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049(1 / 2)

廣州李府,李安和氣得將桌子上的東西全掃到了地上:“這個劉七,老子上輩子是刨了他家祖墳嗎?他天天這麼誠心跟老子作對!”

楊管事安靜地站在一旁,等李安和的氣消得差不多的時候才硬著頭皮問:“老爺,那咱們的白糖收購價要跟著調嗎?”

“調個屁!”李安和火冒三丈。

倒不是調不起價,隻是他擔心,他一調價,那劉七也跟著往上漲。他算是看明白了,這劉七就是他的克星,處處跟他作對。

楊管事便不再多言。

李安和兀自生了一會兒悶氣,回頭問道:“鄉下的糖都加工好了嗎?”

這個事是羅英才在負責,因為羅英才是本地人,由他出麵跟本地人打交道更好。

楊管事說:“小的這就去催催羅大少爺。”

“你讓他快點,這馬上就要過年了,他的糖還沒榨多少出來,那他打算等什麼時候?”李安和不耐煩地說。

他之所以對劉記也收購白糖這事反應這麼大,其實問題還是出在他們自己的蔗糖上。

年初那會兒,他拿了銀子,跟羅英才商量好,找了四個大村子幫忙種植甘蔗。甘蔗倒是長得不錯,但加工成白糖這事特彆慢,磨磨唧唧的,一天隻有一兩百斤,也不知道羅英才在搞什麼,這點事都做不好嗎?

李安和都有點後悔找這個做啥啥不行的大少爺了。

楊管事趕緊去找羅英才,結果剛出城便跟沾了血的羅家馬車碰上了。

楊管事嚇了一跳,趕緊跳下馬車詢問:“怎麼回事?小剛,你家大少爺呢?”

簾子裡伸出一隻帶血的手,然後是羅英才那張慘白到極致的臉:“楊,楊管事……”

“羅大少爺,你受傷了?”楊管事上前關切地問道。

羅英才不停地搖腦袋:“不,不,不是我的血,是他們,他們打起來了,打起來了……”

“到底怎麼回事?您慢慢說,不要著急。”楊管事連忙安撫他。

羅英才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心有餘悸地講起了今日之事。

他們總共找了四個地方種植甘蔗,彼此都離得比較遠,因此收割榨糖成了比較麻煩的事。羅英才在第一個村子時,就地找了一批青壯年,給了每人一天二十文的工錢,讓這些青壯年村民幫忙收割甘蔗加工白糖。

等弄完後,他讓人帶著加工的器具,領著這些人又去了下一個村子。

因為這些人都是熟手,做事又比較勤快,用生不如用熟嘛,所以便繼續用這些人,免得招了新的短工,還要從頭教起,又得費不少時間。

這本沒錯,但新村子的人聽說這些人每日能得二十文錢後就動了心思。

冬天,鄉下農村又沒多少活計可做,閒著也是閒著,若能找份短工,掙幾個錢過年也能給桌子上添點肉,給家人做件衣裳。若是家裡能出幾個勞動力去幫忙,那掙的更多。

再說了,這是他們辛辛苦苦種的甘蔗,憑什麼讓外村的人來把錢給掙了?這個錢啊,就該他們自己掙。

於是這些人私底下找到村長,讓村長來找羅英才,將短工都換成他們村的,他們可以少拿點錢,每天十八文錢即可。

羅英才這個大少爺可沒李安和那麼精打細算,他嫌麻煩,不樂意。見狀,村長一咬牙,又將工錢降到了十五文一天,而且還承諾明年給他們劃出更大的地盤種植甘蔗,甚至可以跟鄰村溝通,幫他們一起種甘蔗。

這兩種誘惑一起來,羅英才沒頂住,也不管曾經的承諾了,當天乾完活便宣布解散了第一批短工,讓他們回去,說不用他們了。

這些人不肯回去,問他要個理由,羅英才不搭理。

本以為不就是些鄉下的土

老帽嘛,能怎麼著?最後還不是隻有灰溜溜地回去。

哪曉得,這些人今天見到村子裡的人接替了他們的活,當場就不樂意了,跟村子裡的人吵了起來,想要回工作,雙方越吵越凶。

火氣上來了,最後雙方竟然打了起來,好幾百個青壯年勞動力,撿起身邊趁手的東西,也不管是木棍還是砍刀就往對方身上砸去。

這一動手就升級了,其他的人見自己村的人被打,不乾了,也紛紛還手,發展成了混戰。羅英才見了趕緊上去勸,但沒人聽他的不說,他還被濺了一身的血,嚇得他趕緊屁滾尿流地跑回了城。

楊管事聽完暗暗叫糟糕,趕緊說:“走,去報官,怕是要出人命了。”

兩人匆匆忙忙坐回馬車,往城裡疾馳而去,到了天香茶樓,好巧不巧看到劉子嶽悠哉遊哉地從裡麵出來,羅英才心裡那個恨啊。

劉子嶽對上他充滿恨意的目光,撇了撇嘴,這個羅大少又怎麼啦?身上那麼多血,肯定沒乾好事。

但這到底是彆人的事,劉子嶽才懶得管,他在茶樓聽完了曲,準備回府吃飯,然後睡個午覺,然後起來再去河邊釣個魚,這墮落的一天又過去了。

沒辦法,如今生意、興泰都有人操心,沒他什麼事,他隻有自己找樂子了。

隻是這古代吧,玩得東西太少了。本地的二世祖們最喜歡玩的是黃賭毒,這些劉子嶽可不玩,一是在他心裡這是犯法的,不能做,不然被他媽知道了要打斷他的腿,二來他也怕自己沒自製力,很多事,都說玩一次,就一次,但往往開了這個頭就沒完沒了了。

所以哪怕有富家公子哥邀請他去賭場裡玩兩把,或是去逛青樓玩玩,對方請客,劉子嶽都不去,他怕開了這個頭自己就真的墮落,往現代法製咖的路上一去不回頭,成為自己曾經最厭惡的那種人了。

這樣的結果就是劉子嶽跟這些人根本玩不到一塊兒,隻好天天去茶樓聽聽曲,評書,或是去看看戲,釣釣魚,養養花,提前過上了退休生活。

雖然無聊了些,可好吃好喝,又不用九九六,實在無聊就拿起賬本數數自己有多少銀子,劉子嶽還是挺滿意的。

他慢悠悠地回到了府中,仆人連忙將一封信送了過來:“公子,冉管事的信。”

劉子嶽邊往裡走邊慢慢拆開,最後坐在花園裡了起來。等看到徐雲川被流放的時候,劉子嶽無奈地歎了口氣,這個徐雲川竟然還真告到皇帝麵前了,他腦子不清醒是吧?

楚王是誰?延平帝的嫡次子。他是皇帝,但他也是老子啊,肯定要護著他兒子了,徐雲川去告這個狀能討什麼好?最好的結果不過也就是撤銷楚王乾的這些混蛋事,然後將楚王懲罰一頓就完了,皇子隻要不乾出造反逼宮這種危及皇帝寶座的事,皇帝對他們還是比較寬容的。

但不管怎麼處置楚王,徐雲川絕對沒好果子吃。

這不,被流放到這等鳥不拉屎的地方了吧。

劉子嶽心裡堵得慌,有些替徐雲川不值。但沒辦法,他也隻是個延平帝都忘了的兒子,他什麼都做不了。

吐了口氣,劉子嶽繼續看完了信,然後陷入了深思。

公孫夏和徐雲川乾嘛突然造訪興泰,那他的身份不就暴露了?

算了,暴露就暴露,他做的事有些雖然出格了點,但並不是什麼大事,便是搬到延平帝麵前也沒什麼問題。他要防的隻有一個,那就是公孫夏哪天將他賣了。

畢竟他現在這麼多銀子,若是公孫夏投靠了他哪位哥哥,哪天缺錢說不定會想起他。

記不起詳細劇情的壞處來了,他完全想不起來公孫夏最後投靠他那位好大哥沒有。不過現在還不用著急,等公孫夏回京城以後再考慮這個也不遲。

劉子嶽將信收了起來,走去膳

堂用膳。

吃過飯照計劃那樣午睡,然後去釣魚。

等他釣魚回來,池正業已經等著了。

“有事?”劉子嶽挑眉問。

池正業連忙說:“公子,李安和那邊出大事了。”

劉子嶽坐到堂上,又招呼池正業坐下,才問道:“他又弄出什麼幺蛾子了?”

池正業從羅英才和楊管事去報官說起。

兩個村子打架的事驚動了官府,黎大人聽說好幾百人混戰,又看到羅英才身上的血,很是擔憂,當即帶著府衙的衙役們出城趕去了村子裡阻止他們。

看到官府來人,打得熱火朝天的雙方才停下來。

但這場打鬥造成了八十多人輕傷,二十多人重傷,還有一人沒搶救回來死了。

出了人命這事自然鬨大了,黎大人將涉事雙方,還有羅英才全關進了府衙。

消息傳回羅家,聽說羅老爺子當場就氣得病倒了,羅家一片混亂。羅英才的母親又氣又急,見老爺子成了這樣,也使不上力氣,就跑去找李安和,讓他趕緊想辦法將羅英才弄出來。

李安和如今還焦頭爛額,哪有功夫管羅英才,再說他就是想管也沒法子管啊。但羅母一副不依不撓的樣子,他隻得說自己想辦法。

打發了羅母後,李安和趕緊去府衙打探消息。

池正業說:“如今弄出這樣的人命官司,雖說不是李安和打死的人,但他們身為東家,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劉子嶽很無語:“這個羅英才跟著李安和,精明的地方沒學到,倒是把李安和的摳門吝嗇學了個十成十。”

二十文一天的工錢本來就不高,村民也是掙個辛苦錢了,他還要貪圖少那五文錢,短視又自私,見利忘義,毫無信譽可言。

依他說啊,這兩個村子自己打什麼架,直接將羅英才套麻袋揍一頓啊。

池正業也是沒想到羅英才一個商人家庭出生的人竟能辦出這樣的事,搖頭:“難怪那位羅老爺子要被氣死了,誰遇到這樣不成器的子孫都得被氣死。”

這可都是本地的百姓,羅英才這麼一弄,即便不出今天這事,以後傳出去,他的名聲也不好聽。為了這點錢值嗎?

劉子嶽不關心羅英才,他隻是有些同情羅老爺子。

“羅老爺子年輕的時候也是個人物,可惜生了個不肖子孫,老了晚節不保,還要頻繁為這種子孫收拾爛攤子。”

池正業輕歎:“自己的孫子也隻能受著。經過今天這件事,李安和他們的白糖生意今年怕是要黃了,我聽說村子裡的白糖還有工坊都被砸了個稀巴爛,不過估計這會兒李安和也沒功夫去收拾這些了。”

“嗯,李安和要是找來,不用搭理。”劉子嶽還是看不上李安和。

池正業點頭記在心上,並留意著這件事的發展。

第二日,黎大人開始查審此案,經過不斷的問詢和取證,他最後判了過失殺人那人絞刑,其他參與打架鬥毆的人統統打五十板子。

然後便輪到了李老板和羅英才。

此事是由羅英才不守信用,說好招用永安村的百姓給他乾活,半路卻將這些人無端踢了所引起的,羅英才和李安和身為東家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罰兩人賠付受傷村民的醫藥費,還有死者二十兩銀子的撫恤費用,最後羅英才也挨了十板子。

羅英才細皮嫩肉的,十個板子下去,皮開肉綻,疼得啊啊啊叫,都走不了路,被抬回了家。

進門迎接他的又是一頓拐杖。

羅老爺子都站不穩了,還坐在門口,見他被抬進來,舉起拐杖就打下去:“打死你個不成器的東西,讓你好好在船廠跟著長輩們學,你……你就這麼學的?我羅家沒有你這樣的子孫,滾……”

“爹,爹

,你饒了英才吧……”羅夫人趕緊去勸。

但羅老爺子在氣頭上,哪裡聽她的,一拐杖又打了過去。

羅夫人心疼兒子,趕緊撲了過去。

就在這時,背後傳來了仆人的驚呼:“老爺,老爺……”

隻見羅老爺子兩眼鼓得大大的,頭無力地歪倒在椅子上,抓住拐杖的手不停顫動,須臾,砰的一聲,拐杖落地。

等大夫趕來時,羅老爺子已經咽氣了。

雖說羅老爺子身體本來就不好,估計沒多少時間可活了,但到底是因為羅英才惹下這樁事將他氣成這樣的。因此羅家族人都覺得羅老爺子是被羅英才氣死的,不願意讓他繼承船廠。

羅英才母子自是不答應,他們才是羅家的正房嫡孫,老五那個小雜種算什麼東西?哪有資格繼承船廠?

為了爭家產,他們趕緊回了娘家搬救兵。

兩家便為這事爭了起來,誰也不肯相讓,最後又鬨到了官府,請府衙的老爺做主。

這事鬨了很久,惹得廣州城的百姓看了不少熱鬨。

同時,因為繼承人之爭,弄得造船廠也沒有主事人,匠人們人心惶惶的,也無心工作。這讓本就在走下坡路的羅氏造船廠境況更差,不少訂單落到了其他船廠。

龍天祿更是借機又搶了羅氏造船廠好幾個老客戶。

不光如此,他還盯上了羅氏造船廠的那些老師傅,尤其是技藝精湛的匠人。

這些很多在羅氏造船廠乾了一輩子,有感情,但這個感情更多的是對船廠,對羅老爺子。而羅英才這樣的大少爺,還有羅五少爺那樣毛都沒長齊的小子,他們可沒什麼感情。

甚至對羅大少爺還心有怨恨,非常不喜。

因此等黎大人宣判由羅英才和羅五少爺兄弟共同管理船廠時,有些人便萌生了去意,龍天祿借機挖了好些個匠人。

他們龍江船廠單子多,師傅多,待遇也更好,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以後他們船廠才會是廣州最好最大的船廠。這些老師傅不為自己,就是為家裡人,也應該挪個窩。

死了主心骨,兩個當家話事人又不和,匠人還被挖走了不少,羅氏造船廠接連遭遇了幾次暴擊,每況愈下。

劉子嶽聽說了這事後,好好把龍天祿誇讚了一番。

看來廣州第一造船廠這個名頭要落到他們家頭上了。

嘖嘖,又多了一個下蛋的母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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