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換了個地方的原因,源輝月這天晚上沒有睡好。
她睜開眼的時候回頭就看到了從窗台鋪進來的銀色月輝,窗外萬籟俱寂,時至深夜,這座城堡裡的其他人都已經休息了。
她閉著眼在床鋪上安靜躺了十分鐘,終於起身出了門。
源輝月的臥室在天守閣的最高層,一出門就能遠眺偌大的鬆本市,夜深人靜,整個城市都安靜地匍匐在古城的腳下。
夜裡氣溫降了,高空的風穿過曠野和樓房在走廊上徘徊,不知道哪層樓閣的屋簷下傳來了空曠的鈴音。源輝月雙手環著肩靠著走廊的廊柱停了下來,終於從風中感覺到了一點初秋的涼意。
十五剛過,今晚的月色實在好,適合思念某個人,但她在自己腦子裡翻來撿去,發現好像沒什麼可以用得上“思念”這個詞的人。
從她醒過來到現在,大半年的生活經曆太短,用在誰身上好像都過了一點。
不過夜深人靜,除了適合悲春傷秋,也同樣挺適合思考人生。很多人白天活得風風火火熱熱鬨鬨,隻有到了晚上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才有自我審視的空間。
源輝月望著夜空發了一會兒呆,身後忽然傳來一串極輕的腳步聲。
“我就知道你沒睡著。”
她從腳步聲就認出了來人,頭也不回,“你又知道了?”
對方在她身旁停下來,“因為……”
“因為”後麵就沒了下文,源輝月等了一會兒,終於百無聊賴地回頭問,“因為什麼?”
安室透靜靜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因為你自從來了長野之後,就一直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青年眼睫微斂,最後按下了這句話,轉移了話題,“管家先生跟我說輝月桑以前每年初春的櫻花季都會來這裡住一段時間,是想起什麼了嗎?”
“……什麼也沒有。”
源輝月說完這句話安靜了好一會兒,忽然回過頭,“話說回來,你想喝酒嗎?”
安室透:“誒?”
她的表情變得若有所思,“我剛剛忽然想起來,很久以前好像在對麵的櫻花樹下麵埋過兩壇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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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後,安室透無奈地跟著源輝月穿過安靜的走廊,四下無人,隻有廊簷下的燈籠在夜風中緩緩晃動。
他的手腕還被麵前的人拉著,“輝月桑,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我自己埋的酒,自己要挖出來喝,有什麼問題?”
“可是現在是不是太晚……”
他還要再勸,眼角餘光裡忽然晃過一抹燈光。安室透下意識回頭,就看到身後剛剛路過的位置,老管家不知道什麼時候找了過來,正拎著隻燈籠站在拐角。
不等他開口,老人就衝他點了點頭,和藹一笑,然後拎著燈籠轉身走了。背影有種格外灑脫的悠哉,和自覺。
安室透:“……”
這時候源輝月正好拉著他停下,“到了。”
他轉身,就看到他們停在了一扇黑漆漆的門口,“這是哪兒?”
源輝月:“放雜物的倉庫,裡麵肯定有鏟子之類的工具。”
她說著鬆開手,走過去扒拉了一下掛在門前的掛鎖。門鎖理所當然鎖上了,但也沒有大礙,黑發美人轉身,衝自己帶來的萬能工具人揚了揚下巴,“打開。”
安室透:“……”
安室透長長地歎了口氣。
鬆本城的雜物倉庫前這天晚上出現了一幕奇景,某位金發帥哥大半夜地不睡覺搞違法犯罪活動,拿著鐵絲彎著腰在倉庫門口撬鎖,邊撬還邊試圖勸身旁的共犯回頭。
“我說啊,這是你家吧,這樣做真的好嗎?”
共犯源大小姐拿著手機在給他打光,“難道我還大半夜地把人叫醒去拿鑰匙?而且有什麼不好,你說了這是我家,我都授權讓你撬了。”
“……你說得對。”
“哢噠”一聲輕響,安室透無奈地在鎖底下輕輕一托,將掛鎖取了下來,“好了。”
正如源輝月所說,這座倉庫是放雜物的,經常有人進出打掃。大門被緩緩推開時,並沒有許多電視劇中門一開就一陣灰塵的特效,空氣也很乾淨。
源輝月舉著手機往裡走,在門口一不小心被絆了一下,被身旁的人一把扶住。
“這不是你家裡的倉庫嗎,你沒有來過?”
“這裡是放雜物的倉庫我來乾什麼?而且就算來過我也忘了。”
“……”
空氣中一陣無言,身旁的人終於歎了口氣。隨即她的手被對方拉住,往他身後帶了帶,“不要亂跑了,跟著我。”
大部分時候,源大小姐是很識時務的。她乖乖應了一聲,放棄了自己找路的打算,跟在他後頭當了個全自動光源。
倉庫的空間很大,東西擺放實際上也並不雜亂,主要是光線太暗,再加上她對這種地方實在不熟悉,所以才感覺處處是陷阱,到處都有刁民想要謀害她。但在安室透這裡就完全不是問題,這人像是有夜間視覺似的,在帶著暈頭轉向的大小姐在裡麵轉了一圈之後,準確在某個位置停了下來。
“找到了。”
“哦。”
她習慣性地舉著手機開始自覺打光,打到一半忽然發現了什麼,下意識抬起頭。
“怎麼?”大概是忽然感覺到身後沒了動靜,前麵的青年拎著找到的工具轉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