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飯菜就正常了很多,雖然算不得太好,最起碼有三菜一湯,饅頭看著也白白胖胖的,還冒著熱騰騰的白氣。
米湯總共就一碗,但總算不再是米粒遊泳,而是粘稠的米粥了。
沈楚楚喝了一口熱粥,隻覺得自己仿佛置身於天堂之中,她從來都不知道,這沒有味道的白粥竟是這種人間美味。
她咂了咂嘴,正準備再喝一口,榻上便再次傳來狗皇帝滲人的倒氣聲。
沈楚楚:“……”
她想忽略那聲音,可她不扭頭,那聲音便一直斷斷續續的傳來,那略顯嘶啞的倒氣聲,猶如被人割開了氣管的公雞發出的嘶鳴,便仿佛他隨時都可能咽氣似的。
沈楚楚無奈的看向了狗皇帝,她戀戀不舍的又喝下一口米粥,便一手拉著板凳,一手端著米粥靠近了床榻。
僧人並沒有細心到
給她準備勺子,她端著碗有些犯難,若是直接倒下去,他被嗆到不說,粥可能還會全都灑掉。
“要不然用嘴喂?”沈楚楚纖細的手指扣住了他的下巴,喃喃自語道。
榻上的司馬致,睫毛微不可見的顫了顫,那小手中端著的粥碗,正好擋住了她的視線,沒有瞧到那轉瞬即逝的畫麵。
沈楚楚最終還是選擇了一個更簡單的法子,她將饅頭拿了過來,把饅頭撕成了指甲大小的小塊塊,而後用撕下來的小饅頭塊沾著米粥塞進了他的嘴裡。
他不太配合她的動作,剛塞進去一塊,他便像是河蚌一樣,緊緊的將齒關閉上,怎麼都不張開嘴了。.
沈楚楚也不慣著他,直接用筷子撬開了他的兩排牙齒,像是扔垃圾似的,把小饅頭塊扔了進去。
她每喂一塊,便將筷子抽走,讓他下意識的吞咽口水,將那沾了粥的饅頭塊一起咽下去。
就這樣,她成功的將小半碗粥以及半塊饅頭喂進了他的肚子裡。
沈楚楚喂得差不多了,便轉身坐回了桌子旁,就著菜將剩下的粥和饅頭都吃了乾淨。
她實在是餓壞了,將近一天兩夜的時間,她都沒有進過食,胃裡餓得都沒有知覺了。
天邊泛起了一片紅霞,金烏慢吞吞的朝著山腳下緩緩爬去,金燦燦的餘暉灑在琉璃瓦上,將整個皇宮都蒙上了一層朦朧的金色光暈。
往日本就不算熱鬨的皇宮之中,如今更是清冷的像是墳地一般死寂。
宮外人人都以為皇上是舊疾複發,正在乾清宮中養病,而宮裡的宮人,卻有不少都知道皇上染的是天花這種絕症,已經被太後送到了寶蓮寺養病。
說是養病,這種病如何能養好?
現在皇上沒有子嗣,這天花又來的這樣突然,皇上連寫遺詔都沒來得及,若是皇上駕崩了,這江山交給誰都是個問題。
先帝本就子嗣不多,後來皇上登位之後,那些王爺們死的死、病的病,京城裡唯一遺存了幾個活著的王爺,還都是身體有殘疾的。
那些王爺不是腿瘸了,就是眼瞎了,就有一個身體健全的,就是子孫根壞了,跟皇宮裡的太監沒什麼區彆。
皇上的病情一日不好,太後便陰沉著臉一日。
慈寧宮裡的宮人都不敢大口喘氣,生怕吵到了心情煩躁的太後,屆時落一個死無葬身的淒慘下場。
雲瓷守在殿外,隱約聽到院子裡響起‘淅淅索索’的聲響。
她蹙起眉頭,以為是哪個宮人搞出來的動靜,她麵色不悅的朝著聲源走去。
太後近幾日都睡得早,方才用過晚膳,便在她的伺候下就寢了,這吵來吵去的,萬一吵到了太後,最後太後責罰的還是她。.
她記得自己明明囑咐過慈寧宮裡的宮人,近幾日安靜老實一些,莫要乾一些沒腦子的事情惹怒太後。
可千叮嚀萬囑咐,偏偏還是有不要命的宮人跟她擰著來。
雲瓷帶著一絲怒氣,疾步走向宮牆的拐角,她一抬眼隻來得及看清楚一抹黑,便被人砍暈了過去,重重的栽倒在了地上。
慈寧宮的殿門被人推開,原本已經就寢的太後,正坐在暖閣之中整理奏折。
聽到聲響,她不緊不慢的抬起眸子:“你怎麼來了?”
說罷,太後似乎覺得自己說的不夠明確,又緩緩的開口,添了一句:“如今不過酉時,你該在天黑後再來。”
來人並未回答她的話,隻是定定的站在那裡,麵帶疲倦的望著她。
太後被他看著,卻也麵不改色,沒有表現出一分一毫的異常:“哀家讓你準備的事,你都準備好了嗎?這次機會很難得,若是能一舉……”
她的話還未說完,便被他打斷了:“您把她關在哪了?”
太後整理奏折的動作一頓,鑲著瑪瑙的護甲套,一下又一下的敲在了桌麵上,發出了有節奏的敲擊聲。
那聲音像是敲在了人的心臟上,令人心臟收緊,胸腔發悶,猶如千斤墜般無形的壓力,壓得人喘息不上來。
“你該知道,無情無欲之人,方能百戰不殆。”太後垂下眸子,嗓音冷淡的,像是浸泡過深冰寒雪似的:“我以為你明白這個道理。”
他低垂的睫毛輕顫著,薄唇抿成一條線:“若是我不明白呢?”
“那哀家就擊潰你的信仰,讓你的軟肋消失。”太後挑唇一笑,笑聲陰戾駭人。
那陰森森的笑聲在宮殿聲縈繞,猶如魔音繞耳,久久不能散去。
他沉默半晌,終是轉身離去,隻留下一個單薄的背影。
太後眯起眸子,望著他的身影,嘴角的笑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扭曲的猙獰之色。
夜幕降臨,寺廟中傳來一陣響徹雲霄的敲鐘聲,沈楚楚望著木屋外的一片漆黑,輕輕的歎了口氣。
方才僧人給她送過飯了,他拿著蠟燭在院子裡找來找去,想來應該是在找他丟失的鑰匙。
後來僧人實在是沒找到,就取出了備用的鑰匙打開了門,匆匆忙忙的將兩個碗扔在了門口。
她在他準備鎖門離去的時候,請求他將手裡的蠟燭從門縫裡塞給她,她求了他好一會兒,他才不耐煩的將蠟燭扔了進來。
也不知是不是她中午嚇到了那個僧人,他們的晚飯又變成了一碗米粥和一隻饅頭。
好在送來的米粥和饅頭不像以往那樣寒磣,米粥是粘稠的,饅頭也是熱乎的,隻是沒再有菜了。
沈楚楚將那一碗可憐巴巴的粥和米飯,分成了兩半,一大半給了狗皇帝,一小半留下自己吃。
她中午吃的飽,晚上少吃一點倒也沒什麼,隻是她擔心狗皇帝一直昏迷不醒,若是每日隻吃這些沒營養的東西,怕是會撐不下去。
沈楚楚走到床榻邊,用手背貼上了狗皇帝滾燙的額頭,他就像是一個暖手爐,體溫燙的嚇人。
天花發病時最明顯的病症就是高燒不退,她不大懂醫,也不知道若是她幫他物理降溫
,會不會減輕他的痛苦,讓他感覺稍微舒服一些。
眼看著外頭越來越黑,沈楚楚再也耐不住了。
雖然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可她聽著院子外似乎沒什麼動靜,偶爾還會傳來短暫的鼻鼾聲,應該是侍衛們守了一天有些累了,這個點便開始打盹兒。
說來也奇怪,按照太後嚴謹的性子,理當應該半天換一次守門的侍衛,若是換班製的守門,最起碼侍衛們不會因為疲憊而疏於職守。
通過一整天的觀察,她發覺門外的侍衛是一整天才換一次班,昨晚看守他們的侍衛,應該會在明早來替班。
除了現在京城中的兵力短缺,沈楚楚也想不到旁的理由,能讓太後這般拮據的用人了。
若是這樣說來,京城短缺的兵馬都被調用到了哪裡?
如今狗皇帝都這幅鳥樣了,根本對太後造不成任何威脅,那太後調動兵馬是想乾什麼?
沈楚楚總覺得太後似乎有什麼更大的陰謀,好像就差一點她就能想通其中的關鍵,偏偏那一點差在了哪裡,她一時之間還就是想不起來。
她搖了搖頭,將滿腦子的胡思亂想甩了出去。
沈楚楚從狗皇帝的小揪揪裡取出了那一串鑰匙,而後輕手輕腳的走到了木門前,脫掉了襖子,拿著其中的一把,將胳膊伸出了門外。
那些鑰匙長得都差不多,她也不知道到底哪一把是這間屋子的鑰匙,隻能一把一把的試。
好在鑰匙並不多,一共隻有四把,她挨個試了一遍,總算用其中一個打開了木門。
她生怕不小心將門弄出聲音,隻好用手扶著兩扇門,動作輕緩的一點點把門推開。
沈楚楚一邊推門,還一邊仔細的觀察著院子外的侍衛們,鼻鼾聲時不時的從院外傳來,她估計自己的動作,應該沒有驚動外頭的侍衛們。
推開木門之後,她便用火折子點燃了從僧人手中要來的蠟燭,她用手掌心護住蠟燭,生怕燭火引起院子外侍衛們的注意。
她依靠那微弱的燭火,看清楚了院子裡的構造。
這院子原先不知道是給誰住的,看起來有些破舊不堪,不過院子雖然不大,但是卻五臟俱全。
東廂房旁邊有一個小廚房,裡頭的東西都落上了一層厚重的灰塵,想來應該是很久沒人用過了。
沈楚楚在裡頭找到了一些沒用過的乾柴火,還有一口布滿了蜘蛛網的大鐵鍋。
她像是想到了什麼,眼角微微挑了挑,抬手便將蠟燭固定在灶台上。
沈楚楚輕手輕腳的將乾柴火裝進了大鐵鍋裡,而後使上了渾身的力氣,兩手抓住鐵鍋的兩側,艱難的朝著木屋緩緩移動。
木屋的東南側有個水井,她將鐵鍋裡的乾柴火運進了木屋裡,便動手清洗起了大鐵鍋。
沈楚楚儘量將動作放輕放慢,她迎著月光,輕手輕腳的把打水的木桶放進井中,一次又一次的向上運送著水桶。
清洗過大鐵鍋之後,她又打了幾桶水倒進鍋裡,而後抬著裝
了水的鐵鍋進了木屋裡。
她重新回到廚房中,將蠟燭拿走,又小心翼翼的將灶台上蠟燭留下的痕跡清理乾淨。
臨走之際她環繞四周,最後將目光鎖定灶台下的磚頭上,她彎下腰搬了兩排磚頭,費勁的搬著磚頭回了木屋。
她將木門關好,便在屋子裡的窗戶旁邊,用磚頭壘出一個坑,將大鐵鍋架在了磚頭之上。
沈楚楚往磚頭底下那個特意留出來的坑裡,塞了一些乾柴火,她拿著火折子將乾柴點燃,沒過多大會兒,鐵鍋裡的水便熱了起來。.
柴火燒起來有強忍的黑煙,不過正好今日刮風,打開窗戶便有風吹進來,將黑煙帶走了。
窗戶旁邊是一堵高牆,也算是歪打正著,黑煙一吹出去,還沒等到人發現,就被風吹散了。
沈楚楚做好這一切,已經累得有些虛脫了,可她一刻都不敢停,等一會兒弄好了,她還得善後。
眼看著鐵鍋裡的水溫熱起來,沈楚楚用手試了試水溫,感覺不太燙手,便將鐵鍋底下的火給滅了。
沈楚楚走到床榻邊,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望著榻上的男人微微一笑:“王八配綠豆,鐵鍋燉皇帝……”
許是冷風吹了進來,榻上的男人微不可見的顫了顫,沈楚楚使出吃奶的力氣將他背了起來,朝著鐵鍋的方向緩緩移動。
鐵鍋底下本來已經被熄滅的火苗,在風的助力下,重新燃了起來,但沈楚楚卻毫無察覺,抬手便把狗皇帝扔進了鐵鍋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司馬致: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朕馬上就要火了
沈楚楚:不,你要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