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枝頭上的棉花有些開始盛開了。
南越不比西北,夏季多雨,幾日一場雨,有時候還會遇上連續好幾天的陰雨天氣,因此不能像西北乾旱少雨地區種植的棉花,等枝頭上的棉花全部盛開得像一朵朵白雲才開始采摘。而是開始裂口就采摘,隔幾日采摘一次,直到枝頭上沒什麼棉花為止。
棉花采摘回來後,還要剝殼曬乾,經過加工去籽後再做棉被或是棉衣等物。
這是一項非常耗費勞動力的工作,好在對勞動力的要求不高,女人、孩子、老人都可以做,隻要手腳利索就行。
也是這時候劉子嶽才知道,采摘棉花也有許多竅門,首先便是一大早不能去采摘,因為棉花上還有很多露水,若是這時候摘回去,遇到陰雨天氣,沒將露水曬乾,棉花就很可能發黴。
他們今年總共種植了一千來畝地的棉花。
這時候棉花的收成很低,一畝地僅能產一百餘斤棉花。但架不住他們地多,粗略估算,今年也能產個十幾萬斤棉花。
如此多的棉花,光他們自己這點人是沒法消化完的。
南越地處南方,冬季氣候比較暖和,大家對棉被、棉衣的需求較小,而且不少農民會自己種植一部分棉花自用,不會花錢去出去買。
所以他們這麼多棉花在本地是沒有什麼銷售市場的。
不過劉子嶽先不管這些了,南越再暖和冬天也是要蓋被子的。
他先讓人做了幾十床薄棉衾,也就是棉被,留了幾條自用,然後所有屬官,包括陶餘,一人兩床。
收到棉衾,彆說陶餘了,就是冉文清等人都很高興。
因為這時候的棉衾在北方還是個稀罕物。
目前,大景的棉花種植區多位於邊疆,比如南越、西北等地,還沒有推廣到江南、
至於怎麼過冬,官宦勳貴豪紳等多是用動物皮毛、棉衾、炭火、湯婆子等物取暖禦寒,而窮人更多的是在被套裡填充蘆花、柳絮等物。
棉花普通百姓很多是用不起的。
其實彆說這時候了,就是到了民國,棉對底層百姓來說也是比較貴重的東西,一件棉襖拿去當鋪都能當幾個銀元不等。
而王府屬官多是低級官員,俸祿不高,即便買得起棉衾,也做不到每間臥房都備一床,如今平王一送就是兩床,他們如何能不高興。
劉子嶽看大家這麼喜歡棉衾,下令讓人繼續做棉衾,給府中的侍衛、奴仆一人也發一床,反正他們的棉花很多。
不過府裡總共就三百多號人,即便一人一床薄被也用不了多少棉花,他們倉庫裡的棉花還是每日見長。
到了八月中旬,冉文清就有些發愁了,對劉子嶽說:“殿下,棉花快將倉庫堆滿了,這可如何是好?”
劉子嶽早想過這個問題了:“派人去廣州、連州、高州尋找有沒有合適的商人吧。”
這麼多他們肯定是用不完的,賣出去還能換些銀子回來,給他日益縮水的小金庫回點血。
冉文清也是這個意思:“是,臣明日就派人出發。”
過了六七日,派出去的人陸續回來了,帶回來的消息不怎麼好。
那些行商一聽興泰這個地方,很多不信,覺得他們是騙子,即便有個彆相信的,也嫌路難走,又篩掉一部分人選,倒也有個彆感興趣的,可將棉花的價格壓得極低,五十文錢一斤的價格都開出來了。
劉子嶽聽完直皺眉,五十文錢一斤,這些人做什麼白日夢?
京城一床棉衾要售賣好幾兩銀子,而一床棉被也不過用幾斤棉花罷了,即便加上運費、加工的費用,這個利潤也要翻好幾倍。
五十文一斤的價格,這些人怎麼說得出口,當他是傻子啊!
現在這種情況,很大一個原因是酒香巷子深。他們這地方棉花雖多,但興泰還岌岌無名,連聽說過的人都沒幾個,大商家根本不相信他們有這麼多棉花。
琢磨少許,劉子嶽對冉文清說:“冉長史,我準備帶幾車棉花去一趟廣州,興泰這邊就交給你了。”
冉文清知道,劉子嶽其實老早就想去廣州了,隻是前陣子天氣太熱,他們又還沒安頓下來。
如今鮑全帶著人回來了,興泰也迎來了豐收的季節,平王殿下的心又野了。
罷了,殿下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向往繁華的都市,想出去玩玩也正常。
至於能不能將棉花賣出去,冉文清沒抱太大的希望,他就當殿下是去廣州散散心,玩樂玩樂。
不過為了劉子嶽的安全,他讓鮑全帶了一百名侍衛隨行。
劉子嶽聽到這個人數就皺眉,帶這麼多人,那一進城就得驚動官府,又是一番應酬。而且估計商家看他們這陣勢也會避開。
他的身份放出來,商家價格出低了怕得罪他,出高了吧自己賺頭又少,還怕他這個親王難伺候,一不小心得罪了他。關鍵是他這個親王已經遠離了權力中心,也沒什麼權勢,人家討好他,給他送銀子也得不到好處。
這麼一合計,但凡精明些的大商人都會找借口躲避,堅決不肯跟他們做買賣。
劉子嶽可不想給這些商旅落個這樣的印象,影響興泰以後的商業貿易。
所以人可以帶,但不能帶這麼多,要低調。
“帶二十個人就夠了,從興泰到廣州這一段路很太平,無需帶太多的侍衛,冉長史不放心就讓鮑大人陪同我去廣州,再挑些武藝高強的就是。”
冉文清見他堅持,想想廣州到興泰也不過百來裡地,便答應了,但臨走的前一天,還是一再囑咐鮑全要保護平王,萬事以平王的安危為第一,若遇到麻煩就去找官府。
次日,劉子嶽帶了八車棉花從興泰出發去廣州探探路。
雖說帶了滿滿八大車棉花,但由於棉花的密度比較小,一車不過五六百斤,加起來也隻有四千多斤棉花。
因為天還沒亮就出發,又提前派人探過路,因此趕在了關閉城門前進入了廣州城。
廣州不愧為後世的一線大都市,現在這時候都已經很繁華了,規模有兩三個連州那麼大,城中市民、商旅絡繹不絕,沿途的街道上各種叫賣聲。
就是客棧的規模也大了許多。
他們住進了一座風雅堂的客棧,這家客棧分為前後院,前院是三層的樓房,後院四層,中間還有一個院子,裡麵種了些花草樹木,還有一條遊廊,遊廊邊有一個小小的荷池。這會兒有些荷花還在開放,有些已經結出了蓮蓬。
晚風一吹,荷花的清香飄飄蕩蕩,竄進半開的窗戶裡,沁人心脾。
連鮑全這個粗人都感歎:“這客棧環境可真不錯,有那麼一瞬我都以為回到了京城。”
大家吃過飯,洗了澡,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
次日起來,劉子嶽又帶著大家去街上到處找好吃的。
千年後這座古城裡的早茶是出了名的,雖然這個時代物產還遠不如後世豐富,但也有不少稀奇的東西,海鮮粥、燒鵝等等,都是當地的美味。
不過最讓劉子嶽震驚的還是,這個時候的南越人竟然喜歡吃辣,茱萸、生薑、胡椒、芥末等帶辛辣味的食材廣受歡迎。
劉子嶽也跟著入鄉隨俗,嘗了嘗,彆說,味道還不錯,但這種辣味比起辣椒還是差了一些,搞得他都有些懷念辣椒的味道了。
用過了一頓豐盛的早膳,他們去了廣州的商品交易中心——易場。
廣州的易場異常的繁榮,各種海鮮乾貨應有儘有,劉子嶽還看到了海帶。海帶可是補充碘的好東西,能夠預防因為缺碘所導致的甲狀腺腫,而且燉湯、涼拌都挺好吃的。
劉子嶽直接讓人買了一百斤,打算回去給大家都嘗嘗。
除了海帶,劉子嶽又讓人買了一些醃製曬乾的海魚,帶回去換換口味。
除了這些海產品,易場上還有布匹、油鹽醬醋茶、大米、香料、禽類、豬肉、羊肉等常見的日用品,可以說是應有儘有。
隻可惜逛了一圈也沒看到收購棉花的鋪子。
倒是看到了兩個賣棉花的農民,但他們的數量都不多,隻有一二十斤,裝在麻袋裡零售,幾兩都可以賣。
有些城裡人會買幾斤回去做棉衾,也有買個二兩回去做油燈的燈芯。
劉子嶽派人詢問對方是否認識收購棉花的商人,但兩個農民都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