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 115 章(1 / 2)

盛安四年,楚府一家在陝東待過方圓大師七七,便回了京城。歸府的那一天,皇帝降旨封楚陌為宣文王,世襲罔替。

百官無異議。原這道旨意,該在盛安元年冬楚陌鏟除前朝餘孽時就應降下。如今晚了三年,又多了一層九龍令的因在其中,更名正言順。宣文王府日子照常,依舊在豐鮮樓大擺流水席。

楊寧非連著被“押”至豐鮮樓吃了三天席,第四天實不想再去。他現在十一歲,知羞恥了,但有人不知羞恥。

“我求你們,放過我。”

誰見過天方亮就跑上門的客?還是兩小客,一個三歲半,也就兩骨節高。一個五歲,比兩骨節高點。

三歲半的那位正是宣文王世子,楚嘯。粉雕玉琢,雖圓乎,但這絲毫不影響他精致的五官。一身緋色小錦袍,頭上挽了個小道髻,腳穿一雙略顯突兀的小虎頭布鞋。聽楊小爺竟拒絕帶他們去吃席,有些不懂了,眨了眨眼睛,張嘴一口奶味。

“我爹讓我和越哥兒來找你的。”

一旁的大皇子景越然正經地點了點頭,把手向後背去“曾叔祖說你最歡喜吃席了,”隨了他爹的那雙長眉一耷拉,“你不想去,是不是不喜歡我和小叔爺?”

天大的冤!楊寧非忙板正身姿“二位先上坐,喝牛乳潤潤口,吃點點心。小的這就去換衣整裝。”轉過身,哭喪臉。想他楊小爺在京裡也是響當當的一號主兒,可這兩,他也是真得罪不起。

楚小叔,可真會給他找事做。不就是那年年少無知的他小小誤會了下嗎,有必要記仇這麼久?

目送楊寧非進了裡屋,大皇子掉過頭伸出隻肉爪子“小叔爺,吃完今天明天後天的席,年前我們就隻剩六家席了。”

吃一頓少一頓,兩小兒不約而同地歎聲。

“我爹都給打了樣兒了,為什麼他們就是不學學我家裡?不然我們就可以吃…吃六個六頓,三十六天。”

“用我父皇的話說,他們不開竅。”大皇子恨鐵不成鋼。

“確實。”

到了豐鮮樓,高矮三人一進門就遇見老熟人。楊寧非雙手捂臉,明天一定把蒙豈喊上。

“殿下也來吃席?”魏茲強、魏茲力兄弟笑嗬嗬地朝著大皇子拱手行禮。景越然一臉嚴肅“輔國公、魏大人不必多禮。”

魏茲力移目向大皇子左側的小娃子,有意逗道“楚嘯,雖是你自家辦席,但也不帶你這樣兒的。天天來吃,你吃多一點,我們就少吃一點。”

“我叫楚小虎。”小娃子不快地糾正“跟你們說了多少遍了,你們怎就記不清?”

“你爹說你叫楚嘯。”魏茲強手癢,要不是礙於身份,他都想上去揉揉楚陌家娃子的臉。活了這麼久,他就沒見過比楚嘯還漂亮的娃。不止他,老二家東宇見過小虎子後,一心想求跟宣文王妃差不多顏色的姑娘。

心有點大,也不先瞧瞧自個什麼樣兒。結果,到現在還孤家寡人一個。

小娃子無奈“你們叫我楚虎嘯也行。”

昌平二十八年的狀元郎,宣文王爺楚陌,有想過自己給兒取的名,竟遭兒嫌棄嗎?關鍵兒才三歲半。魏茲力捏了捏鼻子,拍了下楊寧非“辛苦了。”止不住發笑,頂精貴的三位小爺愛吃席,全京城都知道。

吃完席,豐鮮樓東家哈著腰將三位小爺送出樓,看著白臉宮人把兩小的抱上馬車,不停說道“三位爺吃得好,明天再來,還是頂樓包廂。”

你可閉嘴吧。楊寧非扭頭瞪了一眼老東家。

景越然擺擺手“一定,您回吧。”

楊寧非騎馬,護送兩小的馬車到槐花胡同,進了內院跟在腆著肚子的兩小後慢吞吞地走了一刻,隱隱聽到琴音,不禁撇嘴。楚小叔少時不習音律,小虎子快四歲了,他竟突然生了興致。

彆說,聽著彈得好似也就比他二嬸差些。他二嬸可是個實打實的大才女,二叔把她捧手裡當寶。也確實該。想他二嬸雪白雪白,二叔呢?跟抹了鍋底灰一般。

來到安陌院外,楊寧非有點不太想進去,但他今兒必須跟楚小叔好好說說話,讓其意識到他已經快成人了。

“爹、娘,我們吃飽回來啦。”楚嘯嚷起,歡快地挪腿進院。

吉安正坐在院中花亭裡凝眉苦思,右手拿著特製的石墨筆在紙上左描又塗。聽到兒子嫩嫩的小奶音,凝眉立時舒展,放下筆起身迎去。

一旁的撥弦的楚陌,瞥見不由鼓嘴。就這,還想生第二個,他瞧著很傻嗎?

不一會,吉安一手牽一個回了亭中“今兒在豐鮮樓又吃什麼好的了?”

“掛爐小烤豬。”景越然進了亭,偷瞄了一眼曾叔祖“我和小叔爺都覺小烤豬比掛爐鴨好吃。”

“對。”楚嘯見爹還坐在琴邊,丟開娘的手,跑過去擠到爹懷裡坐腿上,小小的胖手跟著那雙修長的大手輕撥弦。奈何胳膊有點短,靠外的那幾根,還夠不著。

楚陌低頭看了眼小肥崽,很滿意他的長勢。

吉安牽著大皇子到茶座邊坐下,大皇子也不去聽那亂曲,兩眼落在紙上“曾叔祖母,您又在給編畫坊畫圖樣嗎?”

“對呀。”吉安示意綴在後的楊小爺找地方坐“今天又辛苦你了。”

想說不辛苦,但話到嘴邊愣是吐不出來。楊寧非也不坐,走到茶座那瞧了瞧楚小嬸新畫的花樣。盛安二年,宣文侯府搬到槐花胡同後,一切安置好了。他娘和楚小嬸想了很久的編織鋪子終於開張了。

那鋪子裝點的跟個家似的,不少老少進去了,就不想出來。生意那叫一個好,聽爹說娘夜裡睡著笑醒好幾回。風頭一時壓過對麵的海雲閣。

這兩年,生意也沒見回落。現在不止京城,外頭不少大戶,家裡都是木地板上鋪編織毯子。

看紙上,一隻肥兔子踩著老龜,手裡拿著小旗,雄赳赳氣昂昂地喊“我不要臉了。”這又是給哪個活寶畫的?

花朝送牛乳茶進亭子,倒了三杯。楊寧非喪臉“花朝姐姐,給我換杯清茶。”他都多大了,早斷奶了。

“那這三杯都是我和小叔爺的。”大皇子端了一杯過來,吹了吹小抿了一口。

那邊父子兩合奏完一曲,楚陌抬首看兩大眼快眯成線的大皇子“你在這已賴了三天,是不是該回宮了?”

晴天霹靂啊!景越然小臉囧起,牛乳茶也不香了,哭喪道“曾叔祖,我和小叔爺情同手足,您不要把我們分開。”

很好很好,楊寧非就差給大皇子鼓掌。

“非一,”楚陌叫來亭外的白臉宮人“送大皇子回宮,多讀點書。”

“曾叔祖母…”這話才出口,見曾叔祖彎唇,景越然立馬將哭喪腔收起,臉也不囧了,淚汪眼裡起身拱手“那越然先回宮了,明日再來請安。”

吉安掩嘴大樂,這戲碼她家幾日就要上演一回“曾叔祖母送你。”

目送娘和越哥兒出院門,楚嘯歎了口氣“爹,小虎子又多一點慶幸我是你和娘親生的了。”兩眼一彎,高興道,“今晚越哥兒不在,我陪你和娘睡。”

“知道什麼是分家嗎?”楚陌又開始撥弦。他的暗衛營已經建好了,樟雨編入其中任了教頭,教音律和易容。他又自尋了六位奇人異士。現暗衛營有兩百稚童在接受訓練,他們都是從各地收羅來的孤兒。

楚嘯知道分家“可你和娘就我一個崽。”

“一個崽怎麼了?”楚陌低頭看仰著小腦袋望著他的小肥崽“晚上再擠到我和你娘床上,我就考慮把你分出去過。”

“爹,你不要這麼認真。”楚嘯調身跪他爹腿上,舉手去推他爹的嘴角“笑一笑嘛,不然你的胖小虎就要當真的了。”

楚陌嘴角順著兒子的力上揚“那說好了,晚上自己睡。”

眨了眨眼睛,楚嘯蹙起眉頭,十分鄭重道“爹,今天我們去吃席,又遇見輔國公和京機衛統領魏大人了。他們還是叫我楚嘯,我回府的路上認真考慮了,決定試著接受你給我取的名。”

“楚小叔,他在岔話。”楊寧非笑望楚小爺,才三歲半,就猴精。不怪爹總說,什麼人養什麼人。

小嘴一鼓,楚小虎回頭就衝壞事的楊小爺一聲“虎嘯”,當真奶凶奶凶。

“你這學得不像。”楊寧非忍夠了,雙手叉腰“我教你。”

“好呀,看誰叫的像…”

“你們比劃虎嘯的事先擱一下。”楚陌瞥了一眼不甚聰明的楊小爺,拉回準備離開他腿的小肥崽“我們繼續談。”

吉安送客回來,見父子兩在蠻纏,也不問因什麼起的糾紛,招呼還站著的楊小爺坐。

“你娘最近還好嗎?”

“挺好的,已經不吐了。”楊寧非以為自個這輩子是沒弟妹的命,不想他娘年後懷上了。這胎也奇,前三月跟個沒事人一樣,滿三月了開始吐,吐得還很厲害。

“那就好,我明日去過編畫坊,便往侯府瞧瞧她。”

“行,我回去告訴她一聲。”楊寧非也不想在宣文王府留飯,看那對父子還沒扯完,喪臉向楚小嬸“嬸兒,我大了。”

吉安肯定道“這兩年蹭蹭往上竄,是長高不少。我看再有兩年,能趕上你爹高。”

“還是嬸兒眼明。”他如今已不擔心身量了,隻望在長成大人前,叫外頭忘了他好吃席的事兒“我再有幾年,就能說親了。”

吉安精神來了,湊過去點點“看上哪家閨女了?”

瞧她那表情,簡直跟府上那位永寧侯世子夫人一模一樣。楊寧非乾笑兩聲“尚沒,我的意思是我得在意點名聲,不能像小時那樣好歹都來了。所以…明天小虎子和大皇子還要去吃席,你們能不能換個人辛苦?”

“吃席怎麼了?”吉安不懂“於名聲有什麼害?”

“好吃。”

“誰說的?人都講能吃四方是福。”吉安笑著道“不過你放心吧,明天小虎子他們不會去吃席。大皇子出不了宮,你楚小叔也要給小虎子開蒙了。”

“真的?”楊寧非看向那吊楚小叔脖上在撒嬌的小奶娃,他要開蒙了?

“不能再真了。明年過了二月,我和你楚小叔要去遼邊,所以提前半年給小虎子開蒙。”吉安也是有意說給某個崽子聽的“小虎子要是能學好,我們就帶他和太爺一塊。要是學得不儘如人意,你楚小叔就準備把他送進宮,跟大皇子一道讀書。”

把話聽進耳的小胖虎,與他爹對望著,意思很明確“娘說得是真的嗎?”

楚陌點了點首“你自己估量著來,我是想和你娘單獨去遼邊。”

小手摸上他爹的臉,小胖虎語重心長道“兒子也不放心您和娘單獨在外。而且玄爺爺總念遼邊,小虎子也想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