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石無醫(1 / 2)

【草藥種植場】這個任務對詹妮弗並沒有什麼難度可言。

任務名冊中提到的所有草藥她幾乎都接觸過, 對其他選手來說就必須先分辨草藥的通用名和它們真正的性質,接著回憶在哪裡能找到這些植物,最後再對它們進行處理。

再拿苦配巴舉例。

名冊上記載的第六條是“古巴香脂”,不了解“古巴香脂”是什麼的選手就可能奔著古巴紅鬆之類的樹去了,結果收集了半天都不能完成任務。

苦配巴樹在美國也被稱為“石油樹”,或者說它是“石油樹”中的一種。專家研究發現苦配巴樹樹皮內流動著的油狀樹液成分接近柴油,這種樹液可以不經過加工, 直接收集拿來當石油用。除了效果斐然,苦配巴油的產量也很龐大, 一棵大小得當的苦配巴樹可以在數小時內流出數公升的“柴油”。

古巴香脂,也就是提純過的苦配巴油, 在後世被奉為巴西草藥體係中的聖品, 它作用很廣泛,土著居民用它鎮痛消炎的功能來治療呼吸係統和泌尿係統的疾病, 外敷還可治愈皮膚炎症和促進新膚再生。乍一聽和詹妮弗用過的紫花風鈴木差不多, 但除了這些功能之外, 古巴香脂還有保護神經和鎮定的作用。

詹妮弗找到的苦配巴樹樹乾直徑很粗, 她按照傳統的收集方式, 在腰的高度比了比, 然後延展到樹上。為了更好地采集,用小刀割開樹皮已經不足夠了, 必須用較長的尖銳工具在樹身上鑽出深洞,讓樹脂流出,一些比較熟練的采集者還會在幾天的收集之後用材料封住洞口來保護脆弱的樹身。

她預計需要數小時才能收集到必要的量, 那麼這段空出來的時間就能用來處理其他草藥。

有一種樹皮在燒成碳後可以用來描繪土著人臉上和身上的紋路,它同時也是極好的氣味劑,能使土著人躲避捕食者的追蹤,並在彼此間聞起來顯得“強壯”;有一種樹汁可以用來當做潤膚露,據說這種汁液帶著天然的清香,塗抹在臉上身上還能保持皮膚水潤有彈性;還有類似仙人掌的植物可以剁碎用來治療痢疾......

名冊中約有十幾種植物是經過專家認證也被做成藥物的,剩下大部分都是從亞馬遜土著部落學習而來。這些部落往往有自己的“薩滿”,諸多知識也隻在薩滿和下一代薩滿中傳播——關於“性”的知識除外。

那些更**的知識隻被掌握在女性智者手中。

她們可以用最簡單的草藥搭配來避孕、絕育、恢複生育能力,並且還精通兩性之間的奧秘。被記錄在名冊上的兩種草藥必然是這些女性智者提供的傑作——杜鬆和鐵青樹。

杜鬆樹皮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裡被用來治療土著居民的失眠,鐵青樹皮則被用來治療風濕、流感、不孕、腸胃失調和脫發(再一次,任何草藥因其成分複雜總被冠以數種乃至數十種藥用用途),不過在這些功能之外,杜鬆和鐵青樹樹皮還被廣泛地用來改善某方麵的功能。據說這些草藥曾幫助部落中近百歲的老人保持活力與青春。

詹妮弗不知道其他選手看到這兩種草藥有沒有笑,她在看到這兩種列在一起的草藥時是挑高了眉毛,簡直想當場抓住那個設計環節的工作人員,最好跟他來個深層次的知識交流。

她這邊在叢林裡混得如魚得水,那邊看著恢複健康的安東則被留下來看守苦配巴樹、修繕臨時營地、順便扶著用樹枝切出來的收集工具,防止珍貴的液體流到地麵上去。

安東堅稱他“已經恢複了健康”,可嗡嗡響的危機意識讓詹妮弗一個頭兩個大,恨不得直接按開隊友的生命環,更不可能讓他在叢林裡跑來跑去。

事實證明危機意識不會騙人。

遠在亞馬遜雨林的選手看不到,屏幕那一頭的觀眾卻看得很明白。

開賽第三十天傍晚,安東直播間右側的人體模型忽然從綠色變成了淺紅色,旋即立刻變成了深紅色。這些不詳的色塊在他的腿部、背部、喉部和腦部集聚,尤其是腦部,生理數據監控也振動不已,許多指標飆升到了常人無法想象的地步。

【剛才還好好的,現在發生了什麼事啊,為什麼安東的屏幕一下子變紅了?我都看不清他的臉了,右邊整個都紅了!前兩天才因為黃熱病退賽的斯卡都沒這麼誇張,這個心率是真實存在的嗎?】

【我也看到了......我還以為是看錯了,但電腦手機都顯示得一樣。安東的人體模型現在全線飄紅,我從來沒看到過這麼恐怖的健康監測......】

【生命環為什麼沒采取措施?比賽手冊裡寫得很清楚吧,在選手有生命危險的情況下生命環應該要給出介入治療的選項,病情不可能是一下子發展起來的,生命環失效了?】

【同問,病情不可能一下子變得那麼嚴重,為什麼前兩天生命環一點動靜都沒有?我還記得之前安東喊腿疼,珍妮還把藥給他了。】

【怎麼回事啊!】

是啊,怎麼回事。

每個人都在問這個問題,方才還笑著談天說地的解說們也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

貝爾和科迪都是生存專家,或多或多也都體驗過雨林求生,經曆過亞馬遜極端環境的洗禮,讓他們來說的話他們可以輕而易舉地給出至少十種可能在雨林中患上的疾病——不管通過蚊蟲叮咬還是有毒植物汙染。

然而此時此刻他們麵麵相覷,誰也不知道有哪種疾病會在短短幾十分鐘內把一個人的指標從正常變作不正常。或者說他們隱約有些猜想,但是誰也不願意把這個殘酷的猜想說出口。

最終打破沉默的是完全按照程序行事、沒有感性思考能力的生命環。

數分鐘後,始終顯示在直播間右側的健康監測給出了生命環緊急調動後查到的結果。那幾個單詞失如此冰冷而毫無溫度,幾乎把每個在看直播的人都凍得說不出話來。

脊髓液檢驗:狂犬病毒感染。

紅色的大字開始在屏幕上閃爍,非常刺目,非常難看,可就連這兩天吐槽慣了詹妮弗屏幕“血吸蟲感染”大字閃爍的觀眾都沒有半句話可講。

九宮格評論區先是一靜,旋即陷入了從所未有的瘋狂刷屏之中。

【WTF???WTF???什麼東西?????】

【神經病嗎?狂犬病?那不是完了?現在有辦法能治嗎?】

【明明在洞裡珍妮也被吸血蝙蝠襲擊了,為什麼現在她沒事,安東就有事了?還有先前進洞過的那麼多選手也都沒事啊,我看他們還有人被蝙蝠咬出血幾天都沒止住血的,為什麼?為什麼他們都沒事?我想不通。】

【你不要亂說話行嗎?都是盼著選手好,為什麼還有盼著選手壞的?敢情一個中招還不夠,最好人人都中招才可以是嗎?】

【你們彆吵了,這是一條人命,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啊?】

【意思要我們看著一個人去死嗎?我真的可以接受被突如其來的猛獸攻擊致死,因為我不可能提前預感到那種事發生,但我真的接受不了可以預見的死亡。】

【我不要!!![大哭][大哭][大哭]】

彆說選手,連解說都表情嚴肅。

貝爾張嘴想說句“果然”,因為他和科迪其實都猜到了這個可能性,但詞組梗在喉嚨裡,最後能說出的隻有“太可惜了”,“實在太可惜了”。

一向愛開玩笑的瑞奇·熱維斯倒抽一口冷氣,不可置信地看看左側,又看看右側,好像希望兩名有經驗的同事能給出什麼其他解答。

很可惜的是,科迪除了“上帝”和“七層地獄”之外實在說不出其他單詞了。

倘若詹妮弗坐在屏幕前,她可能還有跟其他人一起感慨感慨的機會,但她沒有。

安東發病時她正在處理一叢咖啡阿納。

咖啡阿納,也就是叢林咖啡,是一種土著居民喜愛的天然咖啡。隻需要將隻需將草藥的葉子撕開放在水裡浸泡,冷水熱水都可以,最後就會變成一杯美味同時也有藥用價值的原始咖啡,可以用來治療瘧疾、登革熱和黃熱病。

詹妮弗看到這叢植物時就想著把它帶回去,一部分自己泡泡來享受,順便增強抵抗力,也好叫體內的血吸蟲老實點;另一部分直接拿給安東放在嘴巴裡嚼爛,隻要把能治療人的成分嚼出來就可以,也算是個雙重保險。

危機意識在她腦子裡閃個不停,就像壞掉了的汽車儀表盤警報燈。被車燈困擾過的車主都會知道那有多煩,燈閃上半小時還能罵罵街、擔心擔心車出了什麼問題,等燈閃上兩三天,人就願意做任何事來處理掉這個問題。

她願意處理問題,可問題卻不願意等。

詹妮弗拿著咖啡阿納樹葉回到臨時營地時和瘋狂的安東撞了個正著,他靠坐在大樹下,顯得異常興奮,兩隻眼珠神經質地打著轉,手裡緊緊抓著折斷的樹枝。詹妮弗可以看到他的身體在顫抖,或者說痙抽出,不知是出於寒冷還是其他因素——她也可以看到他眼中不似人類的驚妄和攻擊欲。

“見鬼。”她對自己說。

這一瞬間所有的線索都連成了線,什麼河水臟導致細菌感染,什麼血吸蟲,根本沒有那回事。原來一直在困擾安東的根本不是那個層次的問題,而是某些更嚴重的東西。

2010年在美國出現了第一例因吸血蝙蝠襲擊死於狂犬病感染的患者。這名青年墨西哥米卻肯州遭到吸血蝙蝠襲擊,受傷部位在後腳跟,且基於吸血蝙蝠的慣性,傷口並不深,也沒有太劇烈的疼痛感,因此患者並未把它放在心上。在遭到襲擊十天後,患者離開老家,出發進入美國境內路易斯安那州打工,旋即出現一係列發病症狀,被確證感染狂犬病毒,不久後經家屬同意關閉生命維持係統死亡,年僅19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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