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天(1 / 2)

那瞬間路人乙睚眥欲裂,靈力爆漲,胸腔中似有什麼磅礴的力量猛烈噴湧而出,隨後,元嬰期修士都無法掙脫的繩索,竟被他活生生以蠻力掙斷,碎成數斷。

下一刹,他撲倒在寧晚晚的身邊,雙膝跪地。

“……晚晚。”

第一次,他沒叫師姐,以這樣親昵的名字喚她。

但寧晚晚卻聽不到了。

路人乙雙目通紅。

他想要抱起寧晚晚,但她的身上全是血,全是傷,路人乙竟然找不到一處可以下手的地方。他又試圖給寧晚晚療傷,可路人乙是個劍修,殺人他會,救人他一竅不通。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寧晚晚曾經鮮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漸漸流逝……

又過了一會兒,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些曾經被自己遺忘的畫麵。

少女躺倒在血泊裡,一滴痛苦的淚水自她眼角墜落,路人乙想救她,想抱住她,拉她一把,然而他什麼都做不到,隻能無力地看著,就好似此刻重演。

那是上千年來,午夜夢回,曾無數次讓他從睡夢中驚醒的噩夢。

路人乙不禁感到茫然,明明自己隻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內門弟子,入仙門十餘年,卻為何有這樣悠長到堪稱漫長的記憶?

恍惚中,他伸出手指,輕輕抹掉寧晚晚嘴角那滴鮮血,放進自己嘴裡。他試圖用鮮血那種苦澀的味道讓自己清醒過來,然而——

“甜的?”

血竟是甜的?!

路人乙猛地打了一個寒顫,不可思議地看向昏迷中的寧晚晚。

寧晚晚還緊閉著眸子,又長又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樣將杏眼乖巧地攏住,她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幾滴殷紅的鮮血滴落在她的臉頰,像潔白的雪地裡綻放的寒梅,縱然是受傷至此,卻仍舊美得驚人。

然而,就算是再美,就算是天上下凡的仙子,她的血也絕不可能是甜的。

非要說的話,路人乙覺得自己口中的東西不是血。

倒是像一種叫“紅莓”的靈果。

說起來,紅莓榨成汁水的顏色,同鮮血倒是有幾分相似,若再給汁水中加上朱砂染料……

“晚晚!”

不等路人乙想個清楚明白,一聲巨吼傳來。

遲來一步的謝子陽像一道光一般撲到寧晚晚麵前,心急如焚的他推了路人乙一把,這一把將路人乙徑直推出數十丈遠。

而當路人乙終於從數十丈外回到原地。

原地已經沒有半分他可以待的位置。

謝子陽、賀停雲,子車皓淵,還有一眾仙府弟子們,已經將受傷的寧晚晚團團圍住。

“晚晚,晚晚……師兄來晚了,對不起,師兄對不起你。”

謝子陽抱住寧晚晚,忍不住痛哭出聲。

一個時辰前。

謝子陽和所有弟子一起,得知寧晚晚被妖獸擄走的消息。

彼時的謝子陽沒有多想,一心隻想救寧晚晚。

然而,謝子陽沒想到,其餘的弟子也沒想到。就在他們循著子母司南的方位,追出鎮外的時候,他們的眼前卻出現了一個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人:

葉離。

消失了整整十一年的白月光師姐忽然出現在自己麵前。

那麼真實,又那麼虛幻。

謝子陽一瞬間便將寧晚晚拋至腦後,追隨葉離的身影而去。

後來,追逐葉離的過程中,他聽到子車瑾喊他。

子車瑾說起寧晚晚還處於危險之中。

但那時的謝子陽根本無從反應,他隻知道,葉離回來了,葉離出現了,至於寧晚晚……耽擱那麼一時半會兒,不會礙事吧?

等他確認了葉離的存在,確認了葉離的安危,再去救晚晚,也是來得及的。

這樣想著,謝子陽腳步不停。

然而他們追著葉離而去,卻斷然沒想到,那竟是狡詐的妖獸設下的陷阱。

幻蝶以葉離的身姿將他們引至巢穴,趁眾弟子不備,用蝶繭包裹住了他們。

這隻幻蝶乃地階甲等妖獸,修為深厚,其蝶繭更是牢固堅實。眾弟子以火燒,以冰凍,通通都無法奈何得了這蝶繭。

最後,是三師弟子車皓淵手中佩劍問天劍劍魂爆發,再輔以賀停雲的靈力支撐,方割碎了蝶繭,眾人得以逃脫升天。

逃脫後,大師兄二話不說,立即重新祭出子母司南來。

幸得司南還有效,眾人於是緊趕慢趕。

誰知終究還是來晚一步,謝子陽趕來的時候,看到的正是巨石碎裂,寧晚晚倒在血泊裡的這一幕。

那瞬間,謝子陽仿佛心跳都停滯了般。

心疼的要死掉。

寧晚晚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妹妹。

在他麵前,晚晚總像個長不大的小姑娘,她也確實是還沒長大,總是喜歡各種鮮豔的色彩,喜歡各式各樣稀奇古怪地玩意兒,總是笑著。

謝子陽喜歡看她明媚的笑容,並打心眼裡覺得,這個粉雕玉砌的小團子,該是永遠長不大,永遠都如此開心。

可如今,她渾身是血。

明媚的陽光染上陰雲。

都是因為自己!

因為他弱。

若他能更強一些,更快一些,若他可以早些發現那幻蝶的陰謀……

謝子陽的眼淚不要命地湧出來,滴落在寧晚晚紅色的嫁衣上,很快氤氳出一團水漬:“對不起,對不起……”

他不住地道歉。

但那些歉意在此刻卻顯得無比蒼白無力。

這時,賀停雲厲聲道:“讓開。”

謝子陽抬眼一看,才發覺這位素來病弱儒雅的大師兄正前所未有的暴躁。

他不知道,賀停雲正強自壓製著自己幾欲爆發的妖獸血脈。

賀停雲的生父,乃是天階妖獸饕餮,他是饕餮與凡人的混血。

雖繼承了來自父親強大的妖力,然而,賀停雲為了壓製自己的妖獸原形,常年服藥,靈力時高時低。

是以他醫劍雙修,遮蓋自己身上不尋常的氣息。

修煉多年,照理來說賀停雲早已將自己的原形控製地駕輕就熟;然而,就在方才,看到寧晚晚渾身是血的模樣,賀停雲卻察覺到自己體內的妖獸之血勃然爆發。

那來勢洶洶的妖獸之血幾乎要燒掉賀停雲所有的理智,明明方才看到葉離的時候,他縱然激動,也不會激動至此。

可賀停雲顧不得太多。

他是在場唯一的醫修,若說這世上唯一還有一個能救回寧晚晚的人,那一定便是他自己。也因此,縱然他正與體內的妖獸之血爭鬥的你死我活,卻還是要上前查看寧晚晚的傷勢。

然而不知為何,似乎是他看錯了。

就在他伸手想要搭住寧晚晚脈搏的一瞬間,寧晚晚僵硬的右手卻忽然一動,靈活鑽進正抱住她的謝子陽懷裡。

這一番錯過,賀停雲再想把脈的時候,妖獸之血已然侵入他的上臂。

若他再伸手,就會暴露出自己不同於尋常人的銳爪。

於是賀停雲深吸一口冷氣,用最後的理智從儲物鐲裡拿出一枚丹藥來:“還有救,這是九轉還魂丹,給她吃下去。”

圍觀弟子一驚。

九轉還魂丹,那可是傳說中的神丹妙藥。

聽說隻要有九轉還魂丹在,哪怕是人隻剩下一口氣了,這丹藥也能從閻王手裡將人搶回來。

沒想到賀停雲的手裡竟有此等保命聖藥。

更沒想到此等聖藥他不自己留著,而是如此輕易就給了寧晚晚。

登時,謝子陽也顧不得哭了,欣喜若狂地便接過丹藥,顫抖著給寧晚晚服下:

“快咽,咽下去晚晚!”

寧晚晚:“……”

是藥三分毒,我才不咽。

“噗——”

又是一大口鮮血自寧晚晚口中噴湧而出。

血染紅了她的唇,她的齒,同時也將那傳說中的九轉還魂丹一同噴了出去。

“晚晚!”

謝子陽差點給這小祖宗跪了。

這個時候還挑食?

好在,子車皓淵及時接住了那枚丹藥。

這個冷漠尊貴的男人走上前,若仔細看,便會發現冷漠的他眼裡早已是血紅一片,素來挺拔的身姿也微微顫抖。

可他沒有如謝子陽一般道歉,甚至連一絲懊悔的神情都不曾有。

他隻是握住寧晚晚小巧的下巴,將丹藥抵在她的嘴邊,以霸道到無可拒絕地語氣說:“吃下去,隻要你吃下去,我什麼都答應你。”

眾人又是一驚。

這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子車皓淵可以說出口的話嗎?

什麼都答應?

莫非以身相許也可以?

不等眾人思維繼續發散,謝子陽便眼尖地看到,就在子車皓淵說完那句話以後,他懷裡一直沒有反應的寧晚晚竟然動了動眼睫。

謝子陽大喜:“她還活著,還活著!”

子車皓淵手指亦是輕顫。

子車瑾大聲帶著哭腔說:“寧晚晚你快醒來,隻要你醒來,我也什麼都答應你,你喜歡的那支珠釵,你愛吃的那家兔腿,以後我都不同你搶了,隻要你醒。”

珠釵兔腿。

好俗的東西。

可仔細又一想,小師妹平日裡喜歡的,不就是這樣簡簡單單的小玩意嗎?

登時眾弟子像是被打開了什麼開關一般:

“等你醒來,我帶你去凡人的王都聽戲。”“聽戲不算什麼,我替你包下整間戲園子,你想聽多久聽多久,想什麼時候聽就什麼時候聽。”“還有還有,上次師妹你說喜歡秋千,回去師兄就把自己種了十年的樹砍了給你做秋千,你醒醒,隻要你醒醒——”

在眾弟子說話的時候,寧晚晚的眼皮瘋狂抖動。

然而就是不醒。

直到謝子陽哭著說:“晚晚,不要嚇師兄了,醒來吧,醒來以後,師兄帶你去玩兒,天南海北,無論你要去哪裡,師兄都帶你。”

什麼修煉,什麼謝家的生意。

謝子陽此刻通通都不想管了,他隻想要寧晚晚好好的。

這時。

終於忍耐不下去的寧晚晚睜開眼皮,她虛弱地瞪了一眼謝子陽以及一直把丹藥懟在自己嘴邊的子車皓淵,略帶忿忿不平地開口:“你們,就不能說些實際點的東西?”

眾人:“啊?”

什麼叫實際的東西?

眾弟子們麵麵相覷。

若不是此刻寧晚晚還“身受重傷”,寧晚晚一定提著他們的耳朵告訴他們,什麼看戲,什麼秋千,那都是虛的。

靈石,靈石才是重點懂嗎!

沒有靈石,一些天材地寶也算數啊?

然而,一個優秀的演員時時刻刻牢記自己的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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