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鹿角彈弓(1 / 2)

詹妮弗的低氣壓隻維持了一小會兒。

在野外求生者隻能儘可能地把積極性調動起來, 絕沒有一直沉浸在負麵情緒中的道理。

她鼓起鬥誌把查看鬆鼠陷阱和去河邊捕魚的任務重新交給雅各布,自己則乾起了這兩天一直在乾都快乾煩了的事——處理傷口。

簡直沒完沒了。

剛才為了防止腹部被美洲獅搗傷, 她不得不抬起右腿用膝蓋頂住對方前肢的攻勢, 這條可憐的腿現在是傷上加傷, 新的抓傷疊著舊的抓傷, 都快成了貓抓板。

昨天被棕熊踩了一腳留下的血槽已經完全沒法看了。

本來經過草藥的治療,傷口至少一時半會兒還沒爛, 隻是表麵冒出了不知名的白色黏液而已。到了眼下這些傷口被滾動和抓擊重新撕裂,鮮血再次湧了出來。

這樣看著已經不像是擠壓止血能處理的範疇了。

詹妮弗方才把四號機巴迪招到身邊, 本來想借轉移注意力的機會給觀眾講解傷口處理的辦法, 現在麵對著這一片在r級片裡才會出現的血糊,不得不抽抽嘴角改變了主意。

她把攝像機趕到遠處儘量背對著觀眾, 又給火堆中添了點木柴, 幽幽開口。

“在野外傷口處理的選擇很少, 尤其是這種大麵積的開放性創口。縫合是在有急救包和針線情況下最好的選擇,但在沒有這些材料時求生者也不是毫無辦法——他們可以利用螞蟻。”

“據說亞馬遜河流域的土著居民和非洲某些部落的居民會使用螞蟻來縫合傷口,他們選擇體型較大的個體, 讓螞蟻用上顎咬住傷口的兩側向中間拉攏。等螞蟻死死咬住後, 他們會想辦法螞蟻的身體, 隻留下頭部。這樣一來傷口就能很好地愈合,並且痊愈後螞蟻的頭也會自行脫落。”

詹妮弗描述得繪聲繪色, 聽得直播間裡的觀眾都快把眼睛都瞪出來了。

【還有這樣的操作?我隔空都覺得疼。】

【等一下, 珍妮不會真的準備抓螞蟻縫合傷口吧?】

【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有點想看, 一定是這幾天她給我的衝擊太大了。】

觀眾們暗地裡還有點想看新鮮的意思, 可惜詹妮弗隻是在用回憶奇聞怪談的方法來轉移注意力,做處理傷口的前期準備。

螞蟻縫合不是不好,卻有缺陷。

一來現在手頭上找不到合適的螞蟻。土著部落選用的都是他們了解的蟻種,一些種群甚至可以分泌具有殺菌消毒作用的液體來促進傷口愈合。要是在不了解的情況下貿然模仿選擇錯誤就麻煩大了,要知道有的的螞蟻有毒,有的會用尾部的螯針紮人,有的上顎不夠寬白白被咬。

二來詹妮弗身上的傷口實在太多太密集,就算能用螞蟻縫合也要弄到猴年馬月,而且到時候身上還得掛上一排螞蟻頭,像什麼樣子。

考慮到這兩個原因,詹妮弗完全沒打算用縫合來處理傷口,隻是把戶外刀轉了兩圈,刀尖刺入燃燒的火焰中。

火舌舔舐著雪亮的刀鋒,讓它慢慢變得赤紅,旋即,這駭人的紅色漸漸向大腿靠近。

詹妮弗直接把燒過的刀側著按在了傷口上。

“呃!”

這種劇烈的痛苦已經超出了人能承受的範圍,以至於像她這種吃過無數苦頭的選手也忍不住發出了低低的嘶吼聲。

詹妮弗麵上猙獰,手上卻紋絲不動,冷靜地把刀移開。

刀燙過的皮膚完全燒成了一整塊,一個和刀麵形狀一致的印記出現在了皮膚上。

她咬住嘴唇,臉上飛起不正常的紅暈,額頭瞬間就被冷汗爬滿,至少喘息了五分鐘才從這種無法忍受的痛苦中回轉過來,再次把刀放進火中。

“希望你們不會以為過於血腥而投訴我。”她苦中作樂地開玩笑,聲音虛弱卻堅定,“今天是開賽的第十天,我們還有五天的路要趕,我沒得選。”

這種用高溫處理傷口的方式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前。

希波克拉底曾說過一句當時被廣為信奉的名言——“刀無法治療的病,火可以;火無法治療的病,就應當是無法治愈的了。”

當然這種什麼都想拿來燒一燒的治療方式被後世的許多醫學研究者所詬病,不過理論上來說,灼燒的確可以起到止血消毒的作用。

早年在戰爭中士兵們被教育用點燃子彈裡槍藥的辦法灼燒傷口止血消毒,現代醫學則使用更科學的單極電凝。

隻可惜醫生用單極電凝是因為他們能找到極小的出血點,而現在詹妮弗感覺自己的腿哪裡都在出血,也根本沒有手段去找到準確的血管斷口。

詹妮弗悶頭處理大腿的傷勢,渾身發抖。

因為生理構造,她看不到肩膀創口現在傷勢如何,想來隻會比腿更糟糕。但隻要沒有感染得厲害,到了燒起來渾身無力影響跋涉的地步,腿的優先級就高於一切。

按部就班地處理好大腿,空氣中已經飄散著一股燒焦的蛋白質味。

說來慚愧。

詹妮弗有些餓了。

於是等雅各布提著一隻鬆鼠回來時就看到她正坐在美洲獅屍體前祈禱,刀放在一邊,好像隨時都要動手的樣子。

他大驚失色,忍不住叫出聲來:“你在乾什麼?”

詹妮弗回頭看了他一眼:“你看不出來嗎?我在和它說話。在一些地方,人們的傳統是隻會為了生存殺死動物,在處理動物的屍體前會為它們祈禱,並說出每一部分將被用來做什麼,能夠養活多少人。我雖然不是出身原始部族,卻也願意在荒野中這樣做。”

她解釋了一番,沒想到雅各布看起來甚至更驚恐了。

這位出身軍旅的糙漢子大叫出聲:“你的意思是你準備吃它?”

詹妮弗疑惑不解:“怎麼?難道現在它殺了我的話它會不準備吃我嗎?”

“可是當時可是你是在自衛啊”雅各布艱難地說,“我還以為你會覺得應該對它展示一下‘尊重’什麼的”

頓了頓。

“你可要想好,如果你真的吃它,等離開荒野後可能就會收到至少一百個動物保護組織的來信,據我所知,加拿大和美國境內都會給獵人發布許可證和獵殺任務,可上一次有人合法狩獵美洲獅的時候收到了幾百封死亡威脅。”

言下之意是反擊的時候你殺了它也就算了,吃它不行。

詹妮弗被他逗笑了。

她把四號機召喚回來,不僅僅是對著雅各布,也是對著屏幕前的所有觀眾開口問道:“等我們走後這頭美洲獅的屍體就會被其他動物吃掉,那麼請問,被其他動物吃掉和被我吃掉有什麼區彆嗎?”

雅各布皺眉:“區彆大了。”

詹妮弗追問:“區彆?你認為生靈都是平等的嗎?如果是這樣,為什麼你不吃這頭美洲獅,卻要把手上拎著的鬆鼠吃掉呢?要把河裡遊的魚吃掉呢?”

雅各布下意識地反駁道:“那是因為美洲獅比鬆鼠和魚更高貴。”

哦,高貴論。

詹妮弗翻了個白眼:“站在自然的角度,萬物都是平等的。站在人類的角度,你也要分清楚珍稀和高貴。”

“人類為什麼要保護珍稀動物?難道珍稀動物就比普通動物高貴嗎?不是的。”

“那些珍稀動物之所以在滅絕邊緣是因為它們無法適應環境,而這幾個世界改變環境最大的種類是誰呢?”

答案不言而喻。

“人類保護珍稀動物是在償還種族與種族之間的債,並不意味著它們就比其他動物高貴。這頭美洲獅對自然來說也並不比一條魚、一隻鬆鼠高貴。甚至人類死後也並不比它們要高貴。”

眼看雅各布陷入沉思,詹妮弗繼續掰開揉碎了解釋。

“我並沒有用槍支彈藥居高臨下地追獵這頭美洲獅。刀是我的爪子,衣服是我的皮毛,我和它近身搏鬥,公平公正。我可能會死,它也可能會死,我死了,它吃我;它死了,我吃它。這是自然的法則,一個動物的死亡能養活五個動物,而我恰好是它養活的其中一個罷了。”

她說完這些話就把刀拿了起來,從屍體背脊上取肉,而雅各布也沉默著開始將鬆鼠處理好架在火上燒烤。

差不多吃了半隻鬆鼠,大兵終於想出了一點說辭:“這麼看來動物麵對聰明的人類真是太不公平了,其實隻要學會用武器和陷阱,很少有動物能戰勝人類。”

這話說得。

“人類在自然界中的長處就是智慧,你怎麼不說棕熊的體格和力量真是太不公平了,鳥兒會飛真是太不公平了,蜥蜴能斷尾求生真是太不公平了?我看你是被繞昏頭了。”

詹妮弗擦了擦手掌,正色道。

“我反對漫無目的甚至無心的殺戮,並為生存環境被破壞而感到痛心,但我並不反對食物鏈的存在。出息點,雅各布,我們要做食物鏈頂端的人。”

這場談話到此為止。

熱食和蛋白質給了詹妮弗繼續前進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