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1 / 2)

譚懷魯步出宮門的時候,才發覺天上不知何時下起了蒙蒙細雨,後頭有人小跑著追過來,捧著把雨傘給他:“皇上瞧見下了雨,特命老奴給您送把傘,雨濕路滑,大人您可要當心些呐。”

“臣謝皇上體恤。”

撐開雨傘,透過薄薄細雨,眼前的景象也帶了幾分朦朧,譚懷魯莫名覺得自己也許真的是老了,竟然看不透自己的學生。

走到翰林院,得知景旭然因夫人身體不適告了假,譚懷魯歎了一聲,轉身就走。

一路上,他都在回想往日裡與景旭然師徒相處的情形,原來很多事,早已有蛛絲馬跡,隻是他處處往好了想,蒙蔽了自我,也美化了他這個徒弟。

“老師。”

譚懷魯道:“這聲老師我恐怕擔不起。”

“老師何出此言?”

“你真不知?”

景旭然垂下了眼眸,神情頗有些寂寥:“老師也認為學生做錯了嗎?”

譚懷魯問道:“孔將軍若有三長兩短,邊關不穩,朝中黨派之爭再起,百姓受無妄之災,你對在何處?”

“老師不也明白朝中早已是沆瀣一氣?皇帝昏庸無能,朝臣結私營黨、朋比為奸,百姓苦不堪言,謝王朝的氣數分明已儘。”景旭然昂然道:“大廈將傾,何必去救?樓塌了,再起高樓便是!”

譚懷魯怒斥:“混賬!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你也敢說!”

“學生哪裡說錯了?那昏君當年就隻會風花雪月,既然與貴妃青梅竹馬,又為何要娶皇後?既然娶了,至少也該舉案齊眉,可他呢?專寵貴妃,這樣的人也配當皇上?”

譚懷魯叱道:“那也是皇家的家事,哪輪到你來置喙?”

“他在位兩年,朝中大小事務均由輔助大臣們處理,遇事不決,優柔寡斷,說他是昏君都是稱讚之詞!”景旭然似乎早就想講這番話宣之於口:“那孔家軍在孔戟手裡,隻會助紂為虐!倒不如讓旁人取而代之!”

良久,譚懷魯方道:“你既有如此大義,可曾想過天下百姓當如何?”

景旭然反問道:“如今的百姓又好過到哪裡去了?連年的天災**,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體、顛沛流離。即便學生什麼都不做,也遲早會有人揭竿而反!”

“改朝換代,說來容易,但哪一個朝代,不是踏著屍山骨海建立起來的?你以為死的都是誰?”

譚懷魯的眼底不再有哀痛:“縱然你說得再大義淩然,也掩蓋不了你內心的卑鄙齷齪。”

“你謀害孔戟,為的不是什麼天下百姓,你怒罵皇上,為的也不是什麼江山社稷,而是為了你心裡的小嫻!”

景旭然仿佛被當頭棒喝,麵上的神情差點沒繃住,先生是怎麼知道小嫻的?

譚懷魯冷冷道:“當初,我曾在一本書中無意看到一封情詩,落筆小嫻,我一直以為你思慕的是小嫻,甚至不惜拉下老臉為你保媒,卻沒想到,你的小嫻竟是皇後!”

“你當日求我帶你入宮進研究院,研究是假,為了見皇後是真。皇後命人起風箏那一夜,我親眼見你出了研究院,去了哪裡,你心知肚明。”

“你為一己私欲,罔顧禮法人倫,與呂家勾結,謀害將軍,意圖謀反。”

景旭然下意識道:“我不是!我沒有!”

“你有!”

一聲嬌斥在書房外響起,房門被推開,門外站著的是一位年輕婦人,正是景旭然的妻子,馮嫻兒。

看清來人,譚懷魯隻覺羞愧難當,當年是他一念之差,將好友愛女推入了火坑之中!不過短短兩年,昔日那個明豔嬌俏的少女仿佛籠了一層哀愁,消瘦的身子一陣風就能吹跑,哪裡看得出曾經的豐腴?

“您不用覺得愧疚,錯的是他,是他人麵獸心、包藏禍心,利用那張好皮囊欺騙了世人。”

景旭然怒道:“你胡言亂語些什麼!”

馮嫻兒卻看也不看他一眼,隻衝著譚懷魯跪了下去:“嫻兒鬥膽,想進宮麵聖,請大人幫嫻兒這一回。”

“你是瘋了嗎?你去麵聖,揭發自己的夫君?我若出了事,誅九族可少不了你們馮家!”

譚懷魯虛虛托起馮嫻兒:“我帶你去。”

景旭然按捺內心的慌亂,沉聲道:“老師!我是您得意門生,亦是您曾舉薦繼任宰相之人,我若出了事,皇上能相信您是清白無知的?縱然皇上不追究您,朝堂裡那些奸臣賊子能放過您?”

譚懷魯淡淡道:“我譚氏祖訓,譚氏子弟出仕致仕,絕不背主。”

朝代更迭,自有天命,譚氏子弟,不得妄斷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