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第120章 人各有誌 “連你也要背叛……(2 / 2)

我靠抽卡打天下 衣青箬 19471 字 5個月前

這個小小的細節,在眾人心中掀起了怎樣的波瀾,就隻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也有人還什麼都不知道,投過來的視線帶著濃濃的不解與警惕。因為竇娥的穿著和氣質,倒是沒有人將她誤認為是姬長恩剛納的新寵,所以他們也就越發猜不透她的身份了。

好在姬長恩並沒有讓大家疑惑太久,在宣布宴席開始之前,他就先介紹了竇娥的身份。

這一下,立刻就掀起了軒然大波。

原本安靜的宴會廳裡,頓時響起了無數的竊竊私語,不管有準備的還是沒準備的,在姬長恩將此事公然宣布出來之後,都迫切地想要與人討論一番。

然而這還不算完,姬長恩仿佛是看不得他們太過冷靜似的,緊跟著又直接宣布,他已經決定,要將楚州並入紅巾軍的地盤,竇娥這一次到楚州,就是來商量這件事的,希望大家也能配合她。

等他說完,竇娥便上前一步,與眾人打了個招呼。

不管心裡怎麼想,所有人對竇娥的態度,倒是都維持住了表麵的和平。很顯然,哪怕竇娥這次並沒有帶來一支大軍,但也沒有人會想去招惹她,和她背後的紅巾軍。

所有人的意見都是朝著姬長恩去的。

他一坐下來,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問出了各種問題,包括但不限於紅巾軍願意給楚州什麼樣的條件,這件事情是不是太突然了,事關重大為什麼不提前跟他們商量,加入紅巾軍對他們有什麼好處……等等。

竇娥的座位與姬長恩並排,高居上首,所以即便是坐著,她也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到下麵眾人的神態和動作。

高達50的洞察,在她將這一切納入眼底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自動運轉、分析。

楚州內部不是鐵板一塊,這是一早就知道的事,不過此刻,看著眾人的反應,竇娥發現,情況倒是比預先設想的要更有趣一些。

能夠參加這場宴會的,不論官職大小,都是在楚州舉足輕重,而且能得姬長恩看重,認為足以影響局勢的人物。

他們或者是與姬長恩有著過命交情的兄弟,或者是他非常信賴的晚輩子侄,或者是一直對他忠心耿耿的部將,彼此之間又有故交、姻親、同鄉之類的聯係,人際關係與立場都非常複雜。

不過在竇娥看來,大致分成這麼幾種。

第一自然是想趁機取代姬長恩,自己上位的。在竇娥原本的預想中,這種人應該是最多的,因為在大黎的這種藩鎮體係下,叛變和背刺都已經司空見慣了,何況姬長恩還做出了這麼一件“大逆不道”的事。

但事實上,真正有這種心思的,竟然隻有一人。

此人名叫樊亮,本是姬氏的部曲出身,隻因驍勇善戰,是一員虎將,被姬長恩看重,將之視若手足兄弟,不僅讓他掌握一支大軍,平日裡也十分優寵。

居然是這樣一個人,不滿足於自己現在獲得的一切,認為姬長恩應該給他讓位。

看似忠厚,實則暗裡藏奸。

他也是此刻跳得最厲害的一個,擺出一副怒不可遏的姿態,對姬長恩的每一句問話都咄咄逼人,話裡話外都是他這件事辦得不地道,讓大家非常失望,希望姬長恩能給一個交代。

隻是他說話的時候,總是非常注意拉彆人來擋牆,指責姬長恩一句,就必定要找一個同樣有此顧慮的人結盟,以至於看起來聲勢浩大,好像所有人跟他一樣,十分激烈地反對姬長恩的做法。

至於大部分楚州官員對於這件事的態度……

竇娥覺得,他們基本上還是願意承認姬長恩的身份和地位的,隻是對於他的決定不滿意,所以想要用一些比較激烈的手段,逼迫他收回成命,讓楚州恢複到之前的模樣。

隻不過,雖然目標相同,但是這些人彼此之間立場不一、觀點不同,所以並沒有聯合起來,而是各抒己見,完全是一盤散沙,才讓樊亮顯了出來。

剩下的人,倒也不是安靜地接受了,他們隻是更謹慎,或者更隱晦,如今還在默默觀察,暫時不打算站出來表態。

於是,現場就出現了非常荒唐的一幕。

明明大部分人都不想動武,或是在觀望,或是在試探姬長恩的態度,或是意圖用言語動搖他……但是,在樊亮的煽風點火之下,漸漸的,局勢竟然有些失去了控製。

大嗓門的樊亮,不知何時成為了所有人的領頭者,從提出意見和疑問變成表達不滿,又從表達不滿變成了指責姬長恩本人,最後變成姬長恩不配為楚州之主,愧對列祖列宗……

雖然沒有明言叫他讓位,但是話裡的意思已經足夠明白了。

尤其姬長恩一直沉默著,像是也對這些問題無言以對,更是無形中助長了對方的氣焰。

然而就在樊亮刻意掀起混亂、吵嚷聲最大最嘈雜的時候,姬長恩突然用力拍了一下身前的桌麵,厲聲喝問道,“你們這是要逼宮?”

全場立靜。

大部分人都在這句反問之中回過神來,意識到情況好像有些過火了,他們原本的計劃並不是這樣。

但是,許多真心話都已經在話趕話之中說出來了,如今已經沒有了退回去的餘地。

樊亮見狀,立刻又道,“大王何苦說這等誅心之語?我等對楚州忠心一片忠心,天地可鑒!那紅巾軍究竟有何好處,大王不信咱們,反倒信個外人,如何不叫咱們弟兄寒心?”

這話立刻又挑起了其他人的怒氣。

說來說去,他們就是不能理解,好好的為什麼要把楚州拱手讓人。

要是紅巾軍打到陽城外麵了,迫不得已、無可奈何,隻能做這樣的決定也就罷了,如今紅巾軍還沒動,他們就自己上趕著。便是當年大黎還在的時候,楚州也不曾這樣低過頭啊!

最重要的是,這件事讓所有人覺得,姬長恩變了,再不是從前那個率領楚州步步上升,成為諸鎮之中的強藩的他了。

不滿並非是今日才出現,反倒已經積蓄已久,此刻傾瀉而出,又怎麼可能在三言兩語之間就能止住?

所有人都被激憤的情緒裹挾著,要求姬長恩必須給大家一個交代。

大概這件事醞釀的時間太長,足夠姬長恩私底下將所有的情緒消化,所以此刻,他的態度還是冷靜的,甚至是冷淡的,麵對這些洶洶質問,他隻是道,“你們想要什麼樣的交代?”

樊亮眼中精光一閃。

這裡畢竟是楚州,是陽城,是節度使府,他想煽動所有人直接對姬長恩動手,是不可能的,最多也就是現在這樣了。

原本的計劃是,製造一場比較大的混亂,然後趁亂偷襲姬長恩。

隻要他一死,楚州自然就會亂起來,偏偏紅巾軍的使者還在楚州,想要對抗他們,又容不得內亂。

屆時,便是他的機會。

是的,越是危急時刻,越是他這種人的機會。

樊亮生平最不服氣的人,就是秦霸。他覺得對方隻是時運來了,正趕上了那個機會,而自己被困在楚州,束手無策。但現在,秦霸親手葬送了大好的局勢,他所建立的大燕也已經煙消雲散,而他樊亮的機會,才剛剛到來。

跟靠近中原腹地的雲州比起來,楚州的優勢更大。這裡土地廣袤、處處山林,地勢險峻、環境複雜,還生活著無數的山民、侗族和南蠻,占了此地,隻需屯兵於外,縱然是紅巾軍也奈何不得他。

所以姬長恩的選擇在他看來十分愚蠢。

但若非如此,又怎麼會有自己的機會呢?

可惜的是,他想要的混亂始終沒有出現。但逼出了姬長恩這句話,樊亮覺得火候也差不多了。

於是,他抬起手,指向竇娥,“我們的要求隻有一個,殺了她!”

雖然他說了“我們”,但這個要求顯然有點出乎其他人的預料。楚州跟紅巾軍打交道的時候多,更知道那些女兵們究竟有多難纏,如果可以,他們是絕對不想得罪紅巾軍的。

不同意姬長恩的打算是一回事,殺死紅巾軍的使者,就是另一回事了。

何況竇娥在紅巾軍完全稱得上一句位高權重,是明月霜心腹中的心腹。

可惜,樊亮並不打算給他們開口的機會。他知道,逼迫姬長恩殺死竇娥,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所以說完之後,便迅速衝到守衛在殿內的士兵身邊,“鐺”的一聲,拔出了對方腰間佩劍,持劍朝竇娥殺將過來。

竇娥眸色微微一深,麵對迅疾刺來的冷劍,麵色絲毫不變,甚至還在冷靜地思考,樊亮真正的目標恐怕並不是她,而是她身邊的姬長恩。

那麼此刻,終於營造出了這樣的局勢,他是繼續刺殺竇娥,逼迫姬長恩做出選擇呢?還是鋌而走險,殺死姬長恩,搏一個通天富貴呢?

幾乎是在念頭從腦海中閃過的瞬間,前方的劍勢就變了。

樊亮選擇了鋌而走險。

竇娥仿佛聽到了一聲輕輕的歎息。

她本來要示意身後的女兵們前去救援姬長恩,此時卻微微抬手,止住了她們的動作。

姬長恩想必早有安排。

果然,在劍鋒真正轉向姬長恩,並且引得滿屋子的人驚慌失措,想上前阻攔或是救援又來不及,隻能兀自擔憂呼喊時,一柄劍□□雷不及掩耳之際,從身後貫穿了樊亮的胸口。

動手的是之前一直站在他身側,時不時就會附和他一句的一個年輕人。

竇娥輕輕吐出一口氣。

樊亮渾身一僵,似乎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片刻後才低下頭,看著那一節透胸而出的眼紅劍尖。

“嗬嗬……”他張了張嘴,喉中發出了一陣含糊古怪的聲音。

隨著胸口的劍被拔下,獻血噴濺,樊亮也栽倒在了地上。

直到殺死樊亮的人提劍走到姬長恩麵前,麵朝著眾人站定,眾人才陸陸續續地回過神來,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這個變故太出乎預料,又太突如其來,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都不知該作何反應。

直到提著劍,劍尖仍在滴血的人冷聲道,“樊亮狼子野心、心懷不軌,意欲行刺大王,死不足惜!若有誰不服,要替他討回公道,康某都接著。”

直到這時,眾人才慢慢回過神來,徹底消化了這件事。

有人忍不住開口,“康靖,你……”

但是一句話開了個頭,對上康靖冰冷的視線,後麵的話又被他自己吞回去了。

他們可沒有忘記,剛剛自己是站在樊亮那邊,叫囂著要姬長恩給一個交代的。現在樊亮莫名其妙地跑去刺殺姬長恩,等於是把他們這麼多人也拖下水了。

這種時候,再說什麼都是心懷叵測,根本解釋不清楚,還是閉嘴吧。

“你們說我變了,我倒覺得,是你們變了。”一片靜默之中,姬長恩慢慢開口,“不,是你們的心變了,變大了,變得我都不認識了。”

他說著站起身,往旁邊走了兩步,轉過頭來問剛才那些群情激奮的人,“你們要的交代,是這樣嗎?我把這個位置讓出來,你們……”他的視線從每個人身上掃過,並不銳利,卻叫人坐立不安,“有能者居之?”

“大王明鑒!”不知是誰“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高聲道,“我等一片忠心,皆是為了大王與楚州啊!”

其他人見狀,連忙跟著跪下,七嘴八舌地陳情。

翻來覆去,還是那句話,大王三思!

“此事我心意已定。”姬長恩擺手道,“既然你們還認我這個楚州節度使,那一切就照我之前說的來。若是不肯認……康靖!暫留他們在節度使府中做客,你給我把人看好了。”

這話讓一些暗中做了準備的人心下一慌。

他們也是沒想到,姬長恩竟然會如此果決。不管到底在外麵做了多少準備,留了多少手段,自己出不去,那就都是一場空,否則就是將自己置身險地了。

雖然紅巾軍要接手楚州,也不是一時半刻能辦成的事,以後肯定還有機會,但想到這裡,一些人心中還是難免憋屈。

不過今天到這裡來,也並非毫無意義,至少他們確定了姬長恩的心意,也確定了自己的心意……

正苦著臉思量,就聽康靖轉過身,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單膝跪倒在姬長恩麵前,手中還提著那柄染血的長劍,“大王,臣恕難從命。”

“什麼?”姬長恩一愣。

“大王主意已定,臣不敢勸諫。”康靖低著頭,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與其卻是平穩的,“但偌大楚州,總有人不願受那紅巾軍的氣,還望大王網開一麵,放他們出去,各奔前程。”

這突如其來的轉折,莫說是忠於姬長恩的人了,就是那些各懷心思的,也完全沒有想到。

姬長恩本人當然也沒有。

康靖就是他那一晚單獨會見的人。

他的父親是姬長恩的部將,陪著姬長恩一起長大,又為了保護姬長恩死去。姬長恩收養康靖為義子,卻仍舊許他姓康,傳續康氏血脈,對他恩寵尤厚。而康靖,也始終是姬長恩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就連節度使府的防衛,也是交給他的。

所以此刻,他看著康靖,表情有一刻的空白,好半晌,才像是漸漸地理解了康靖這番話的意思。

“連你也要背叛我?”他問。

“康靖雖然並無背叛之意,卻違背了大王之令,無可辯駁。”康靖依舊低著頭,“但祖宗基業,豈可輕易委人?康靖非是為了一己之私,問心無愧,事後任憑大王懲罰,絕無二話。還請大王允準,放他們離去。”

姬長恩不由轉頭去看竇娥。

竇娥道,“但憑楚王做主。”

這種情況,雖然在預料之外,但是總體來說,也沒有完全超出紅巾軍的掌控。竇娥走這一趟的目的,就是要讓楚州所有各懷心思的人都浮上水麵,一次性解決,對此自然不會有意見。

看得出來,康靖的臨場變卦,對姬長恩的打擊非常大,他身上本來就是強撐起來的那點精氣神,迅速淡了許多。

“罷了。”他重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來,閉上眼睛,頭痛地說,“你們翅膀硬了,各有各的心思,我也管不住了。便是因為知道管不住,我才想將楚州並入紅巾軍,換個人來管一管。如今看來,還是明大將軍見事明白啊……”

這就是默許的意思,康靖從地上站起來,恭敬地道,“臣去送送他們。”

他說送,就是真的送,不僅把人送出了節度使府,還一路送出了陽城。

因為這些人在他手裡,所以私底下安排的那些手段,自然都沒有了用武之地,隻能匆匆在城外接了人,先找個地方安頓,再圖其他。

康靖自己,果然又回到節度使府,卸了盔甲和武器,走到姬長恩麵前跪下,坦然道,“請大王降罪。”

姬長恩沒有說話,但是幾個對他十分忠心,也對歸順紅巾軍沒什麼意見的武將先跳了起來。

他們之前沒反應過來,叫康靖這個小子控製住了場麵,正渾身不得勁呢。方才就在姬長恩麵前將康靖從頭到腳數落了一通,並且鼓動他好好給對方一個教訓。如今康靖主動回來請罪,他們又如何能放過?頓時摩拳擦掌,準備好生招呼他一頓。

但被姬長恩開口攔住了。

“不必了,你走吧。”姬長恩疲憊道,“人各有誌,不可強求。”

康靖不說話,隻是直挺挺地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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