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7 章(1 / 2)

容棠本就因流雲當初那盞茶感到不解,今日聽他一解釋,不需要證據也可以憑本能斷定那封信就是盛承厲的手筆。

那年盛承厲身邊親信有一個算一個,幾乎都是容棠一個個挖出來再親手送到他身邊的。

可以說比起冷宮中才出來沒多久的皇子,那些謀士們跟容棠的關係要近許多。

哪怕真的有後來者看不慣他,覺得容棠在盛承厲麵前話語權太多,也斷不會起想要殺了他的心思。

——他到底是寧宣王世子。

而宿懷璟那一頭,大反派是絕對的領導者角色,他的手下從來就不會有不聽命令自作主張的人。

流雲是唯一一個特例,因為過於死腦筋,且隻需要保證宿懷璟的安危而無需參與所有朝堂算計的勾心鬥角中,所以從他下手,比彆人要容易許多。

容棠並不清楚盛承厲是怎麼知道有流雲這麼一號人物的存在,但將所有的可能性排掉之後,在那個節骨點會對容棠起殺心的便隻有羽翼漸豐、意見頻出分歧、剛跟容棠起過爭執的盛承厲本人。

他想鞏固自己的權力,那容棠自然該死去。

容棠不禁有些玩味地想,第一世借刀殺人,第二世親手捅刀,盛承厲如今竟有臉問出“表兄便是這般想我的嗎?”。

那不然呢?

不然容棠該怎麼想他,認為盛承厲有苦衷,不得不這樣做?

他又不是當初那個被劇情和係統任務反複框定的容棠,他為什麼要給盛承厲十足的耐心以及機會。

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原位,沒有起身,說完那句話之後,視線便轉到了那名“記事官”身上,道:“這是你師父?”

盛承厲一怔,還沒待應聲,容棠卻輕嘖了一聲,說:“你未免也太虧待人家,人在背後為你圖謀這麼久,竟隻讓他在宮裡做一個記事官嗎?慧緬大師都不是這待遇。”

慧緬也是盛承厲的一顆死棋,隻不過從他將計就計下山開始,自己便將屬於他的棋路盤活了,以至於最後到了盛承厲完全無法控製、惱羞成怒的局麵。

盛承厲張了張嘴,想到了什麼,麵龐染上一層薄怒,道:“你一直都知道!”

他不止一次試探容棠有沒有前世的記憶,每一次都被容棠糊弄了過去,而今他卻不裝了。

盛承厲壓下心頭怒氣,強自鎮定下來,麵色陰沉道:“究竟是我想殺你,還是你想殺我,那隻眼珠難道不是你叫人挖的?”

倒打一耙學的不錯,容棠在心裡默默點頭,卻已經對他一點耐心都沒有了,轉眼看向“記事官”,問:“先生怎麼稱呼?”

沒有歇斯底裡,沒有惱怒不堪,他很坦然淡定地問了一句,盛承厲瞬間噤了聲,驚疑不定地看向他,一時沒有說話。

而那桌案後坐著的人終於抬起了頭,向容棠看來。

隻一眼,容棠就愣在了原地。

那是一張……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臉。

書中說智者、畫中

描聖人,

大抵都長成這樣,

周身上下自帶一種平和古樸的氣質,麵色穩重老成,約莫五六十歲的樣子,胡子微微發白,唇角不語含笑。

是一張看上十遍也沒有記憶點的臉,可偏偏一見到他就會讓人覺得心態平和鎮靜。

然而正因為這種鎮定,容棠更加警覺,那是一種接近於非人感的可怖。

他不著聲色地掐了下手指維持痛感,戒備地看向對方。

那人溫聲道:“在下無名無姓,小友若是看得起我,可喚我一聲天道老兒。”

一瞬間,容棠像是掉進了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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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外郊,一隊車馬經過,隊列後方的貨車上拉著幾箱今秋剛成熟的瓜果,一個個碩大甜美,堆在一起,馬蹄奔襲間也有香氣飄散。

車隊在虞京城門外停下,盛承鳴身子探出車外,抬頭看了眼城牆的牌匾。

自慶正十年封王出京,他已兩年未回京城。

當年興盛遊京,夢想至高皇位,可一天天走下來,一種無言的恐懼懸在心頭,盛承鳴絕對不是仁壽帝那些兒子裡最聰明的一個,但他很聽話。

——聽宿懷璟的話。

宿懷璟當時要他請封王位遠離京城,他並非不曾怨過,可現在回過頭看,父皇那些孩子裡,除他以外,有哪個算是善終?

八弟血統遭疑,他遠在嶺南都不知收了多少封京裡來的信,那些年出則前呼後擁的尊貴皇子們,一個個消散零落,放眼望去,隻有盛承厲或許有資格榮登金鑾寶座。

但……盛承鳴坐回車內,閉上眼睛,耳畔是虞京城外年年不散的風聲,可在那遙遙風聲之後,他聽見了另一道更加金戈鐵馬的聲音。

那是三十萬軍隊從四麵八方奔襲而來的戰馬腳步聲。

盛承鳴抿了抿略顯乾澀的唇,不自覺攥緊拳頭。他這些兄弟當中,沒有贏家。

唯一的勝者,隻能是那一個。

窗外侍衛恭聲問:“王爺,現在進城嗎?”

盛承鳴搖頭:“不,原地休整。”

親王無故帶兵入京,一論按謀逆罪論處,最後都逃不過一死,況且他身後是三十萬大軍。

他得等,等京裡那人放出信號,等到名正言順。

至於他會不會反過來拿這兵符攻城,自立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