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他來了,龍天祿連忙出來招待:“七公子,您來了,裡麵請。”
劉子嶽擺手:“不用了,我們在外麵看看,這片土地是誰的?”
他指的是船廠旁邊的那片空地。
龍天祿笑著說:“是船廠的,當時船廠擴建,公子給的錢不少,這片地方臨海不方便種植,地很便宜,小的便將它一塊兒買了下來。”
劉子嶽滿意地點頭:“很好,這邊簡單收拾一下,以後留作水師的訓練地方,那一片離海比較遠的地方正好可以建房子做宿舍。”
龍天祿早聽說了劉子嶽組織廣州商人訓練水師抗擊海盜的事,對此並不意外,笑道:“好,小的這就安排人明日過來建房子。若需要船隻訓練,我們船廠也有不少廢棄的船隻可供使用。”
劉子嶽說:“辛苦了,先用舊的,不怎麼能用的船隻給他們訓練。此外,我還有一項任務要交給你,你應該知道海盜所使用的船隻,他們的船速非常快,我們尋常使用的商船根本追不上,船廠得想辦法製造一批船速快,能安裝一些武器,方便打擊海盜的船。”
這個龍天祿有所了解,他點頭:“是,七公子。商船為了裝載更多的貨物,船隻大,平地,速度相對較慢。海盜的船隻多輕型,小而快,犧牲了載重隻求速度,若想要追上他們,就得根據海盜的船隻方向來改進。”
“本來就是打擊海盜的,又不是運輸貨物,其他的不用管,隻要夠快,能夠安裝一些方便又具有殺傷力的武器,在海上亦能作戰就行。”劉子嶽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龍天祿記在心裡:“好,小的會安排一部分匠人專門做這個。”
劉子嶽點頭,指了指旁邊的趙世昌說:“這位是訓練水師的趙將軍,以後這事你與他協商即可,有什麼拿不定主意的再找我。”
龍天祿與趙世昌見了禮。
趙世昌以前隻在陸地上打過仗,訓練水師還是頭一遭,他對船很感興趣,表示想留在船廠了解船隻的構造和駕駛技能,劉子嶽便將其留了下來。
八月,幾千名兒郎從興泰來到廣州,加
入到訓練中,連黃思嚴等人也主動請纓,想加入水師,為遇難的兄弟們報仇。
劉子嶽答應了,將他們這些人也加入了水師。
趙世昌開始了對這些人的訓練。
他為人嚴謹,不苟言笑,做事一板一眼的。雖然劉子嶽說隻是訓練一支能夠殺海盜的隊伍,殺完海盜就解散,但他還是按照他平日練兵的要求來訓練這些人。
因為都是普通百姓,他先從隊列體能訓練起,每日再加一個時辰的泅水訓練,讓他們熟悉水,擅長泅水。
等體能、水性和組織性訓練出來後,他又著手讓這些人學習怎麼駕駛船隻,如何在船上作戰等等。
這是個漫長的過程,最初一陣子,劉子嶽還隔幾天就來視察一番,看看進度。
但每次來都發現這些人在進行枯燥乏味的訓練後,他漸漸沒了興趣,左右有黃思嚴和龍天祿這些自己人盯著,應該出不了什麼問題。
勤快了沒幾天,劉子嶽繼續擺爛,不是在附近遊山玩水便是窩在府中看書聽戲,隨隨便便,一磨蹭一天便過去了。
天氣逐漸轉涼,今年的氣候也非常反常,反常到哪種程度呢?
臘月初的時候,廣州竟然下了一場大雪。
南越鮮少有如此寒冷的時候,本地人大部分都沒有準備過冬的棉衣,驟然遇到如此寒冷的氣候,一個個都躲在家裡連門都不敢出。
大街上,到處都是冰雪,積累了厚厚一層,官府組織人手將主要的幾條乾道上的積雪清理了,其他的地方就無能無力了,隻能等天氣轉暖,冰雪自動消融。
這樣的大雪,興泰上一切的工坊也停了下來,家家戶戶閉門不出,都無比惆悵。隻有孩子們不知事,穿著單薄的衣服也不覺得冷,赤著腳就跑進了雪地裡堆雪人打雪仗,玩得不亦樂乎,大人叫都叫不回家。
劉子嶽換上了厚厚的棉襖,搓了搓手,望著院子裡、房簷上積累的白雪,憂心忡忡。廣州都下這樣大的雪,那往北的地方呢?估計全國都不能幸免,從南到北都會被大雪覆蓋。
雖說冬天下雪有利於來年的莊稼生長,因為能凍死一批害蟲的蟲卵,還能給大地補水。可這樣綿延持久的大雪也會造成不少貧困沒有準備好過冬食物衣服的百姓被凍死。
池正業也感慨:“在江南都鮮少下如此大的雪,隻怕鬆州不少江河湖麵都結冰了。”
但大雪也好,乾旱也罷,這都是天災,人完全無能為力。
好在三日後,大雪停了,太陽出來,氣溫緩緩回升,冰雪開始緩慢融化,南越百姓都鬆了口氣。
可江南北方就沒那麼走運了,連綿的暴雪不停,越往北積雪越深,江南的雪都積到了膝蓋上方,北方更是一連數日都是鵝毛大雪,整個大景都被白雪覆蓋成了一片冰雪世界。
如此低溫,讓飽受旱災和戰火摧殘的江南百姓日子越發的艱難。
凍死的不計其數,活下來的人也不好過,賣兒賣女的比比皆是,還有實在是走投無路投靠了反賊,落草為寇的,數不勝數。
晉王平亂本來都要結束了,隻剩一萬多亂軍,將其剿滅這場持續了快兩年的造反就要結束了,哪曉得一場大雪讓先前的成果一夜之間化為烏有。
更糟糕的是,極寒的天氣讓北方的遊牧民族日子越發的艱難,他們開始南下搶劫財物。朝廷又得分兵對抗北地的遊牧民族,可以說,這場大雪讓大景的財政越發的艱難,國庫已經一個子都不剩了,但南北兩處都還在打仗,哪裡都需要花銀子。
大冬天的,延平帝急得嘴巴都起泡了,連夜召集群臣想辦法。
無論是西北的遊牧民族,還是江南這群反賊,都不能留,兩場戰事勢必得繼續。雙線作戰,那銀子肯定少不了,戶部已經拿不出銀子了,唯一的
辦法就是征稅,隻能加稅,提高戶部的收入明年才能繼續。
所以等春暖花開時,朝廷的加稅通知又發了下來。
連續兩年加征田賦,劉子嶽看得直皺眉,如此重的稅賦,老百姓日夜辛勞,哪怕是風調雨順,一年所剩也不過勉強能填飽肚子,但凡遇到點天災**或是家人生病,這樣脆弱的家庭就會支離破碎。
這些古代窮苦老百姓生活得真是太艱難了。
唯一慶幸的是,興泰那片土地都是皇帝賞賜給他的,免征田賦,不然他也得繳一大筆銀子,而且年年都得漲。
朝廷如今水深火熱,自然更沒功夫管南越這邊的海盜了。劉子嶽慶幸自己早做了打算,沒將希望全部寄托在朝廷身上,不然等來過去,又是一場空,最後還是隻能他們自己想辦法。
經過快半年的訓練,水師已經初具規模。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也該將他們派上用場了。
劉子嶽去了船廠那邊見趙世昌。
幾個月不見,趙世昌的臉被海風吹得粗糙了許多,手上也滿是老繭,但兩隻眼睛格外亮,精神奕奕的,看到劉子嶽他連忙行禮:“見過七公子。”
劉子嶽笑著說:“不必多禮,坐吧。趙將軍,訓練得怎麼樣了?這批人可否派上用場?”
趙世昌自信地說:“若是麵對敵國精銳或是草原鐵騎,咱們這些人可能還有所欠缺,但對付一群烏合之眾的海盜,足矣。”
“很好。”劉子嶽滿意地點頭,“既如此,那也該你們大顯身手的時候了。”
趙世昌讓人拿出了輿圖,上麵標注了好些點,他指著點最多的地方道:“七公子,目前這片還有這片海域最常遇到海盜。咱們不知其老巢,若想打擊他們,最好的辦法便是引蛇出洞。”
劉子嶽笑看著他:“趙將軍可有計策,但說無妨。”
趙世昌道:“七公子,咱們在海上漫無目的的找這些海盜肯定不行,最好的辦法是讓他們找上門。這段時間,小的研究被搶劫的船隻,多是載重比較多,船上貨物比較值錢又或是從南洋回來的船隻,這說明海盜專門挑看起來財物比較多的船隻下手。咱們可以偽裝成載有貴重物品的船隻去海盜最常出沒的地方,靜待魚兒上鉤。”
“趙將軍這法子好。”劉子嶽讚許地說。
確實,海盜們的打劫也有規律,他們幾乎不對漁船下手,遭殃的一般都是大的商船。
見自己的想法獲得了劉子嶽的認同,趙世昌繼續說:“若公子同意,可攜一兩艘大船,上麵藏些船速快的小船,引誘海盜上鉤,等他們上船,再動手,捉些活口,審問出海盜的藏身之地,便可將他們一網打儘。”
劉子嶽緩緩點頭:“法子是很好,但我擔心他們不上鉤。我懷疑海盜可能知道咱們的動靜,最近一個多月沒有船隻被劫。”
而在去年,幾乎每隔半個月便有一艘船遇難。
因為在官府過了明路,又有那麼多富商掏了銀子,他們組織了幾千人訓練抗擊海盜的事在廣州也不是秘密。
“公子的意思是可能有人給海盜通風報信?”趙世昌問道。
劉子嶽點頭:“這不是什麼秘密,廣州城隻要稍微消息靈通的人都知道。況且,說不定海盜也在城裡碼頭安插了探子也說不好,否則為何遭殃的每次都是那些大船,就真的那麼巧,海盜每次都能找到大船?”
“公子說的這個可能性很大。”趙世昌一想也有道理,但他到底是打過多年仗的,一計不成便生了另外一計,“公子,既然咱們很可能已經暴露了,不若這樣,咱們正大光明的在碼頭上安排水師保護這些大船,讓大家儘量一起走,直到將他們送出海盜經常出沒的海域為止。海盜若還敢來,咱們就跟他們打一場,若是不敢,那必然要想其他的
法子,不可能一直不動手,坐吃山空。”
法子是個笨法子,但在不知道海盜老巢,茫茫大海也沒辦法守株待兔的情況下,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劉子嶽點頭:“好,明日通知各掌櫃,大家儘量一起走,咱們送護衛護送他們離開危險的海域。這事我到時候親自露麵,拉一波仇恨,過陣子,劉記商行和山嶽商行再攜帶大批價格昂貴的物資出海,我就不信他們不上鉤。”
這麼一弄,海盜沒法輕易下手,必然恨極了他,肯定會想辦法給他點顏色瞧瞧,那劉記商行的船肯定是海盜重點照顧的對象。
***
次日,劉子嶽便召集了眾老板掌櫃議事。
“諸位,今日將大家請過來,是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大家,如今咱們的水師已成規模,可以作戰。但因為不知海盜的老巢在哪裡,暫時不能將其一網打儘,茫茫大海也無法輕易覓得海盜的蹤影,因此為保護大家的安全,我準備派出水師護送大家離開海盜經常出沒的危險海域。”
聽說有人護送,掌櫃們都很高興。
“七公子這麼安排,那咱們以後出海放心多了,隻是水師的人手夠嗎?”
劉子嶽說:“人手有些緊張,為了確保大家的安全,我建議大家協商一下,同一路線出發日期也比較近的,大家約定一個合適的日子,共同出發,這樣水師一次可以護送多隻船隻通行。雖然有些不便,但安全更有保障,大家說是不是?”
苗掌櫃第一個點頭答應:“七公子說得有道理,最近半年,咱們一直人心惶惶的,出海都跟做賊似的,就怕被海盜盯上,如今這個法子雖然稍微麻煩了一些,可能讓大家安心出海,比什麼都強,我支持。”
“沒錯,安全第一,早幾天晚幾天有什麼關係?”其他掌櫃也很好說話。因為有人護送,真的太有安全感了。
劉子嶽笑道:“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咱們就這麼安排吧。有意向的幾支船隊確定出發的時間便派人去通知水師即可。”
“好。”眾掌櫃的點頭答應,高高興興地走了,回去的路上都還在議論這事,都說劉七公子是個乾大事的,這麼快就可讓大家放心出海了。
而苗掌櫃被劉子嶽留了下來。
劉子嶽怕海盜不上鉤,決定玩票大的,讓劉記商行和苗家船隊一塊兒出發,攜巨額物資下南洋,也就是說讓苗家船隊也一塊兒做餌。
“……苗掌櫃看可否方便?”
苗掌櫃確實有些害怕,但這些海盜一日不除,他自己也不安心,便點頭答應了:“既然七公子都不懼,我又有何懼。”
劉子嶽笑著說:“好,這事隻有你我和水師的頭領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還請苗掌櫃保守秘密,免得傳入了海盜的耳朵裡。”
苗掌櫃答應了下來,回去積極采購各種物資,做出一副要出遠門的樣子。
自二月起,從廣州高州出發的船隻,都有幾百上千人的水師護送,這讓海盜完全找不到機會下手。
時間一晃進入了三月下旬,許久未開張的海盜聽聞了一個消息,劉記商行和苗家船隊又要出海了。
這兩隻船隊都是去南洋的,每次都攜帶大量值錢的物資,回來時亦帶上大批昂貴的物資。上次海盜搶劫了劉記商隊的船可是大大地發了一筆橫財,可惜沒遇到苗家船隊,讓他們逃過了。
因此這次聽聞劉記和苗家船隊又要出海,海盜都摩拳擦掌。
三月二十五日這天,天氣晴朗,萬裡無雲。
劉子嶽和苗掌櫃親自登船,兩家六艘裝滿了大批昂貴貨物的船隻從廣州碼頭出發,往南洋駛去,路上還有兩艘水師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