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075(2 / 2)

但當時太子堅持,他說平王一向唯他們幾個哥哥是從,沒什麼主見,懦弱膽小,所以沒必要備厚禮。

說到底還是太子輕視這個弟弟,沒把對方當回事,他們這些做幕僚的即便勸也要顧忌太子的想法和顏麵,有些話不能說得太直白。

輕歎了口氣,他接過這卷書道:“走吧,我陪你去見殿下,一會兒殿下若問起,你就說已經將書交給了下麵的人,讓他們轉交給平王殿下。”

“是,叔叔。”詹璟乖順地說。

叔侄二人去見了太子。

太子聽說事情沒辦成,果然很生氣,罵劉子嶽拿喬:“翅膀都沒長硬就飄了,連我的麵子都不賣,他可真是好樣的。”

詹百年等他火發得差不多了,才道:“好在平王也沒應皇後和傅康年的人,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他隻要沒倒向晉王那邊,對咱們而言就是一件好事。能爭取當然是儘量爭取,若是不能,能讓他與晉王鬥上那麼一鬥也不失為一件好事。這時候,咱們沒必要為了點小事與平王撕破臉。”

太子背著手重重吐了口氣:“詹先生有理,是我太急了。世人都說我投胎投得好,但先生是知道我現在處境的尷尬與危險的,有時候我說話做事急了些,還請先生多多指正。”

“殿下言重了,殿下的心情屬下能理解,殿下不必急,晉王可不止是咱們的心頭患,屬下瞧皇後和燕王也急得很。”詹百年笑得有些意味深長。

這番話確實緩解了太子的一些焦慮,他點頭道:“先生說得是,這次可不隻有我一個人擔憂晉王。先生,看樣子老七是想要冶鐵鍛造法,依你看,這個該不該給他?”

詹百年深思熟慮一番道:“依屬下看,此事看看再說。若有了此法,南越有鐵礦,將能夠極大地提升南越水師的戰鬥力。咱們不能趕走一隻狼,又引來一頭虎,此事不能輕易答應。”

太子也覺得有道理。雖然他不認為老七能對他構成什麼威脅,可該防的還是要防:“就依先生所言,此事暫且不提吧。”

不過很快太子就打臉了。

四月,晉王從江南傳來捷報,已經拿下了紅蓮教占據的最後一城澤州,紅蓮教首領張蓮生已被生擒,餘下的紅蓮教殘餘四下逃竄,已不成氣候。

晉王命黃思嚴帶人追殺清剿殘餘,自己則即將帶兵班師回朝。

收到這個消息,舉朝歡慶。

延平帝更是激動得大喊:“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得子如此夫複何求?”

這話興許是延平帝興奮激動之下的一句口嗨,可落入朝臣和太子等人耳中,就大不一樣了。

朝臣們是感受到了晉王勢力的如日中山,早早站了晉王的大臣們難掩喜色,尤其是晉王的親舅舅傅康年,那更是眾星拱月。

反觀站了其他皇子的官員臉上的笑容勉強得很。

尤其是太子一派官員,眼底的擔憂都快溢出來了。

晉王勢大,太子這個寶座如何坐得安穩。若有朝一日,晉王榮登大寶,那他們這些人全都要完。

早朝在一種詭異的氣氛中進行,表麵熱熱鬨鬨,比過年還喜慶,實則底下暗流湧動。

下了朝,太子與燕王、楚王等人對視一眼,三方不約而同地出了宮,聚到了楚王手底下的一處茶樓。

等關上門,沒了外人,楚王的暴脾氣再也壓不住,嘲諷地說:“聽聽,父皇今天說什麼,今年泰山祭祀要帶大哥去,這是將二哥你放在哪裡啊。”

泰山祭祀曆來是帝王親往,若是帝王不方便去,也可派儲君代替自己前往。

這帶另一個成年皇子去的不多見,尤其是在有太子的情況下,這事甚是不妥。

也許延平帝隻是覺得晉王能乾,平了紅蓮教之患,保了大景江山安穩,特帶他去,可此事落在朝臣眼中,恐怕會衍生出無數的想象。

楚王故意拿這事戳太子的心窩子,就是想激起太子的危機感。他不痛快,他就要讓太子更不痛快。

其實不用他激,太子早就窩了一肚子的火。

太子哪怕再不聰明,也知道楚王分明是故意,撇了撇嘴說:“怎麼,五弟想去啊?要不讓皇後娘娘跟父皇提一提,興許父皇就帶你去了。”

楚王心裡本來就不痛快,被他這麼一說,雙眼暴突,怒瞪著太子。

眼看兩人要杠起來,燕王頭痛得很,趕緊插入他倆中間,將二人隔開:“好了,你們一人少說兩句,彆忘了咱們今天見麵的目的。還是你們想先自己內訌起來?那我就不奉陪了。”

這話成功地打消了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

兩人心裡雖還是不大爽,但也分得清楚,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晉王。若不阻止晉王繼續坐大,他們以後都隻能做晉王的陪襯。

太子和楚王是嫡子,不甘心輸給晉王這個庶出的皇子。

燕王自認才學計謀遠勝麵前這二人,比起晉王也是不差的,隻是沒趕上晉王的好機會,自然也不甘心就這麼認輸,下半輩子都要看兄長的臉色和心情過日子。

他深吸一口,對還在置氣的二人說:“二哥,五弟,此時不是為了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相爭的時候。再過不了一個月,大哥就要回來了,屆時,恐怕滿朝上下,隻知晉王而不知其他皇子,你們甘心嗎?”

楚王嘟囔道:“不甘心又怎麼樣?誰讓咱們沒大哥的好運氣呢。”

彆人可以說沒有,但楚王當初可是跟著晉王去平亂的。他卻隻顧著謀財謀利去了,還被徐雲川告了一狀。當初他若抓住機會,打仗,分些兵權,何至於讓晉王今日獨大。

燕王譏誚一笑,嘴上卻安撫道:“五弟,過去的事就過去了,不要再提了,你們認為現如今當如何做?”

楚王往椅背上一靠:“我看沒什麼法子了,咱們該吃吃,該喝喝,趁著父皇還能護佑咱們,好好享福吧。”

燕王無語了,你要真這麼佛,真不想爭,那你今天跑過來乾什麼?錢皇後那麼積極地給楚王找強大的嶽家,還去拉攏老七乾什麼?

太子也很不高興,但想著大家還要合作,到底沒出言刺他兩句。

燕王坐到中間,端起茶水抿了一口道:“我有一計,二哥和五弟要不要聽聽。”

太子素來知道燕王心眼子多,抬頭望了過去:“三弟說來聽聽。”

楚王也豎起了耳朵:“三哥,這裡又沒外人,有什麼法子,你就直說,彆賣關子了。”

燕王道:“前段時間,老七向傅康年的人要生鐵冶煉鍛造之法的事情,你們應該有所耳聞吧。”

太子記得,楚王有些想不起來了,還是點頭,並催促道:“三哥,這跟大哥要班師回朝有什麼關係?哎呀,你直接點,不要說一半啊。”

燕王緩緩道:“南越現在又有四萬兵力,老七想要生鐵冶煉鍛造的法子,製造出更好的武器裝備南越兵馬。但傅康年肯定不願意他的勢力坐大,而咱們則是要支持老七的。因此我提議,咱們讓朝廷將這法子給南越,增加老七的實力。”

“法子是好,可老七一向懦弱膽小,萬一他要是投效了大哥怎麼辦?”楚王憂心忡忡地說。

他跟劉子嶽年齡差距小,小時候在上書房一塊兒念書,呆的時間長,更了解這個弟弟的脾氣,說好聽點叫脾氣好,說不好聽點叫麵人兒,誰都可以欺負他,踩他一腳,他從不計較。

連比他小的弟弟,妹妹都可以使喚他,欺負他。

楚王是看不上劉子嶽這種性格的,覺得他太懦弱了,丟皇室的人。

但他沒想過,一個沒有母親庇護,連父親也遺忘了他的孩子,在複雜的後宮中,除了忍氣吞聲,夾起尾巴做人,還能怎麼辦?

彆的皇子公主受了委屈,自有其母妃替他們出頭,還可找父皇來給他們斷公道。可劉子嶽呢?舒妃不罰他一頓就是好的了。

這便是差距,但身為皇後嫡子,在寵愛中長大的楚王是體會不到的。

燕王和太子雖不如楚王如意,但前者有母妃保護,後者有皇帝疼愛,兩人的日子也不差,自也不能設身處地地考慮劉子嶽當時的處境。

氣氛悶了幾息,太子撇嘴說:“就算老七想投靠晉王,晉王也不可能完全放心他。”

晉王也照樣看不上老七的,怎麼可能任由兵力掌握在老七手裡,遲早會想辦法削走了老七的兵權。

燕王拍手讚道:“二哥說得沒錯,老七的勢頭越猛,大哥越不能容他。咱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儘力扶持老七,在大哥回京之前,他要生鐵的冶煉鍛造法給他就是。”

三人協商一致,當即分頭行動,楚王即刻就重返回了宮中去見皇後。

***

晚上,延平帝去坤寧宮用膳。

錢皇後一邊陪他吃飯,一邊閒話起了家常:“陛下,前陣子看您太忙了,有個事沒來得及向陛下稟告。”

延平帝有些心虛。

他最近新收了個美人,**日短,寵愛不夠,一個月有大半的時間都宿在美人的寢宮,以至於十五都忘了去坤寧宮。

虧得錢皇後大度,一句抱怨都沒有,次日還讓人送了補湯,請延平帝要保重龍體。

所以延平帝對識趣的錢皇後還是很滿意的,笑道:“什麼事,皇後慢慢講。”

“前陣子臣妾不是派了廖公公去南越探望老七嗎?他前段時間回來,說老七長大了,一直念叨著陛下和臣妾,真是個孝順的孩子。”錢皇後感慨地說。

皇帝當然喜歡兒子孝順,笑道:“符崇回來也這麼說。隻是南越那條件實在是惡劣啊,聽說蛇蟲遍地,蟑螂有小指那麼長還會飛,這哪是人呆的地方啊。”

錢皇後歎道:“可不是,不光蛇蟲蟑螂多,林子裡還有不少野獸,可兵器卻不好。你是不知道,傅康年派人送了一柄工部軍器局打造的大刀給老七,老七舉起來輕輕一砍,南越水師用的那刀啊,就跟豆腐一樣,一碰就碎,斷成了兩截。您說說,這樣的武器能打得死山中的猛虎巨蟒嗎?”

延平帝還真不知道這一出,蹙眉道:“南越的兵器怎麼這麼差?”

錢皇後歎道:“可不是,聽說南越鐵礦那邊的匠人都是民間的鐵匠,技術不行,遠不及咱們朝廷軍器局的師傅們。哎,這樣的兵器怎麼殺人啊,晉王拿著這些兵器殺敵,雖說數量不多,但也很艱難,真是委屈他了。”

錢皇後故意不著痕跡地給晉王上了一記眼藥。

果然延平帝馬上問道:“晉王怎麼也不說,兵器鍛造之法也不是什麼秘密。”

錢皇後不解地搖頭:“臣妾也不知,許是晉王怕陛下擔心,怕給朝廷添麻煩吧。”

這話顯然說不過去。

三天兩頭要銀子就不給朝廷添麻煩了?

這隻能說明,晉王並不想給南越生鐵的冶煉鍛造法子。延平帝蹙起了眉頭,白日裡對這個兒子的十分滿意打了一絲折扣。

打仗的時候還這麼多小心思,這怎麼行?

他身為親王,當以天下為重,當以朝廷為重,當以他們劉家的江山社稷為重才對。

延平帝有些不高興,但兒子到底是立了大功,他也不可能在錢皇後麵前說晉王的不是。

沉默少許,延平帝握住錢皇後的手說:“還是皇後想得周到,這南越山林密布,野獸繁多,為減少南越士兵的傷亡,確實應給他們更好的鐵器冶煉鍛造法,回頭朕便讓軍器局那邊將好用的法子整理出來,派人送去南越。”

錢皇後笑道:“臣妾就知道,陛下啊是最疼孩子的,這不,一聽說老七沒好兵器啊,您就心疼他了。老七接到這旨意啊,不知道多感動。”

一番話說得延平帝通體舒暢:“誰讓朕是他老子呢。”

錢皇後捂嘴竊笑出來:“陛下也會爆粗口呢。”

然後趕在延平帝開口前,先道:“陛下,依臣妾看,光送這冶煉鍛造的法子太慢了,那邊的工匠都是民間的,遠不如工部經驗豐富的匠人,還要摸索一段時間。不若給他送幾個熟練的工匠過去,既可快速上手,也可減輕工部的負擔,臣妾聽聞工部有些匠人崗位人滿為患。”

確實有這事,不光是軍器局,還有主要負責督造各種祠廟、宮殿、衙署、營房等工程的營繕司,負責各種河防、橋、路修築等的都水司,負責紡織皮甲等製造的製造庫等都存在人員冗餘的現象。

其實這都是借口。

真實的原因是國庫空虛,大家都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有些官員就提出裁撤一部分不是那麼有用的部門或是消減掉一些低下層的官吏,以節省開支。

工部作為六部中最受歧視的部門,其低下級官吏很多是工匠出身,備受歧視,也就首當其衝被推到了消減人員的風口浪尖。反正讀書人很多都看不起這些匠人出身的官員,裁撤他們根本沒幾個人替他們說話。

工部主事的尚書和侍郎自是不答應,在朝堂上據理力爭,現在裁人裁得歡,回頭乾活的時候呢?

他們工部一向是乾最臟最苦最累的活,人雖然多,乾的活也多啊。

雙方所言都有理,延平帝一時也沒想到好辦法。

今天聽錢皇後這麼說,眼睛頓時一亮,激動地握住錢皇後的手說:“皇後真乃朕的賢內助,此計可謂是解決了朕的兩個難題啊。”

次日朝會快結束的時候,延平帝忽然頒布了一道聖旨,擢令工部分彆派出軍器局、營繕司等部門共計四十六名工匠前去南越,協助南越冶煉鍛造鐵器,修路築橋,其戶口也遷移去南越,家屬也可隨同。

這樣一來,以後這批人也不用朝廷養了,還可在南越發光發熱。

延平帝對自己這辦法是甚是滿意,但朝廷上大臣們卻傻眼了,尤其是晉王一派的官員,陛下這什麼意思?是防著晉王了,故意抬舉平王,打壓晉王的氣勢嗎?

隻有太子幾人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太子眼底閃過一抹嫉妒,這就是有個好母親的好處嗎?老五那心狠手辣的性子,還能得父皇的寵愛,錢皇後功不可沒。

可惜了,他母後走得太早,不然這一切都是他的。

燕王則有些羨慕,父皇真是大手筆,一下子就派了這麼多人去,老七這次可是要好好感謝他們這些哥哥。

對比朝廷上各方的奇怪反應,陳懷義腦子暈暈乎乎的,頗有種天降餡餅的感覺。

前段時間,公孫夏還寫信給他,讓他們有機會就想辦法謀劃謀劃生鐵冶煉鍛造法的事,誰知道他什麼都還沒做呢,陛下就直接將匠人送了過去,而且還是買一送多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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