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致骨節分明的手指,不緊不慢的敲在桌麵上,發出了有節奏的敲擊聲。
半個時辰前?
他隱約記得,這似乎是姬鈺進乾清宮的時間。
楊海刻意隱瞞沈楚楚來送湯的時間,怕不是沈楚楚和姬鈺一起來的乾清宮吧?
“老奴該死,是老奴記錯了時辰,與楚貴妃無關。”楊海倔強的做著最後的掙紮。
司馬致這幾日本就因為生病而頭昏腦漲,原本煩躁不堪的心中,此刻又添了一股心火。
好一個姬鈺,他日日守在沈楚楚身旁,就是為了等著她醒來,成為她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男人。
哪想到不過是一兩個時辰的功夫,便被姬鈺搶了先,這姬鈺到底還要不要臉皮了?
他就說姬六將軍和姬七將軍都到了,怎麼就姬鈺半天都不來,合著姬鈺是跑到後宮裡跟沈楚楚玩偶遇去了!
司馬致越想越氣,連帶著看著那跪在地上的楊海,都覺得來氣。
在楊海心中,到底誰更重要些?
沈楚楚和姬鈺兩人都快甜甜蜜蜜的攜手在他頭上的草原奔騰了,楊海竟然還替她隱瞞這種事?
“你那條腿是不是也想斷掉?”司馬致煞白的臉上,驀地升起一片紅意。
楊海不敢吭聲,腦袋都要埋進了地縫裡。
小德子見皇上生氣,也連忙跪了下去:“皇上息怒,楊公公許是記混了時辰……”
司馬致咳嗽了一陣,吸了口氣:“今日乃是良辰吉日,將那內閣大學士之女給姬家送去,讓他們今晚便洞房完婚。”
小德子戰戰兢兢的應了一聲,什麼良辰吉日,武安將軍踩著皇上的底線來回橫跳,皇上這是被徹底惹惱了。
這幾日臨安公主要來晉國和親,再加上楚貴妃昏迷之事,皇上忙的腳不沾地,早就將那內閣大學士之女忘在了腦後。
皇上不提,武安將軍便好像也失憶了似的。
隻有內閣大學士之女李鶯鶯還惦記著此事,聽說李鶯鶯知道自己要被嫁給武安將軍當妾,已經在學士府中哭鬨了好幾日了。
本來小德子都以為皇上將此事忘乾淨了,誰料到今日被武安將軍一刺激,皇上又重新想起來了李鶯鶯。
怕是將李鶯鶯這種潑婦送去,武安將軍往後的日子,也好過不到哪裡去了。
小德子不敢反駁皇上,隻能在心中默默為武安將軍祈福:“是,奴才這就去。”
他剛要走出去,便聽到皇上冷聲道:“讓你給楚貴妃準備好的寵物,你放在哪裡了?”
小德子一聽這話,心中越發的緊張起來,他小心翼翼道:“養在了偏殿中,皇上要奴才現在給楚貴妃送去嗎?”
自打上次楚貴妃在賞花宴上暈倒後,皇上知道那隻貓受了重傷,可能命不久矣,為免楚貴妃傷心,便特意去跟碧月了解一番楚貴妃的喜好,想重新為楚貴妃準備一隻愛寵。
原本皇上是想重新尋一隻溫順的貓送給楚貴妃,但碧月說楚貴妃似乎有些害怕貓。
皇上也不知道女子還喜歡什麼寵物,琢磨了小半天,最後決定送楚貴妃一隻白茸茸的垂耳兔子。
司馬致冷哼一聲,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殿外:“將那隻兔子燉了,抓隻老鼠給楚貴妃送去。”
小德子:“……”
“皇上,老鼠……”他苦著臉試圖勸一勸皇上。
皇上好不容易與楚貴妃關係緩和了一些,若是送隻老鼠給楚貴妃,怕是楚貴妃要恨死皇上了。
彆說是楚貴妃了,便是他瞧見那灰不出溜的老鼠,他都覺得瘮得慌。
“再廢話,朕將你和兔子一起燉了!”司馬致嗓音微啞,語氣中帶著一絲威脅。
小德子這下可不敢多說了,他應了一聲,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司馬致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楊海,不耐煩道:“彆在這跪著礙眼!”
楊海一聽這話,便知道皇上是要饒過他了,他連忙磕了幾個頭,行動艱難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退到一旁去,看見皇上對著桌子上的補湯失神,忍不住低聲試探一句:“皇上若是不喜,不然老奴將湯拿下去倒掉?”
司馬致咳嗽一陣,抬起煞白的臉,眯著眼睛道:“朕發現你近來的廢話越來越多,若是舌頭不想要,便割了扔掉罷。”
說罷,他抬手便捧起那一碗涼透了的補湯,仰頭一飲而儘。
楊海:“……”
皇上性情越發的古怪了,想喝就喝嘛,乾嘛非要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許是喝的急了,司馬致被嗆得胸腔直顫,半晌之後,他回過神來對著楊海吩咐道:“叫人追上小德子,讓他去宮外頭買一隻乾淨家養的老鼠,莫要將那來路不明的東西送過去。”
“是,老奴這就去。”
楊海笑容牽強,就算是家養的老鼠,也沒有哪個女人會喜歡這種寵物吧?
禦賜之物不能損毀,這老鼠一旦送出去,不管楚貴妃怕不怕,她都得將老鼠當祖宗一樣供著養。
楊海歎了口氣,楚貴妃簡直是太慘了。
天邊映著紅霞,片片純白的雲朵藏在風中,吹動了宮牆上的一株紅梅。
沈楚楚倚靠在窗格旁,拿著一本野史讀的津津有味。
這本野史中包含了五國之間的所有內宮秘史,她覺得自己有必要趁著臨安公主沒來之前,對臨安公主做一做功課。
臨安公主來自涼國,與晉國不同的是,涼國乃是個女尊國。
在涼國都是女人當官,而男人則負責在家貌美如花,隻要女人有錢有權,便可以無限製的納夫,一個女人有三五個男寵都是常事。
野史中介紹,涼國之所以全都是女人,還能與晉國抗衡數餘年,便是因為涼國幾乎人人都會蠱術。
蠱術傳女不傳男,涼國本土的女人個個都是蠱術高手,從小受到蠱術熏陶。
許是因為這蠱術的原因,涼國也被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其餘四國都對涼國虎視眈眈,卻又不敢輕舉妄動。
沈楚楚認為這蠱術有待考證,畢竟涼國常年都處於封城的狀態,不允許外人進入,也就是說沒人知道涼國的蠱術是真是假。
她感覺沒準是涼國為了保住自己不受侵略,才會選擇用這種虛張聲勢的方法扮豬吃老虎。
野史也不能完全當真,隻能說做個參考就是了。
她正要翻頁,殿外便傳來了小德子的聲音:“碧月,娘娘在殿內嗎?”
碧月答了一句‘在’,小德子便跟著碧月進了永和宮。
沈楚楚放下書冊,抬起頭看了一眼苦著一張臉的小德子:“德公公怎麼來了?”
小德子手中捧著一個蓋著黃布的木盤子,她挑了挑眉,這是皇上見她一醒過來就去送湯,所以感動之下,給她賞賜了什麼東西嗎?
看著這盤子鼓鼓當當的,不像是很大的物件,似乎還有棱有角的,莫非賞賜的是金錠子?
沈楚楚有些激動,金錠子好啊,她跑路的盤纏雖然已經夠了,但錢多不壓身,再多點她也沒意見。
小德子緊張的說話都有些結巴:“娘娘,這是皇上賞賜給您的……皇上說讓您親自掀開,您看了可千萬彆激動。”
沈楚楚舔了舔唇,從貴妃榻上走了下去:“本宮不激動。”
不就是些金錠子,她哪有這麼沒見過世麵。
想著,她便伸手將那蓋住木盤子的黃布掀開了。
那黃布一揭開,她的指尖便接觸到了一個毛茸茸還帶著些涼意的物什,她笑眯眯的垂眸一看,笑容頓時僵硬在了臉上。
伴隨著一聲響徹天空的尖叫聲,小德子一言難儘的望著竄上了貴妃榻的楚貴妃。
還好,最起碼楚貴妃沒嚇暈過去,比他預計的反應要強多了。
“皇上說,這是賞賜給您的寵物,讓您千萬要養好了。”小德子苦笑一聲。
沈楚楚望著腳底下緩緩朝著她爬來的大黑耗子,那耗子的皮毛黑的發亮,尾巴又長又粗,比長了一身斑點和黑毛的大蜘蛛還嚇人。
她哪裡聽得清楚小德子的話,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眼看著大黑耗子離她越來越近,她再也忍不住扒拉著窗欞,從窗戶那裡跳了下去。
這一晚,沈楚楚夢見一隻大黑耗子追了她一宿,她在夢裡也跑了一宿。
翌日一早,她甚至來不及為今日迎接臨安公主的洗塵宴做準備,一睜開眼便遣碧月將她的回禮送去了乾清宮。
司馬致聽到楊海的通報,神色不濟的揮了揮手,示意碧月進來。
碧月將蓋著紅布的木盤子交給了楊海,麵色為難的對著皇上說道:“娘娘昨晚上哭了一夜。”
司馬致一愣:“哭什麼?”
楊海將木盤子捧了上去,司馬致伸手掀開紅布,隻見木盤子中間安安靜靜的躺著一隻黑的發亮的老鼠。
他一眼便認出了這隻老鼠,是小德子昨日送到永和宮的那隻,他的臉色一黑:“毀壞禦賜之物乃是死罪!”
碧月委屈巴巴道:“皇上賞賜的老鼠昨個到了永和宮有些水土不服,娘娘希望它能快點好起來,所以給它吃了點老鼠藥。”
作者有話要說:大黑耗子:我不是人,但你們是真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