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1 / 2)

皇家美人 泊煙 11918 字 5個月前

已過辰時, 裴延走出皇城,站在天街前麵等了會兒。

青峰走過來問道:“爺,我們不回去嗎?”明明早上出門的時候一副懊惱的樣子,想來昨夜是打算去沈姨娘那兒的, 但看書看得忘了時間,今兒個一大早又被叫到宮裡來, 這會兒歸心似箭才對。

等一等。裴延打著手勢說道。

在他心裡, 兒女私情, 遠沒有到比大局更重要的地步。

天街的對麵, 商鋪都已經開門了。賣包子的店門口, 鍋裡放置著一摞高高的蒸籠, 熱騰騰地升起白霧。肉包的香味時不時地飄過來。

青峰看得餓了, 努力地咽了口水,巴巴地看了裴延一眼。

這時, 謝雲朗從宮內走出來。他看到裴延沒走, 沒想到他在等自己,隻是抱拳打個招呼,就準備走開了。

“謝大人留步。”青峰開口叫到。

謝雲朗停住腳步,回過頭。

“侯爺想請您去對麵吃點東西, 不知您是否賞臉?侯爺有幾句話想跟您說。”青峰一邊看裴延的手勢, 一邊說道。

謝雲朗本想拒絕的。他向來獨善其身,不跟朝臣往來,因為沒有必要。但今日忽然調他去西北,想到今後二人還要共事, 關係弄得太僵也不好,便點了點頭。

兩人穿過天街,一起到了對麵的包子鋪。這個時辰,鋪子裡還沒什麼人,四張桌子都空著。裴延走到最裡麵的桌子坐下來,謝雲朗跟著走進去,看到桌子上有些汙漬,皺了皺眉頭。他出身優渥,吃穿講究,更是有些潔癖。

但看裴延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人家堂堂侯爺都沒說話,他要是開口提出換個地方,顯得太矯情了。

他隻得坐下來,從袖中掏出帕子,默默地擦了擦麵前的桌子。

小二拿了兩籠包子,三碗豆漿放在桌子上,看到謝雲朗在擦桌子,體貼地從肩上拿下白巾,幫他的忙。

“客官,我們這桌子常擦的,不臟。”他笑著說道。

謝雲朗麵無表情,掃了一眼那裝豆漿的碗,好歹看著還算乾淨。而竹篾編的蒸籠,大概因為使用得久了,外麵有點點的黑斑,看著不太舒服。他問道:“侯爺找我,有什麼事?”

裴延拿了一個包子在吃,又喝了口豆漿。

青峰站在旁邊,對他說道:“謝大人,一早進宮,您就不餓嗎?不如先填飽肚子再慢慢說?”

謝雲朗看了裴延一眼,裴延隻顧埋頭吃,並沒有想說話的意思。他耐著性子,端起大碗,慢慢地喝豆漿,等他再抬頭想拿個包子的時候,那兩籠包子已經見了底,最後的一個,也被青峰拿起來,忙不迭地塞進嘴裡。

青峰咧嘴笑:“謝大人彆見怪。咱們在軍中吃飯都靠搶的,不搶吃不飽。似您這般慢條斯理的,恐怕早就餓死了。以後到了西北,可要改改。”

謝雲朗拿帕子擦了下嘴,不以為然:“我還有很多公務要跟吏部的人交代,侯爺如果沒什麼要事,我先回去了。”他說完起身,裴延抬手攔住他,打著手勢,讓青峰來說。

“謝大人,您可知道皇上調您去西北的用意?您沒有任何從軍的經驗,祖上世代為文官,就不奇怪皇上此舉?”

謝雲朗重新坐下來,看著裴延:“那侯爺覺得,皇上是何意?”

“皇上想要提拔謝大人入內閣,短期之內,沒有比立軍功更好的辦法。大業向來看重軍功,尤其這幾年邊境多發事端,很多貴族子弟都想入軍,以求建功立業,早躍龍門。但戰場上刀劍無眼,或許還不至於豁出性命,可是受個傷,疼得半死不活也是常事。”

謝雲朗之前沒有了解過軍中的事情,以為隨軍參讚也就在軍帳裡給主帥出謀劃策,跟在朝為官差不多。裴延這麼一說,倒覺出幾分危險來。

“侯爺放心,謝某並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不會拖您的後退。至於入閣一事,全憑皇上的心意,並不想強求。”

他說得雲淡風輕,一副淡泊名利的樣子。

青峰看完裴延的手勢,俯身到他麵前,輕聲道:“但謝大人想調查嘉惠後的死因,對嗎?”

謝雲朗心中一動,不知裴延是如何知道的。這件事應該很隱蔽,連皇帝都以為是高南錦所為,而絕不會想到是他。或許裴延也隻是想要試探而已。

“內子與先皇後曾是閨中密友。”他顧左右而言他地說了一句。

裴延用手蘸了杯中水,在桌子上寫道:你們差點成婚。

謝雲朗臉色終於一變,手指無法遏製地抖了抖。他注視著裴延,緩緩開口:“看來侯爺是有備而來。我與先皇後清清白白,隻是年少時曾深深地誤會過她,無法解開此心結。她去後倍感愧疚,因而想為她做些事罷了。”

裴延點了點頭:我自然相信謝大人的為人。隻不過先皇後之死,縱有蹊蹺,也不可能輕易查到線索。我想提醒你,唯有進入內閣,贏得皇帝的信任,你心中所想之事,才有可能達成。因此到了西北,還望謝大人能與我精誠合作,大家各取所需。

青峰小聲地念給謝雲朗聽。

“無功不受祿,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謝雲朗反問道。

裴延頓了一下,最後打了一串手勢,起身走了出去。青峰留下道:“侯爺說他曾受過謝家故人的恩惠,謝大人就當他在報恩吧。告辭。”

裴延走出包子鋪,走向停靠在皇城前,下馬石邊的馬車。青峰跟在後麵,問道:“侯爺是要回西北了?”

他並沒有資格入宮,隻是從剛才裴延跟謝雲朗的對話裡頭猜到一二。

裴延一腳登上馬車,坐在車裡對他打手勢:十日之內,離京。

“可是王姑娘和宋大人的事還沒有著落,沈姨娘那邊您打算怎麼說……”

回府,我親自跟她說。裴延放下簾子,坐在了馬車裡麵。

在他的設想中,沈瀠應該不會哭哭啼啼的,更不會胡攪蠻纏,不讓他走。最多是又想從他這裡討得什麼好處。那隻小狐狸,對他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眷戀。他能感受到她的心是冷的,刻意逢迎自己。

但隻要她對自己稍假以辭色,他還是會不吝所有,討她歡心。

大概人跟人之間也是有種緣分。她長得美,有點小聰明,行事作風都是一副大家閨秀的做派,這些恰好對了他的胃口,因此就算她隻是逢場作戲,他也甘之如飴。他這一生打過無數的勝仗,偏偏在這個女人麵前敗下陣來。他很想擺脫她的控製,但不知不覺間,就入了心,變成一種掛念。

裴延進府,連衣裳都沒有換,直接去了延春閣。

王倩如正在延春閣做客,沈瀠泡了茉莉花茶給她喝,她直誇好:“你這兒怎麼什麼寶貝都有?”

沈瀠笑道:“我隻是活得比較講究。”

紅菱接口道:“我們姑娘何止是講究,簡直是精細。臉上抹的,身上塗的,都是在城中的皇商胭脂鋪買的。屋裡的香合,沐浴的皂莢,都是照方子調配的。至於喝的茶和用的東西,有些是我家夫人搜羅來的,有些則是侯爺賞的。侯府的彆處都沒有呢。”

王倩如拿起一個畫著錦雞的白瓷杯,稱讚道:“你這日子,過得如神仙般逍遙。恐怕一般的大富之家都比不過。”

沈瀠原來在宮裡,雖然提倡節儉,但畢竟貴為皇後,好東西也是流水一樣地送進長信宮來。現在跟那時比,還是差得遠了。但人要懂得知足,以她如今的身份,能過上這樣的日子,已經是老天的恩賜了。

“你覺得宋大人如何?”沈瀠一邊喝茶一邊問道。

王倩如的臉微紅,有些彆捏地說:“他那個人有些迂腐,看得出來平時過得也節儉,而且他比表兄還要年長許多。”

“那這麼說來,你是不同意這門親事了?那正好,等侯爺回來,我跟他說一聲,去回了宋大人。”

“彆啊!”王倩如急了,看到沈瀠臉上的笑意,才知道自己被她捉弄了,小聲道,“我跟他雖然隻相處了短短幾個時辰,但見微知著,能看出他是個好人。我的要求不高,能踏踏實實地一起過日子,就足夠了。”

這是個通透的姑娘,知道自己要什麼,沈瀠也願意幫她。

沈瀠把手中的茶杯放下來:“可這事光你點頭了可不行,你母親那兒,你打算怎麼說?她可是一門心思要你嫁高門的。”

提到王夫人,王倩如的臉色就垮下來。以宋遠航的條件,母親肯定不會答應的。她沒有主意,隻能唉聲歎氣,沈瀠看了不忍心,寬慰道:“彆擔心。我跟侯爺再想想辦法,一定設法讓你達成所願。”

王倩如臉上這才陰轉晴,拉著沈瀠的手說:“我要是早點認識你就好了。還不知道宋大人對我的印象如何,萬一人家沒看上我呢?”

沈瀠搖了搖頭:“怎麼會?我們王姑娘秀外慧中,冰清玉潔,宋大人想不喜歡都難。再說一個黃花大閨女願意給他做續弦,他偷著樂吧,便宜他了。到時候可得跟他約法三章,讓他好好待你,否則就把他掃地出門!”

王倩如捂著嘴笑起來,心想如果沈瀠是她正兒八經的表嫂就好了。她們如此投緣,以後還能經常往來。如今侯府是大表嫂做主,大表嫂為人寬厚,還許姑母的娘家人經常上門,換了個厲害的主母就不好說了。

兩個人正說笑著,易姑姑在外麵說道:“侯爺,您怎麼一大早就過來了?”

皇城離靖遠侯府並不遠,裴延到家時,辰時還未過完。

他大步邁進延春閣,沈瀠看到他,心中還有氣,裝作沒看見,繼續跟王倩如說話。可那麼大一個活人,王倩如卻不能當做沒看見,起身向他行禮。

裴延揮了揮手,示意王倩如先下去。王倩如看了沈瀠一眼,就退出去了。

沈瀠坐在位置上,沒有動。他說昨夜要來,讓她白等了一夜,趴在床上睡的,早上起來腰酸背疼。雖說她並不期待他來,可到底是他爽約了。這會兒不想給他好臉色看。

裴延走到她麵前,雙手按在她椅子兩邊的扶手上,低頭看著她。她彆過頭,又被他捏住下巴,討好地親了一下她的嘴角。

沈瀠躲開:“侯爺昨夜掉到哪個溫柔鄉裡了?可要妾身好等。”

她嘴上說著敬語,口氣卻沒半點恭敬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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