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 【棠棠找老攻麻煩並且成……(2 / 2)

為夫體弱多病 魚西球球 19693 字 3個月前

行風道:“飛翼獻瑞獸有功,又自願報效朝廷,皇帝將他安置在了巡防營領了個守衛的職,正好頂上了丁來寶的空缺。”

宿懷璟揚了揚眉,道:“還真警惕。”

這一步棋走的最好的結果就是丁來寶死,丁威山被革職,沈飛翼頂上丁威山的位置。

但需要時間和機會,宿懷璟並不急於求成,他此行最主要的目的便是借此事獲得二皇子的信任。而沈飛翼能進巡防營,做他在京城的另一雙眼睛,完全是意外之喜。

是容棠給他的驚喜。

宿懷璟想到這裡,神色柔和了一些,又問:“他養的那些孤兒呢?”

行風道:“已按主子的吩咐悉數安置下來了,年紀大點的送去了學堂,實在不願意去的,便由師傅帶著練武,希望日後能為主子效力。”

他說到這裡,沒忍住偷偷瞄了一眼宿懷璟的神情。主子幼年時是整個皇宮最心善的小皇子,便連剛去蜀地的時候也能發善心救下流雲。

可這些年過來,一步步走下來,一封封密函拿到手,主子早就不再是當年那個懵懂不知事的七皇子。

他比誰都要狠心無情,做事隻求能達到目的,不在乎傷己與否,也不在乎是不是利用了無辜的人。

有時候行風跟碧心在一旁默默看著都覺得心疼,很怕主子這一輩子隻能這樣下去,被仇恨蒙住雙眼。

可沈飛翼這件事又讓他覺得,主子或許沒變,他還是當年那個喜歡吃甜食的小皇子,會善良得考慮孤兒死活跟未來,會在乎以前跟在身邊的下屬想法。

他覺得驚喜。

宿懷璟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嗯”了一聲,沒有假客氣的說不需要他們效力。

救他們不費多少力,順手而為的事。宿懷璟之所以會做,完全是因為家裡有尊小菩薩,若是日後被他知道自己有救一群半大孤兒卻不救的機會,怕是會覺得難過。

宿懷璟不願意他難過。

馬車慢悠悠行著,月底的陽光透進窗棱,街上叫賣聲絡繹不絕。

虞京一如既往的繁華,不論龍椅上坐的是哪位皇帝,也不論此世是哪朝哪代,隻要虞京是都城,便永遠都是被風月樓和金粉河堆砌出來的富貴奢靡。

宿懷璟單手把玩著容棠的腰牌,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行風問話,卻偶爾會忍不住地想容棠這時候午睡醒了沒有。

行風注意到主子今天心情似乎特彆的好,眉頭跳了跳,又說:“五皇子被人救了。”

宿懷璟動作微頓,偏過頭淡淡地看著他。

行風道:“月十八那天,屬下給了二皇子一瓶雀翎粉,讓他找人灑在了五皇子的衣服上,第二天他又想去給白虎喂食,結果差點被發了狂的白虎一口咬死,是路過的少傅拚死救了下來。”

“少傅?”宿懷璟問。

“慶正七年的探花郎,柯鴻雪。”行風道。

宿懷璟蹙了眉,問:“他跟柯太傅什麼關係?”

柯太傅便是前些時日向仁壽帝進言五皇子當為輔政之臣的皇子太傅,是大虞朝元老,國之棟梁。

行風回道:“柯鴻雪是柯太傅的嫡孫。”

宿懷璟沒說話,手指有規律地在腰牌上滑動。

良久,他似是笑了一聲,輕聲道:“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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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黃昏,鎏金樓樓雅間。

宿懷璟剛被小二領進門,站在窗邊看燈景的藍袍青年便回過頭,甩了甩袖子,衝他彎腰行了個大禮:“承鳴多謝公子獻策之恩。”

宿懷璟還禮:“殿下言重,殿下仁厚、品貌不凡,是我大虞百姓之福,上天感念殿下功德,才指引瑞獸現世,與在下並無關係。”

盛承鳴心下感動,便又拜了禮,將宿懷璟引上座,敬了一杯酒,寒暄了兩句急匆匆地就問:“公子,在下還有一事不明。”

宿懷璟道:“殿下請講。”

二皇子道:“既然陳飛已經用‘俠士’身份重新出現在父皇麵前,您昨日送來的信件中又為何讓我將其身份稟明父皇?”

宿懷璟笑了一笑,問:“殿下還沒稟告陛下嗎?”

二皇子搖搖頭。

宿懷璟問:“為何?”

盛承鳴眉頭皺了起來,猶豫了一會,說道:“父皇性子謹慎,如今正在興頭上,若是我貿然告訴他獻虎的俠士便是五年前的逆賊,恐會引起猜疑,招來禍端。”

宿懷璟點點頭:“殿下擔憂的在理。”

二皇子眉頭鬆了些許,便聽宿懷璟突然問了一句:“敢問殿下是從何人口中聽到‘陳飛’消息?”

“武康伯世子秦鵬煊。”

宿懷璟:“那秦世子又是從何處得知呢?”

二皇子想了一會兒,道:“據說是他與小妾上街遊玩,無意間撞見賞陽客棧中有一夥人士與京中之人穿著打扮不同,這才起了疑。”

宿懷璟便問:“秦世子隻是隨眼一瞟就能覺出他們與京中人士不同,‘陳飛’等人在賞陽客棧住了那麼些時日,難道就無人知曉?便是真無人知曉,殿下您身邊還有不少世家公子,誰能保證他們不會無意之間說漏嘴?”

二皇子愣了一愣,後知後覺感到一股寒意貼著頸項,他微微瞪大雙眼看向宿懷璟。

宿懷璟依舊笑著,萬物不縈於心的模樣:“陛下謹慎,行事穩重,如今剛得了瑞獸覺得欣喜,難免會有所疏忽,可是待這段時日一過,誰又能保證陛下不會去查一查當日之事?”

“一來,殿下您手裡還捏著‘反賊餘黨案’沒給到陛下一個滿意的答複;二來,丁來寶雖說作惡多端死有餘辜,可事情被捅出來的時機太巧了;來……”他頓了頓,收了幾分笑意,望向二皇子的眼神變得嚴肅:“人心不可測,特彆是十幾歲的少年郎。殿下仁厚、廣交親朋是好事,可是世家子弟相較寒門官員來說,總少了幾分謹慎。若他們全都是殿下心腹倒也好說,可他們之中大多數人怕是至今還受家族蔭蔽,並沒有做好踏足朝堂的準備,難免會口無遮攔一些。”

“況且如今京中大臣全都知曉陛下得了瑞獸,此乃大功績一件。殿下試想,若是哪位公子與家人閒聊之時無意間透露出此事細節,消息傳到了禦史台那,會是怎樣的後果?”

二皇子整個人悚然一驚,顧不上禮節,上半身往前一傾,雙手抓住宿懷璟的胳膊:“公子救我!”

宿懷璟忍著抽回胳膊的衝動,道:“殿下莫慌,此事不難。”

他道:“‘陳飛’確實是五年前的那夥反賊之中一員,但他並非頭目——”

“可明明……”二皇子疑惑地打斷他。

宿懷璟順勢將胳膊抽了回來,道:“五年前確實有一夥反賊自南方一路行到了京城,斬貪官、殺豪紳,直到京畿近郊才被武康伯領兵鎮壓,可有此事?”

二皇子點頭:“確實如此。”

宿懷璟:“反賊反的是什麼?”

二皇子頓了一下,啞聲道:“父——”

宿懷璟打斷他:“‘陳飛’他們可從未如此想過。”

二皇子不解地皺起眉頭。

宿懷璟:“殺了貪官豪吏的,可以是反賊,也可以是義士。他們本隻是南方一群流民,因受當地惡官欺壓,民不聊生,才被迫斬殺貪官,一路北上,路見不平之事拔刀相助,‘陳飛’便是那時候被義士頭目收幕進去的難民之一。”

“他並非主謀,被眼前見到的景象蒙蔽了雙眼,以為自己做的是對百姓有利的善事。直到五年前同伴皆被鎮壓,他流落逃亡,又見過陛下治下的大虞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才恍然發覺當年做的事並非全然像他想的那樣。”

皇帝是不能有錯的,錯的隻能是百姓,前後不一的態度,也隻能是因為皇恩浩蕩,讓其深受感念悔不當初。

宿懷璟說:“二殿下便是在追蹤反賊的過程中遇見‘陳飛’,彼時他正在尋找瑞獸想獻給天子以彌補過錯,苦苦哀求讓您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您一時不忍,才默默允許了他的行為,暗中派人跟蹤監視於他,想著待瑞獸獻給陛下之後,再將‘陳飛’扣押進天牢等候發落。”

盛承鳴聽愣了愣,半晌才回過來神,問:“那為何不當時就說?”

宿懷璟道:“瑞獸有靈,非指定人喂食絕對不吃,若是餓極了甚至有可能生吞活人,殿下想著待白虎適應了再將‘陳飛’關押,以防萬一。”

盛承鳴又問:“又為何偏偏在泰山大典前夕?”

宿懷璟搖頭:“並非偏偏,而是恰好那時候‘陳飛’才在源蒙山附近發現了白虎蹤影,將其降服,本想將送回京城,卻在下山途中遇見天子儀仗。此乃上天指引,而非人為,天道讓瑞獸降世,天道感恩陛下多年辛勞,特意嘉賞帝王。”

盛承鳴頓了一會,看宿懷璟的眼光都不對了,他咽了咽口水,又問:“時隔五年,‘陳飛’為何又回到京城?”

宿懷璟輕聲道:“因為丁來寶。”

二皇子立時啞然,宿懷璟笑了笑,包容地看向他,問:“殿下還有什麼疑問嗎?”

二皇子坐在遠處怔怔地盯了他半晌,方才起身,抱手欲拱禮,宿懷璟避開,攔住他動作,又問:“那殿下可知如今您需要做什麼?”

二皇子:“即刻將陳飛捉拿歸案關押天牢,然後進宮向父皇請罪。”

宿懷璟問:“殿下何罪之有?”

二皇子道:“其一,知情不報,婦人之仁,竟因一時心軟放過了叛賊;其二,求功心切,瑞獸降世乃是吉兆,我因想著讓父皇欣喜,也想被父皇誇讚,而默然允許了陳飛的行為,實在荒唐;其,思慮不周,竟在泰山大典這樣重要的典禮上,險些讓父皇置身危險之中,哪怕暗中派人跟蹤陳飛,但萬一其人並非真心歸順,在獻獸的同時暗中刺殺父皇,我在責難逃。”

宿懷璟臉上笑意真了許多,滿意地看著獵物跳進陷阱,起身對二皇子行了個臣子禮:“殿下聰慧過人,在下欽佩不已。”

盛承鳴心下一熱,上前握住宿懷璟的手,真摯道:“公子大義,可願隨我一起,共創盛世太平?”

宿懷璟垂著眸,看向握著自己的那雙手,一街之隔的風月樓上不停傳來女子嬌俏笑聲,空氣中縈著與脂粉香氣混雜在一起的花香,宿懷璟覺得有些作嘔。

卻道:“古來家業傳嫡傳長,大皇子不幸早夭,中宮無所出,在下愚昧,私以為……這天下本就該是殿下您的。”

盛承鳴頓時眼眶都熱了,緊緊地握著宿懷璟的手,一連串“公子”、“先生”的亂叫一氣。

宿懷璟由著他發癲,桌上菜一口沒動,酒喝了幾杯,又連著談了許多朝事。等到外麵天色實在太黑了,才煩不勝煩地把二皇子打發了出去趕緊辦正事。

盛承鳴走之前還依依不舍地問:“公子,你當真不願住進我府中嗎?”

皇子滿十六歲便可出宮立府,二皇子府邸正坐落在長公主那條街上,他與宿懷璟一見如故,滿心滿眼想著讓其住進府中,日後好共商大事、秉燭夜談。

熟料宿懷璟卻笑了笑,婉拒道:“在下已經成親,不願與家人分開。”

二皇子頓覺惋惜,卻也不好強行拆散人家,隻能離開。

待他走後,宿懷璟看看自己衣服,再看看手,臉色難看得要命。

行風立刻進來,捧著一盆清水,宿懷璟足足換了次水洗手,才感覺那股黏在手上的惡心感稍稍退下去一些。

行風問:“主子是要回王府嗎?”

宿懷璟點頭,問:“肉脯買了嗎?”

“買好了,是鋪中新上的零嘴,很是熱銷,屬下買了兩包。”行風回道。

宿懷璟笑了一下,下樓的腳步快了些許。

大虞宵禁要到後半夜,現在正是熱鬨的時候,街上有許多小販和雜耍藝人,風月樓下紅倌攬客,鎏金樓中酒足飯飽,左手邊的金粉河上不時劃過幾盞花燈,夜空中孔明燈載著思念飛上高樓,大虞奢靡到令彈丸小國心癢難耐的程度。

宿懷璟剛出門,嗅著空中混在一起的味道,有些煩躁地伸手撚了撚腰牌,一扭頭卻瞥見鎏金樓不遠處的街角停著一架馬車。

他愣了一瞬,行風立刻消失在暗處,隻將肉脯放在宿懷璟一放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宿懷璟腳步微頓,輕眨了眨眼,彎腰提起肉脯,不可置信地走過去,便見馬車上刻著寧宣王府標記。

他問車前蹲著的雙壽:“你怎麼來了?”

雙壽等了一個晚上,困得快要打哈欠了,聽見問話忙憋了回去,看清來人站起來叫了一聲:“郎君您可算出來了,再不來少爺都要等乏了!”

宿懷璟瞳孔微微放大些許,視線不受控製地轉向合上的車門:“棠棠也來了?”

雙壽便將車門打開,一邊撩車簾一邊說:“可不說呢,少爺也跟奴才一起,等了您快一個時辰了——”

話音未落,宿懷璟便一下跳上了馬車,車內點著燭火,小桌上放了一碟剝乾淨的榛子殼,容棠坐在座位裡,已經無聊到用榛子殼堆城牆了,聽見動靜懶洋洋地抬眸睨過去一眼,聲音又冷又傲,帶著絲不易察覺的嬌:“回過神了就過來坐著,我困死了,想回去睡覺。”

宿懷璟坐在他身邊,喉結滾了又滾,還是沒忍住,輕聲道:“你怎麼來了?”

容棠卻反問:“我給你定做馬車是乾什麼的?”

宿懷璟答:“為了出行方便。”

容棠食指一頂,“轟”地一下將桌上榛子殼做的城牆推倒,不悅地看向宿懷璟:“既然如此,你出門為什麼不用?”

宿懷璟默了一瞬,道:“……太招搖了。”

“……”

容棠噎了一噎,懶得看他,將身上蓋著的薄毯往上提了提,特彆有脾氣地嗆他:“哦!”

馬車行了起來,嘈雜聲響漸漸遠去,宿懷璟盯著容棠看了一會兒,默默低下頭,又為他剝了一碟榛子,白色的果仁堆在一起,一個個圓滾滾胖乎乎,可愛的要命。

宿懷璟將其往前推了推,容棠睜開眼睛,睨著他,宿懷璟小聲道:“我錯了,棠棠彆惱。”

“……”

容棠其實也不是生氣,他就是今天吃過晚飯,想到處走走消消食,不知不覺就走出了府,下意識往拴馬樁那邊看了一眼,頓時就有點不開心。

他特意為宿懷璟定做的馬車,車廂又大又舒服,連木料選的都是上好的小葉紫檀,結果宿懷璟倒好,出門不坐馬車。

他倒是不懷疑有人會來接他,但是人家定然不可能接送都正正好停在寧宣王府門口。

容棠是個走兩步路都會喘氣的人,相當不理解為什麼會有人放著一車到家不用,偏偏要走路回來。

鍛煉身體嗎?

而且大半夜的走夜路,萬一回來遲了遇上宵禁,金吾衛當街把他扣下都有可能。

他給宿懷璟的車上有寧宣王府的標記,便是真被金吾衛撞見,也不會有人敢攔他。

放著白送的便利不用,偏要給自己找罪受,那他給崽崽氪的這麼多金有什麼用?

容棠越想越不開心,索性便讓雙壽駕著車帶著自己來了鎏金樓外等他。

他刻意冷著臉看宿懷璟,可這時候一聽到他軟著聲音道歉,這臉就冷不下去。容棠又瞟了宿懷璟兩下,伸手拿起一顆榛子仁往嘴裡塞,將宿懷璟的話還給他:“下不為例。”

宿懷璟便笑,一晚上煩躁地恨不得殺人的情緒全都被一種快要滿溢出來的喜悅所取代,他想壓一壓情緒,卻實在沒壓住,將手伸到容棠麵前,指尖沾了許多榛子屑。

棕黃色落在白淨之上,刺眼的厲害。

宿懷璟輕聲撒嬌:“我手臟了,棠棠能幫我擦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