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泰開始了緊鑼密鼓的砍甘蔗,運甘蔗,削甘蔗,製糖。
因為人太少,連女人孩子們都出動了,他們力氣小,砍甘蔗,給甘蔗剝皮拖到大路上,等馬車過來拉還是做得到的。
不過要近二十斤甘蔗才能製一斤糖,所以哪怕大家如今賣力了,蔗糖的產量並沒有大幅度提升,一天的產量達到六百多斤後就很難提升了。
劉子嶽清楚,這主要還是因為現在都是手工勞作,而且興泰的人不夠多,即便能出動的人都出動了,也隻有一千多人,所以生產效率提不上去。
短期內找不到人,他隻能從其他方麵想辦法,儘量用畜力代替人工勞動,比如榨甘蔗這事,最初是青壯年漢子乾這活,特彆辛苦,效率也有限。
劉子嶽讓人特製了一個巨大的石磨,比普通的大了好幾倍,磨盤呈傾斜狀,可以將甘蔗從一側塞進去,等磨盤碾壓過去,汁水就出來了。
隻是甘蔗甘蔗渣比較粗,很容易堵住磨盤,隔一會兒就要停下來清理一遍,但即便如此,效率也比人手工榨汁要快不少,而且這個活女人老人都可以勝任。
榨完汁的甘蔗渣可以燒,也可以做肥料,直接拖到地裡,過幾個就腐爛了,再種植莊稼,地裡就不怎麼缺肥了。
劉子嶽不光自己想辦法提高效率,也鼓勵大家想辦法提高效率,凡是能想出辦法的,經過采納後,獎勵三斤白糖。
這極大地激勵了大家的積極性。
大家集思廣益,想各種辦法,有的能用,有的試過之後行不通,但整體上還是提高了效率,十天後,蔗糖一天的產量已經達到了八百多斤。
劉子嶽盤算了一下,這會兒甘蔗的品種還沒優化,加上是新種植的甘蔗,產量遠不及後世,一畝地隻有兩千多斤左右,接近二十斤才熬一斤白糖,還要扣除一部分損耗,一畝地隻能產一百斤左右的蔗糖。
這次收割的甘蔗是年初種下的那一批,總共有三千畝左右,也就是說,算下來總計大概能產三十萬斤的白糖。
當然這隻是預估的,實際上可能還有些出入,但應該差不遠。
可依照現在的效率,恐怕需要一年時間才能將這批甘蔗熬製成白糖。
他算是明白為什麼糖會這麼貴了,實在是太廢人工了。
劉子嶽琢磨了許久,決定在甘蔗田裡建臨時的榨汁熬煮脫色工坊。
南越氣溫高,就是冬季通常也有十幾度,不用考慮保暖防風這件事,所以工坊不用建牆,隻要將大木樁打進地下,在上麵蓋上屋頂,擋住雨水即可。這樣一來,工程量會小很多,幾天就能建一個臨時的工坊,用完之後,一把火燒了還能肥地。
這樣的好處就是不用大費周章地將甘蔗拉回鎮上處理了,後續隻需將加工好的蔗糖用車子拉回鎮子上就行,這個工作量很小,到晚上收工的時候,趕兩輛馬車就足夠了。
收割個方圓幾百畝的地,又換個地方建臨時的加工坊,總共也就建十來個加工坊就足夠了。
果然,改變了加工地點後,蔗糖的生產效率進一步提高,提到了每日一千五百斤左右。
這已經是極限了,短期內找不到更有效的提高生產效率的法子。
可他這麼多的甘蔗必須在明年三四月之前全部砍掉榨成糖才行,不然等春天後氣溫回暖,這些沒來得及收割的甘蔗就會腐爛變質,白白浪費掉。
所以現如今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高價聘請一些短工,忙過這兩三個月即可。
十幾天,總共加工出了一萬斤左右的白糖,劉子嶽帶著這些白糖重新返回了廣州城。
他先讓冉文清看看他們的成果。
冉文清嘗了一口,豎起了大拇指:“這個好吃,甜,而且沒有任何的雜物,乾淨又漂亮,價格應該比黑砂糖要貴不少吧?”
劉子嶽點頭:“那是自然,不過在賣之前,咱們先送點禮吧。”
他讓人準備了精美的雕花匣子,每個匣子裡十個紙袋,一個紙袋裡二兩白糖,精致小巧又方便取用。
做好後,他將這批匣子派人送去給了知府黎丞、市舶司提舉殷洪昌等人,廣州城內凡是七品以上的官員都收到了這樣一份禮物。
這些一是正常的人情往來,二嘛也是希望通過他們將白糖給推廣出去。
***
黎丞收到禮物
的時候,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拿起一個紙袋打開看了看,分量不多,白色的小顆粒:“這是做什麼用的?”
管家笑道:“回老爺,劉府送禮的人說這是七公子莊子上產的白糖,送給老爺嘗嘗鮮。”
“糖?也就是說能吃了。”黎丞用食指沾了幾粒,嘗了嘗,“真的是糖,拿個勺子過來!”
他舀了一勺子放進嘴裡,一股甜甜的味道在嘴裡化開,比平日吃的黑砂糖更甜:“這是什麼做的?怎麼這麼甜,而且沒有渣滓。”
管家看黎丞享受的樣子,忍不住舔了舔嘴巴:“這就不知道了。老爺,跟黑砂糖有什麼不同嗎?”
黎丞看了他一眼:“來,伸手。”
等管家張開手心,黎丞舀了半勺子在他的手心:“你自己嘗嘗就知道了。”
管家嘗了一口也是眼睛一亮:“好吃,老爺這糖可真不錯,估計夫人和小姐肯定會很喜歡。”
黎丞看了一眼匣子,取出三袋說:“給她們一人一袋吧,剩下的放好,下次送信回去的時候,你讓人給老夫人捎回去。”
管家笑著說:“好嘞,老夫人肯定會很喜歡這個的。”
這樣的一幕在廣州城諸多官員家裡發生。
收到禮物的人都如獲至寶,糖本來就貴,一斤得好幾百文錢,這兩斤又是比黑砂糖更好的白糖,價格肯定更高,而且他們現在都找不到地方買。
白糖女眷更是喜歡,用白糖做的糕點顏色也不會變,而且口感更好,姑娘們如獲至寶。
很快在廣州的官眷中便傳開了,劉記商行有一種白如雪的糖,可好吃了。
若不是有家裡的男人攔著,不少官眷恐怕都要差人去購買。
其他的富貴人家聽說了這事,都好奇極了,這所謂的白糖到底是什麼啊,怎麼劉記隻送了這麼點,就沒動靜了?
劉子嶽哪是沒動靜啊,他是在折騰其他的。
短時間內,白糖沒法完全加工好,但眼瞅著就快過年了,他不趁機賺一筆說不過去。
有經驗的都知道,臘月是消費的高峰期,不管有錢沒錢,大家都要想辦法準備點年貨,爭取過個好年。平時舍不得買的東西,這會兒都可能掏錢,這也是糖的消費高峰期。
所以劉子嶽打算近期送一批白糖去江南販賣,趁著過年賺一筆。
但白糖太少了,就是將最近半個月加工的白糖一塊兒弄過來也才三四萬斤,但龍江船廠給他們新造的這艘船載重可是有三十萬斤,就載幾萬斤貨去江南未免太浪費了。
所以劉子嶽讓下麵的人收了一批海貨,各種乾魚、乾貝、蝦皮、海帶等物,還有一些果仁統統打包上了船,過年嘛,各種年貨都要來一點,這些南邊來的海產品在北方也是不愁銷路的。
這艘船是外地商人訂的,但後來因為手裡頭緊,臨時拿不出錢,提前找龍天祿商量推遲付款交船的事。
龍天祿一琢磨,正好東家需要一艘船,要得急,便答應了下來,雙方重新簽訂了契書,延遲到明年五月才交船。
然後他便將這艘船交給了劉子嶽。
船有了,船員也有了,就等著載白糖去江南了。
廣州事情多,這次劉子嶽不打算親自去了,便將這事交給了黃思嚴,由他帶隊出發去鬆州,找池三爺商量這批白糖的售賣。
白糖是稀罕物,池三爺應該知道怎麼才能將這批糖賣出最高的價格。
此外,劉子嶽還額外準備了一份厚禮,一箱十斤重的白糖,讓黃思嚴給鬆州知府徐大人送去,就說是自家莊子上產的,不值什麼錢,送給徐大人做謝禮。
還有容建明和池家也各自準備了十斤的白糖送禮。
劉子嶽還囑咐黃思嚴,若是容建明也想做白糖的
生意,可以按跟池三爺一樣的價格給他一批貨。還是那句老話,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
容建明隻要不傻就知道,販賣白糖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安排好這些事宜,又將興泰那邊最近送過來的一批糖一塊兒裝上了船。
黃思嚴帶著三十多名船員,開啟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獨立遠航。
劉子嶽可是最近半年廣州的風雲人物,不少人盯著,看他們那艘船又啟航了,不少人心裡泛起了嘀咕,莫非是去賣白糖了?
不少商人四處打聽這事。
不怪他們如此積極,實在是現在廣州的權貴圈子裡,那些夫人小姐們,都對這白糖趨之若鶩,四處打聽哪裡有賣的,有的甚至開出了一百文一兩的高價。
麵對這樣的巨利,誰不心動?
但這些商人都跟劉記商行沒什麼交情,而且見官眷們都沒派人劉府詢問這個事,他們也不敢上劉府,隻能側麵打聽。
最後就找到了龍天祿頭上。
“你們說白糖啊?”龍天祿笑著道。
陶掌櫃圓滾滾的腦袋猛點頭:“對啊,聽說劉記出了一種新的糖。自從吃過了你們家的糖後,我那鋪子裡的黑砂糖夫人小姐們都嫌棄,不買了,龍老板,你可一定要幫幫咱們。那白糖到底是什麼樣的?”
龍天祿沒有賣關子,對伺候的仆人說:“給諸位老板上一碗糖水。”
仆人很快就端著托盤上來,將一碗碗糖水擺在諸位掌櫃麵前。
陶掌櫃他們看著麵前這碗澄澈的白開水,一個個都有些狐疑,指著水說:“龍老板,你,你不會是耍咱們吧?這不就是什麼都沒放的白開水嗎?”
龍天祿笑了笑:“諸位嘗一嘗便知。”
陶掌櫃將信將疑地端起碗抿了一小口,緊跟著又喝了一口。
對麵盯著他的老板急了:“我說老陶,你彆一個勁兒地自己喝啊,你倒是跟咱們說說這什麼味道啊。”
陶掌櫃一口氣將糖水喝完,放下碗,先說了一句:“還有沒有,再來一碗?”
然後才對著其他掌櫃的翻了個白眼:“不好喝我還能喝完啊?甜的,你們喝一口不就知道了嗎?”
老板們紛紛端起了碗,這一嘗不得了。
“還真是甜的,跟白開水差不多啊,龍老板,你這怎麼做到的?”大家七嘴八舌地問了起來。
龍老板讓人端來一碗白開水,還有一小碟白糖,指著說:“那,這就是白糖,你們可以嘗一下,碗裡是白開水,加了糖之後就變甜了。”
陶掌櫃先嘗了嘗水,然後將白糖撒進去,用調羹攪拌了一下,再嘗,味道真的變了。他拍手讚道:“真是絕了,難怪叫白糖呢,雪白雪白的,又甜又好看。”
大家總算是明白夫人小姐們為何會嘗過白糖之後就再也不想吃黑砂糖了。
陶掌櫃熱切地看著龍天祿:“龍老板,你跟咱們透個底,劉七公子前幾天出發的那條船是不是裝著白糖?”
龍天祿聳了聳肩:“諸位都猜到了,還問我做什麼。”
“哎呀,劉七公子乾嘛舍近求遠呢,直接賣給咱們不就好了嗎?”陶掌櫃說出了大家的心聲。
龍天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七公子以前也是想多照顧自己人啊,可惜……棉花的事大家都知道,吃一塹長一智嘛,七公子這也是沒辦法,大家多諒解。”
陶掌櫃幾個的聲音立馬弱了下來。
其他沒參與過棉花這事的人當場表態:“龍老板,咱們可不是那等黑心肝的人,一定給七公子一個公道的價格。你幫咱們給七公子捎句話吧,這樣也不用七公子大老遠運糖去外地賣了。”
龍天祿有些為難的樣子,但對上大家熱切的眼神之後,他無奈地說:“哎,苗
掌櫃還是我們家船廠的大客戶,您開了這個口,我不能不答應啊。不過醜話先說在前頭,這事我可不敢保證啊,實不相瞞,現在船廠的大東家都是七公子,我可做不了他的主,頂多幫你們說說情。”
大家早有猜測,聽到龍天祿親口承認還是有些驚訝。
心思更活絡的已經品出了龍天祿的意思。
龍天祿特意單獨點苗掌櫃的名,還說是因為對方是大客戶,所以幫忙。那是不是自己以後改在龍江船廠訂購船隻才能從劉記商行拿到貨?
不過這都還是沒影子的事,先觀望觀望吧。
送走了這些心思各異的掌櫃,龍天祿高興地折身返回,寫了一封信,交給親信:“送去劉府給冉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