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說,還真讓他給等到了。
傍晚時分,容建明就回來了。
李老板連忙帶著楊管事下了馬車,上前笑道:“容老弟,你真是讓我好等啊!”
容建明嚇了一跳,不好意思地說:“原來是李老板,裡麵請,不好意思,臨近過年,比較忙,讓你久等了,快請進。”
“沒事,我也是剛到不久。”李老板笑嗬嗬地跟著他進了院子。
容建明將其領到了書房,讓仆人上了茶,正想詢問李老板來的目的。
李老板卻衝楊管事招了招手。
楊管事馬上奉上一個巴掌大的小匣子,打開,珠光閃閃,裡麵是一顆顆白淨瑩潤的珍珠。
容建明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疑惑地問:“李老板,你這是……”
李老板將匣子放在桌子上,笑著說:“我想請容老板幫個忙。”
容建明感覺這是個燙手山芋,沒敢接:“我……我就是做點小本買賣的,不及李老板十分之一,哪幫得了你的忙!”
“那可未必。”李老板將匣子往外推了推,“事成之後我還有重謝,隻要李老板將你手裡的白糖都賣給我,你拿
多少價,我再每兩添十文從你那拿貨。你放心,這些貨我不在鬆江售賣,不會搶容老板的生意。”
容建明驚愕極了,但又有種意料之內的感覺。
也是,除了最近火熱的白糖,他身上有什麼值得李老板這麼客氣的?
隻是,白糖不是他的。
他很清楚劉七對李老板的厭惡,若他真貪了這個利,答應了李老板,以後劉七肯定不會再搭理他了。
而且容建明這人本身也比較耿直,他大致知道一些劉七與李老板交惡的緣由,心裡也是不大喜歡李老板這種霸道的作風。
所以不用過多的猶豫,他心裡就已經有了決定:“李老板的這份大禮我不能收,因為這些白糖隻是我幫人代售的,我做不了主……”
“九十文一兩,你有多少我要多少。”李老板直接提價砸錢。
容建明先是一驚,繼而氣得臉通紅:“李老板把我當什麼人了?你以為是我故意抬價不成?都說了,這是彆人的貨,我做不了主。”
楊管事連忙笑道:“誤會,誤會,容老板,我們東家不是這個意思。既然貨不是容老板的,那可否請容老板幫忙引薦一下白糖的主人,這些珍珠就當是容老板的辛苦費。”
容建明很清楚拿人手軟的道理,連忙拒了:“珍珠就不用了。至於引薦,我幫你們問問吧,但我不敢保證。”
楊管事忙道:“多謝容老板,以後有需要幫忙的儘管說。”
容建明點點頭,不欲跟他們多說,勉力應付了幾句,將人送走。
上了馬車,李老板的臉就拉了下來:“給臉不要臉!”
這個容建明什麼東西,要不是忌憚劉七,還想回廣州,他上次就要弄這家夥。
楊管事忙勸道:“老爺沒必要跟他生氣,這個容建明就是迂腐得很,做事一板一眼的,不知變通,成不了事。”
李老板點頭:“派個人在容家和他鋪子上盯著,找出給他提供白糖的人。”
容建明以為不說,他就沒辦法了嗎?他們總要來往,總要送白糖到店鋪,蹲個幾日就知道了。
不用幾日,第二天李老板的人就順著送白糖的馬車查到了貨來自碼頭上。
接到消息後,李老板當即動身前往碼頭。
“確定就是這一艘船?”看著麵前嶄新陌生的船,李老板眯了眯眼,詢問,“知道這艘船是打哪兒來的嗎?”
盯梢的人搖頭:“不清楚,隻聽說是從南邊來的。”
李老板抬了抬下巴,對楊管事說:“你去。”
楊管事剛要走,背後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很快,馬兒停在了他們後麵。他下意識地回頭一瞧,便看到池三爺帶著幾個仆從過來。
瞧見李老板,他挑了挑眉:“好巧啊,李老板。”
李老板皮笑肉不笑地說:“是啊,真夠巧的,池三爺消息夠靈通啊。”
他剛找到,這池三爺也找過來了,冤家路窄,真是晦氣。
池三爺看李老板防備的樣子,嘴角勾起一抹看好戲的笑容,上前幾步,拱手對船上的人說:“池某應你家管事之邀,前來拜訪。”
李老板聽到這話,臉上的笑容頓時凝住了。
一個被人請,一個不請自來,高下立判。
他麵子上有些掛不住了,又不願在池三爺麵前落了下風,直接上前拱手道:“鬆州李記商行的李安和來拜訪貴船主人,還請通報一聲。”
話音剛落,黃思嚴的身影出現在了甲板上。
李老板臉色頓時一變,下意識地往他背後看去。
黃思嚴捕捉到他的眼神,笑問:“怎麼?找我家公子啊,李老板,我家公子沒來。”
說罷讓人放下了艞板:“池三爺,請!”
完全沒搭理李老板的意思。
李老板被晾在一邊,尷尬又惱怒,但又舍不得走。
他怎麼都沒想到,白糖竟也是劉七的。
若是知道劉七還有這種獨一份的好東西,當初說什麼他都不會為了棉花的那點錢跟劉七交惡。
楊管事見他不肯走,也不開口就明白他是不甘心放棄白糖,但又拉不下臉去貼黃思嚴的冷屁股,這時候就輪到自己出麵了。
他拱手笑道:“原來是黃老弟,真巧啊,咱們又遇上了,緣分啊。不如請咱們進去坐坐?我家老爺是非常誠心的想購買你們家的白糖,至於價格嘛,你放心,肯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要真是商場老油條,又或是特彆看重利益的,可能就真的答應了。
但黃思嚴是軍旅出身,雖然跟著劉子嶽轉行乾起了買賣,但到底時間短,身上還保持著一定的血性和較真。
他聽到這話,完全不為所動,而且毫不客氣地說:“我們家的白糖,賣誰都不會賣給你們李家,你死了這條心吧。”
池三爺看到李老板吃癟,心裡暢快,笑盈盈地說:“黃管事,咱們都是老朋友了,價格方麵你放心,彆人出得起我也出得起,不會讓七公子吃了虧。”
他說這話,一是為了還擊李家,二嘛也是給黃思嚴表個態。
劉七短短時間就弄了這麼多好東西,跟他交好很有必要。而且黃思嚴來了鬆州好幾天,先將白糖的熱度炒了起來再找他,也說明了劉七的態度。
估計劉七是不放心讓黃思嚴直接來找他,怕他壓價,所以先讓黃思嚴在鬆州將白糖推廣開來,這時候他若再壓價那就沒誠意了。
彆說,若不是市場上八十文一兩的白糖都賣得很火熱,現在這個價格他也不敢接。倒不是刻意壓價,而是擔心白糖太貴,賣不出去砸自己手裡。
這畢竟是個新的東西,沒試過誰也不知道銷路如何。
黃思嚴故意說:“池三爺是個實誠人,不像某些人喜歡耍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我相信你,三爺請,咱們到船上談。”
李老板到底是要臉的,這麼被兩人一唱一和地奚落,麵子上掛不住,也不願留在這裡自取其辱,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黃思嚴看到他的背影撇了撇嘴,將池三爺迎進了船艙裡,然後先取出一封信遞給了他:“這是三夫人給三爺的家書,正好我要來一趟,便順帶捎了過來。”
妹妹去了南越就一直沒消息,雖說有劉七承諾照顧,但父親還是很不放心,整日念叨著她,如今總算是有了音訊,池三爺迫不及待地拆開信。
信裡,譚三夫人將他們在路上遇到的事都說了,還講了他們到南越的生活,最後留了一段很奇怪的話:爹,三哥,七公子是個好人,也是個值得信賴的人。有他庇護,在南越沒人敢欺負我們,你們就放寬心吧。
池三爺的目光落到了“有他庇護,在南越沒人敢欺負我們”這行字上,心裡有了些想法,看來是他低估了劉七的來頭。
也是,李老板在南越好些年,最後還不是灰溜溜地跑了回來,現在都還不敢去南越呢。
收起信,他抱拳感激地說:“黃管事,代我謝謝七公子,若非他庇護,我妹妹一家還不知要遭受多少罪,能不能平安到達南越都不好說,這份大恩我池家沒齒難忘,以後七公子若有用得著我池家的地方,但講無妨!”
黃思嚴被他這鄭重的態度弄得有些不自在,連忙說:“池三爺的話我一定帶到。咱們先談買賣吧。”
“好,不知這次黃管事帶了多少白糖過來?”池三爺直接說,“我想都拿下,價格方麵,你放心,你們在鬆州府賣八十文一兩,我也出這個價!”
黃思嚴原本準備好的話全咽回了肚子裡。
他本來打算開價七十文的,批發怎麼也要比散賣便宜點,不然人家賺什麼,哪曉得池三爺這麼闊氣,開口就是八十文。
見他不說話,池三爺繼而道:“黃管事若是不滿意,咱們還可以談。隻是白糖到底是新的東西,從鬆州運去京城到底能賣多少錢還不好說。”
而且這一路的運費,後續的售賣等,都需要成本。粗略估計,到了京城,賣一百文錢一兩他也就勉勉強強不賠錢,因此他也不敢將價格一下子開得太高。
黃思嚴連忙說:“滿意,池三爺真是個爽快人,這個價我沒意見。”
池三爺鬆了口氣:“好,這一批就定這個價,若是去了京城價格很好,下一批貨咱們再提價。”
為了能夠穩定這個貨源,他也是下了血本。
畢竟到目前為止,也沒聽說除了劉七這裡,誰還能拿出大批量的白糖。
雙方在價格方麵沒什麼分歧,當天就談攏了。
這次黃思嚴總共帶了五萬斤白糖,五萬斤海貨,勻了五千斤白糖給容建明賣,其他的都打包給了池三爺,總共收取了五萬多兩銀子,再加上容建明那裡還有三千多兩銀子,最後到手六萬餘兩銀子。
扣除掉各項成本,這一趟淨利潤大概也有四萬兩左右。
白糖真賺錢啊,還是公子有遠見。
黃思嚴樂滋滋的。
池三爺也很高興,他覺得白糖在北邊也一定會很暢銷,因此臨分彆時,他對黃思嚴說:“黃管事,你們還有白糖嗎?”
黃思嚴點頭:“有的,我走了這麼久,應該又加工出一批白糖了吧。”
池三爺說道:“南越人少,白糖價高,能買得起的人有限。因此白糖在江南,在京城的銷路應該會更好,若還有白糖,我建議你回去之後立馬裝船,繼續北上。若是我在北邊順利,我會派人到碼頭這邊等你們,咱們的船不用靠鬆州,直接北上,去京城。”
這樣可以少繳納一次稅金,又能省一大筆錢,而且還節省時間。
黃思嚴也知道,白糖在江南能賣八十文一兩,若是在南越肯定不行。因為南越的人口比較少,富人權貴也比不上江南和京城。
這麼貴的糖,也隻有這些人才買得起,舍得吃,普通百姓肯定是舍不得的。
八十文錢都夠一個普通的五口之家過幾天了。
“池三爺的話我會轉告我家公子的。三爺要親自去京城?”黃思嚴問。
池三爺點頭:“對,這批白糖很貴重,我得親自去一趟。若是下次你們來,我還沒回來,你們直接去我家就是,我會給管家交代清楚。”
“好。那我就祝三爺一路順利了。”黃思嚴笑著拱手跟他道彆。
得了這麼大一筆銀子,黃思嚴心裡很不安,怕出事,所以送走池三爺後,他就在碼頭采購了一些食物,當天便出發,離開了鬆州,趕回廣州。
另一邊,李老板受了這番羞辱,回到家還是很生氣。
想到白糖這種好東西自己竟沾不了分毫,隻能便宜了劉七和池家這兩個對頭,他心裡就跟燃了一把火一樣。
池老三得了這好東西,在京城肯定又要風光一陣子了,他的生意蒸蒸日上,再反觀李家的生意,沒任何的起色不說,今年南越那邊拿的貨還比較少,盈利肯定不如去年。
這麼下去不行。
李老板深吸了一口氣,對楊管事說:“準備一下,明日啟程去廣州。”
楊管事錯愕地看著他:“老爺,還有半個多月就要過年了,您現在這時候去廣州,恐怕沒法趕回來過年了。”
李老板瞟了他一眼:“現在我還能安心過年嗎?我若再不去廣州,以後廣州和京城的生意都要被劉七和池老三給搶了。”
“劉七能弄到白
糖,我們就不行嗎?走,我們去廣州,想想辦法,也弄些白糖就是,不能讓他們兩家吃獨食。”
楊管事一想也是:“還是老爺深謀遠慮,這白糖既是從廣州來的,廣州那邊肯定就不缺這東西,咱們也買些回來就是,說不定比池三爺拿的還便宜,到時候咱們賣得比他便宜,我看誰還買他的。”
主仆倆雄心勃勃,準備回南越乾筆大買賣。
幾千裡外,劉子嶽連打了好幾個噴嚏:“阿嚏……誰在念叨我?”
冉文清笑道:“許是黃思嚴那小子吧,他這都去了二十多天,應該要回來了吧。”
劉子嶽算了一下:“順利的話差不多了,估計能趕回來過年。興泰那邊增加了八百人,產量提高了一些,但還是有些緊,有空冉管事再招些人,最好多招女子。”
因為興泰男人實在是太多了,男女比例極度不不平衡,差不多三千人,隻有少得可憐的三四百個女性。
這麼下去,男人們乾了活掙了銀子不要養老婆孩子,隻能存著,存幾年都有錢了,誰還留興泰踏踏實實乾活,要麼是帶著銀子回老家娶媳婦了,要麼是拿著銀子去城裡花天酒地、賭、博之類的,幾天就揮霍一空了。
冉管事也很愁:“咱們男女長工的待遇一樣,隻要踏實肯乾,一個月攢一貫錢沒問題的,比去很多大戶人家的做婢女高多了,可女子就是不敢來啊。估計是怕去那麼遠又不熟悉的地方,咱們將她們賣了也沒人知道。”
說到底還是信任問題。
古代交通不發達,信息傳遞很難,尤其是平民百姓,連字都識不了幾個,幾十裡遠是很多人一輩子都去不了的遠方。女子尤其如此,很多一輩子都生活在家所在的小村莊或是鎮子上,不少人終身都沒進過城。
劉子嶽托腮沉思,這個事一味地提高工錢肯定沒用,而且到時候男人看他們乾的是力氣活還比女人拿得少,時間長了心裡肯定有想法。
那得想其他法子,願意背井離鄉去興泰的,多是在家裡過不下去的女子。
這些人除了錢還需要什麼?一個安身立命之所!
劉子嶽眼睛一亮,笑道:“我有辦法了,我這就寫一封信送去興泰,讓譚婆婆和譚三夫人來一趟。她們同為女子,長相氣質都比較溫和慈愛,容易讓女子放下戒心,她們的話也更有說服力。”
“公子所言甚是,這事交給她們婆媳再合適不過。”冉文清連忙說道,他巴不得將這個燙手山芋交出去,因為他非常不擅長跟這些女子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