,”左手一鬆,和離書落地,“你不同意和離,那我隻能休妻了。”

休妻二字若晴天霹靂,打在吉欣然頭上,他說什麼,休妻?

“你配嗎?”

“我配不配不用你來評斷,倒是您,”詹雲和上前半步,冷目與她對視:“歹毒若蛇蠍,不配和離書。”和離,隻是念及吉家那兩個懵懂小女兒。是吉欣然不識相。

他還強硬上了,吉欣然半掩嘴大笑:“哈哈…你算什麼東西?休我,”笑得前俯後仰,“今年休我,明年再求著我回來?你覺得我會回來嗎哈哈…做夢,你詹府什麼門第?”

“你瘋了。”

“瘋的不是我,是你。”吉欣然麵上的笑一下子全無,咬著後槽牙狠厲地瞪著詹雲和,眼珠子都暴突出眼眶了:“你人在家裡,知道京中發生的事嗎?”

詹雲和看著她不語,腦中儘是吉欣然一直以來泄露出的怪異、矛盾。樟雨嬤嬤為何病,是他讓她病的。一個內宅婦,竟敢參與賭.博,賭的還是江崇清為傳臚。

怎麼,她也覺得他不堪為傳臚?

“很快楚陌就要去西北監軍了。”吉欣然盯著詹雲和,見他神色平靜,心裡不快極了:“他會棄筆投戎,得封侯爵。”終於驚了,“你憑什麼休我?我可是手握重兵的宣文侯…內侄女。”

細品吉欣然的話語,詹雲和心裡已是驚濤駭浪。他看過誌怪話本,有人一覺夢三生,有人死而複生…吞咽了下,故作不信的樣兒:“手握重兵嗎?那我更該休了你。有一位手握重兵的侯爺姑父,我十多年的寒窗苦讀豈不全白費了?再是賢能,君王也不敢用。”

吉欣然呆了,她從未想到過這點。

楚陌會棄筆投戎?不知為何,詹雲和直覺此會成真,口中發乾。剛吉欣然說“宣文侯”,文侯?新帝還真是敢封。

駱斌雲…詹雲和眼神一晃,吉欣然曾引導過他。他當時有多想,但想到譚誌敏追查數年無果,便歇了心思:“說楚陌得封侯爵,內閣同意嗎?駱斌雲還沒蹤影,張仲同意嗎?”

吉欣然木木地道:“不同意又能怎麼樣,誰能指認楚陌?找不到駱斌雲,就無法斷定他是死是活。一個個都拿他沒有…”突來一聲嘶叫,她本能回身。不等看清,一披頭散發的瘋子已到跟前,腹間一痛,好像有什麼東西刺入她肉裡。

“悅兒,”詹雲和瞠目。

“哈哈哈…償命償命。”唐悅兒雙目通紅,像厲鬼一樣,抽回刀隨手一扔仰頭大笑:“哈哈哈…乖寶,娘給你把毒婦殺了,你彆怕。”憑空似抱繈褓那般抱著,輕聲唱起搖籃曲。

看著吉欣然慢慢倒下,血激湧很快就侵染了一大片。詹雲和心猛烈跳動著,一時難以決斷。詹父詹母已趕來,均被嚇得愣在了屋外。

她…她好像要死了?吉欣然手緊捂著腹,滾熱的血燙著她。她…她才十八歲,怎麼就就要死了?想要呼救,可嘴張開卻發不出聲。眼前漸漸迷蒙,光亮慢慢潰散,黑暗襲來。死死撐著眼,告訴自己不能閉上。一滴眼淚滾落,黑暗吞沒最後一絲光亮的瞬間,她隱約聽到了有人在說話。

“皇上,臣以為吏部侍郎詹雲和,多年來恪儘職守臻於至善,舉人唯賢,堪得大用。”

“詹侍郎確實當得尚書。”

“是嗎?”

楚陌,一聽這聲音,吉欣然就辯出了,是他。為什麼詹雲和成了吏部侍郎?捂在腹部的手,還能感知到血在外流,隻流得不凶了。

“宣文侯?”

“今天日頭是打西邊出來的,你竟不用朕三召四請主動進了宮裡?”

“臣聽說吏部尚書嚴啟告老了,內閣支持直升詹雲和,甚覺可笑,才趕緊進宮攔一攔,免得一著錯舉汙了皇上的聖明。”

“噢,你又知道什麼了,說來朕聽聽。”

“剛朱大人說詹雲和恪儘職守臻於至善,舉人唯賢。可據我所知,詹雲和在吏部就任期間,三次提拔其嶽父吉彥。一掛尾的進士才十五年就升至四品知府,關鍵這吉彥…還曾被母告過…不孝不悌。母死後,也未守孝。”

“宣文侯爺不知,吉彥母親不慈,惡待其妻女……”

“不用你廢話,我既然來了清乾殿,就是已經將事查得清清楚楚。吉彥妻黃氏,一小鎮書肆掌櫃的女兒。在閨中時喜讀書,常跑去書肆……閨中時不哭,分家後一夜成長,行事大方利落,獨獨未分家時日日哭泣。皇上,您說她有意的還是故意的?”

“心思奇巧。”

“是奇巧,欺了婆母不說,還借此不費一個銅子就了結了吉彥的父母恩。再說吉彥嫡女,也就是現詹雲和的妻子,三品誥命了。宮宴時,皇上該見過,臣給您帶來兩幅畫,您瞧瞧。”

“這位是誰,與詹吉氏有八分像。”

“是吉彥的親妹吉安。您再看看這一幅,這才是詹侍郎妻子的真實樣貌。”

“嗬,完全就是兩個人。本來樣貌也清秀,為何要學起她姑母?”

“這說來就話長了。吉安腹有詩書……黃氏截了詹雲和的信,與女兒說若你想與雲和和和美美過下去,你小姑就必須見不得光。那譚東身子已壞了,他會死死地看著你小姑。

我多年前在齊州府見過吉安,譚家父子將她送來伺候我。她與我師父有故,我同她對弈了一夜,甚覺可惜。她若是男子,定不比江崇清、談宜田差。那天之後一月,吉安逝了。士可殺不可辱,她為譚東妻,譚東卻將她送往他人榻。

皇上您說吉安之殤罪在誰?”

“黃氏母女真是惡極。”

“詹雲和就沒罪嗎?若沒罪,那就是他連枕邊人都沒看透,如此又怎堪為吏部尚書?有罪…他冷眼旁觀黃氏母女行惡,品性下層,不堪為官。至於吉彥,縱妻欺母、行凶,乃大不孝。父死母喪,皆不能瞑目,淩遲處死最適合他。”

“宣文侯爺,口說無憑,你得拿出證據來。”

“遲陵縣棗餘村上了年紀的村民都可為證,黃氏父兄也都活著,他們可是享足了黃氏母女的福。譚家發配到遼邊的人還沒死絕。哦…對了,黃氏在吉彥為官期間,斂財高達二十萬兩銀,其中大半進了詹府。朱大人,還要我舉證嗎?”

“侯爺問皇上吧。”

“朕不太信呢。”

“這個簡單,皇上抄了詹府不就什麼都清楚了。”

“還是善之懂朕的心思。”

“若罪名證實,皇上打算怎麼辦黃氏母女等一眾人?”

“善之以為呢?”

“發配遼邊,正好遼邊有大片荒地要墾。”

詹府後門,站著一獨眼老僧,上望著天,麵上陰沉。那人竟死了,他就晚來了一步。沒她,鎮在七殺命宮裡的那顆吉星,命勢怕是要更強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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