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 112 章(1 / 2)

人說化腐朽為神奇,還真有點內容。吉安盯著鏡麵,同樣是點桃妝,她化的妖是妖,但就缺了點無辜可憐。可樟雨這麼塗塗抹抹,她兩眼稍微泛點水光,那瞧著似全世界都委屈了她。

正好時間充裕,她這化好了,又讓樟雨給惜苒試下一樣的妝。

惜苒臉要比侯夫人略窄一點。樟雨用細毛刷沾了些珍珠粉,輕掃惜苒的顴骨連帶著腮:“今日得閒,奴婢再給姑娘做件裡衣。姑娘的懷不夠飽滿,既要真假難辨,就不能差在小節上。”

“多謝嬤嬤。”惜苒專心看著樟雨的手法,心裡納罕。這要是放到他們暗衛營,那也是個教頭,專培教易容術。

吉安就站在惜苒後,兩張臉呈現在鏡中,一點一點地趨同,最後竟似了九分。再把發髻盤好,樟雨沒給惜苒藏碎發。兩絲碎發自然垂落,消化了最後一分不似。

站一塊,就一對雙胞姐妹。

楚陌抱著睡醒的小虎子來。他麵上沒什,小的兩眼直直地盯著,像不知要找誰。

吉安笑著上去,拍了拍手。小家夥愣了下,又哈一聲笑開,身子傾了過去。

看著兒子往安安懷裡拱,楚陌是真想說,今天彆給他喂奶。親娘都辨不出,幾個月的奶全白喂了。擺手讓惜苒帶樟雨退下,自跟上母子往角落屏風後。

辰時正,方管事卸了大門的門檻,兩輛馬車走出。車裡,吉安手還流連在頭上那頂寶翠冠上。漂亮精美毋庸置疑,但也是真重實。一品誥命大妝,大紅廣袖衫,深青雲霞帔。

她昨晚擺弄了許久,也試了,跟今日上妝後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大紅壓不下一身清泠,深青的莊重為清泠添了倔強。是啊…說好的一雙一世一雙人,可現在楚侯身邊多了兩美。

裝模作樣地抽了一聲,撇過臉,不看坐在對麵的負心人。

他媳婦到底什麼時候能好?楚陌伸手掰過她的臉,一本正經道:“我們還是回府吧。黎應岷已經被抓到了。狼狽為奸,沒了狼,狽也不成奸。”

“不行。”她這情緒都醞釀好了,眼中凝淚:“你是想把我永遠關在府裡嗎?”

楚陌苦笑:“這就開始了嗎?”收了小幾,坐到對麵。

“不要抱,會弄皺衣衫。”吉安扣住他的手,找話打岔:“你說今天那個北漠公主見到我,她會不會當眾逼皇上令你休我?”

低頭在她頰邊碰了一下,楚陌沒想過這事:“大景是贏家,贏家還能被個戰敗國公主逼至斯,那隻能說皇上無能。”

耳邊的熾熱氣息,叫吉安心熱,放開楚陌的手,側頭幾乎與他貼麵,捏了捏他的頰,嘟囔嬌斥:“你這張臉,可真沒少給我招事兒。”

“也就隻給你摸。”楚陌喜歡招吉安。

“算你懂事。”

“明天小虎子就六個月了,是不是該給他斷奶了?”嗅著媳婦身上的香,楚陌眼神迷離:“他今早差點認錯娘,你心不寒嗎?”

柔情蜜意沒了,吉安推開他:“說好的喂到他八月、九月。這頭葷還沒開,你舍得給他斷奶?”

楚陌賴她身上,不言語。吉安知道他在犯什麼病:“以後我給小虎子喂奶,不許你傍邊。”

“你沒發現他最近口水流得歡,總喜歡啃手嗎?太醫院童嘉民說了,他要長牙了,牙板癢。”楚陌不忿:“今早他還虎膽包天,咬你。”

吉安沉著臉,鄭重道:“我要給他做幾根磨牙棒。”

“不是應該給他兩屁兜嗎?”

“他才六個月,打完能長什麼記性?要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那不就是斷奶?”

馬車裡靜默幾息,吉安凝眉聚淚,控訴地看著楚陌:“楚侯是有了新人,又想讓我們母子分離嗎?”話裡夾帶著氣憤,聲也不小,正巧馬車駛出長巷,入了東直街。

一見這,楚陌腦袋就耷拉下了,閉嘴不言,任她發揮,任她欺。

這才好,吉安抱住他,輕輕在鬢邊碰了下。到了宮門口,夫妻下馬車,女眷坐上轎子,往坤寧宮去。楚陌給花朝花夕打了個眼色,目送她們離開。

“侯爺,您這邊請。”禦前的太監側身讓路。

楚陌知道清乾殿在哪,不用領路。這會清乾殿裡,景易正看著小尺子用砂石磨杯盞:“不要磨得太整平,得扭曲。”

叫您小時練功不努力,現在見相了吧?小尺子耐心磨著,為了讓皇上好把杯握、捏碎,他也是煞費苦心了。但願今兒宴上,這些杯盞都能派上用場。

吉安來的不早,到坤寧宮時,宮裡已經坐了一殿的命婦。皇後親迎出來,不等吉安行下禮,就將人拉起:“可算是見著了。”盈盈目光盯著嬌美麵容,手下用力握了握。

皇上真沒虛誇,楚小奶奶,好容色!

眼波一晃,吉安頷首,清楚皇後是知內情,這叫她少了頗多顧忌:“臣妾還沒行禮。”

跟在後的那群命婦,正驚豔於宣文侯夫人美貌,就見宣文侯夫人抽回了手,後退兩步,行宮禮。看著皇後那雙頓在空中的手,她們都替著尷尬,忙轉過臉。有不少命婦好似懂了,為何宣文侯夫人少出門?

費曉曉攙扶著老太君,看著她安妹子半天回不過神。今日宮宴,安妹子這妝容…是不是有點過了?皇後都被壓下了…她昨日該去趟小楚府。

倒是老太君人老眼利,瞧出了吉安今日的怪異。

皇後慢慢收緊手,麵上笑容略僵,語調依舊熱絡:“快快起身,咱們進殿說話。”

“多謝皇後。”吉安搭著花朝的手,緩緩站起,雙目低垂,麵上淡淡。進入殿中,她誰也不理,端坐在永寧侯府老太君下手,清泠似雪山之巔的蓮。麵無表情,眼神黯然,周身透著孤寂傷情,又隱含著無助。

皇後幾次搭話,她應是應,但小心翼翼。

不對,費曉曉直覺她安妹子不對勁兒,難道楚陌真的動了皇上賜下的兩美?

“上回小虎叔百日,本宮原是要同皇上一道去楚府。”皇後不避諱地稱呼,叫幾個已露嫌惡的宗室命婦收斂了神色。

一提到孩子,吉安眼裡泛起晶瑩,扯起唇角起身行禮,婉婉道:“叫皇上皇後掛心了,他…挺好的。”

這是在強顏歡笑,眼神明亮的都瞧得出。思及前些日子皇上賜美的事,大家也都懂了。到底是小門小戶,才這點就忍不得了,那以後日子要精彩了。皇後娘娘也是好脾氣,竟一次兩次上趕著拉攏。不過也不怪,誰叫吉氏男人厲害。

巳時正,宮人領女眷往昭寧殿。在昭寧殿外,見著楚陌,吉安隻瞥了一眼,入席後也端著。瞧得費曉曉都替她急,心裡怒罵楚陌。

宣文侯夫人在府裡那麼久,可算是出來露臉了。王公大臣們有意無意地看過,沒什意外。宣文侯自己長那樣,要真娶個無鹽女,他們也許還會多看幾眼。

午時前一刻,漠遼夏疆的使臣入席。吉安注意到,北漠凝香公主不在。午時,太監唱報:“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官員攜女眷跪拜。外邦使臣行著自家禮數,敬大景帝後。

帝後入殿,在主位落座。

“平身。”

“謝皇上、皇後娘娘。”

景易待人都入席後,覆上皇後手麵。皇後立時吩咐宮人,開席。不過十息,一水的貌美宮女端盤入殿上菜。吉安心思還在沒來的凝香公主身上,沒留意上來的第一道菜是什,在帝後敬天敬地敬四國使臣後,動了筷。

她心思才回歸,放到菜上。燕窩雞絲湯,湯汁濃鬱,香味誘人。楚陌動手給她舀了一勺。她是吃得安然,但瞧見的各位驚奇了。

一次也就罷了。一向冷情的宣文侯,竟一而再地給他夫人布菜,雖然板著臉,但討好之意濃濃。那楚吉氏也是個不識相的,大丈夫給布菜,你倒是賞個好臉呀。臉上始終寡淡,像是宣文侯欠她良多。

景易頻頻看去,楚小奶奶厲害。過了今日,外頭就都知善之動了他賞的美人了。瞧那樣,他楚小奶奶是把“不懂事”三字刻在臉上了。

皇帝屢看宣文侯夫人,也叫一些大臣生了旁想。

宮裡的禦廚手藝確實高明,吉安細細嚼著嘴裡菜,佯作一副食難下咽樣兒。楚陌越是殷勤,她越矯情,眼裡水光更盛。

相比之下,這會楚陌是真的食難下咽,已經在想怎麼能儘快抓到黎永寧。

飯吃半飽,上歌舞。宮裡一片盛平,宮外一匹快馬入安崇門,急報在通州未青湖發現梁啟絹蹤跡。大批京機衛出動,赴通州。與此同時,城北一群雜耍玩鬨著往宗人府大牢那方去。

今日的宗人府大牢守衛依舊森嚴。附近無閒雜,靜悄悄的。隻才過午□□後忽來炸響。守衛急問:“怎麼回事?”無人回應,立時領人過去查看。府前路道兩頭一群畫著鬼臉的雜耍蹦蹦跳跳地來。

“做什麼?”一圓胖臉守衛大聲嗬斥:“這裡是宗人府大牢,非你們耍鬨的地兒,還不速速退離。”

一怪腔笑道:“我們來的就是宗人府大牢。”不等音落就甩出幾串鞭炮。一敞肚小矮人往嘴裡倒了什麼,噴出一口火,點燃了鞭炮,頓時劈裡啪啦。

“後退後…”圓胖臉守衛被割了喉,兩眼暴突,血灑落在石磚上。

白日劫囚。

京機衛不堪一擊,隻半刻,牢門就被踹開了。進入大牢,那群雜耍仍蹦蹦跳跳。大牢最裡那間,身著白褂的男子麵朝牆,聞聲提筆在紙上書:“妖魔鬼怪。”

“少主,我們來救您了。”還是那道怪腔,可不等他們接近那間牢房,就聽轟然一聲。宗人府大牢門戶幾乎是同時全部落鎖。

怪聲再起:“不好,中計了。”

牢裡那白褂男子擱筆,轉過身,赫然就是挺直了腰背的暗衛首領龐大福,尖細的聲音不乏威嚴:“殺。”

立時間藏於各角的黑衣人現身,激戰頓起。牢外回守的京機衛,朝天放響炮。日正當空,京城城門關閉。巡防的兵衛照著原計劃,將分給他們的暗道切斷。

戴著鬥笠的王姣,拄著竹拐漫步在城西街頭。走至一巷口,突然停下,扭頭看向巷裡。一婦人牽著一目光老成的男童匆匆來,在見到擋在巷口的王姣,又急退。

“哪裡逃?”

宮外演得烈,宮裡昭寧殿也來了大戲。紅紗女赤足在鼓上縱情跳著舞,引著一眾男子看直了眼。女眷沒幾個好臉色,吉安尤甚,已全然不顧場合了,淚噙眼裡,身子繃緊。

舞畢,紅紗女利落地跳下大鼓,揭開麵紗,翹著蘭花指搭手向上:“凝香拜見大景皇上、皇後。”

景易心突突的,鼓起掌:“好舞。”目光下落,看來他這杯盞沒白準備。

“皇上,凝香有一請。”

來了來了,景易抬手作請:“公主說便是。”

側首看了一眼席上人,凝香公主不掩嬌羞:“凝香遠赴大景和親,隻為一人,還請皇上成全凝香的一片癡心。”

自古有紅顏禍水,今善之也為他們男子長了回臉。景易裝傻:“不知公主指的是哪位?”北漠胡虜,不講綱常。父死子承父妻妾也不少,但這裡乃大景,禮儀之邦。

見那北漠公主又看宣文侯,張仲不由攥緊酒杯,直覺今日有人要倒黴。瞧楚陌那張臉,共朝堂這麼久,無論是麵對他還是趙家、嚴啟等,神色都沒如此難看過。

“凝香喜歡宣文侯,還請皇上成全。”

你可真敢想。景易看了一眼凶相畢露的楚善之,笑笑道:“公主,你可知宣文侯已有妻有子?”

吉安一滴淚滾落,心裡在擔心著妝。

“凝香知道,”公主麵有難色,但還是很懂事:“若宣文侯喜歡,凝香允吉氏做妾。”

“本侯有妻有子,也無意於她人,還望北漠公主自重。”楚陌說完,扭頭看向默默掉眼淚的媳婦。她是在家裡憋太久了,才會閒得瞎打盤算。今日宴後回府,他就收拾東西,明日帶她和小虎子去莊子上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