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晚晚縱是憋得肝疼,此刻也要繼續憋著。
“咳咳——”
她猛烈地咳嗽著,又咳出幾團鮮血來。
這些血讓此刻的她顯得無比無助可憐,更是讓她即將開口的話有了臨終遺言的氛圍感。
眾人於是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見時機差不多了,寧晚晚虛弱地說:
“其實,我要的很……小心!”話沒說完,她睜大了瞳孔,那雙漂亮的黑色杏眼裡映出幻蝶可怖的血紅色口器。
原來,就在眾人一心圍在寧晚晚左右的時候,這隻狡詐的妖獸不知何時竟騰空飛起,要趁眾人不注意偷襲!
說時遲那時快——
就在寧晚晚說完小心的那一刹那,子車皓淵拔劍而起。
問天劍劍鋒寒光一閃,便成功抵擋住幻蝶的第一波攻擊。
賀停雲立刻道:“子陽,帶晚晚躲遠!”
謝子陽說:“明白。”
話音剛落下,寧晚晚便察覺到自己的身上被罩了一個透明的罩子,將她整個人從頭到腳的罩了進去。
若她沒認錯的話,此罩乃是謝子陽最心儀的一件防禦法寶:琉璃八鏡。
琉璃八鏡雖隻是鏡子,然而不知被那能工巧匠用何等方法銜接,組成了這麼一個無堅不摧的琉璃罩。
躲在琉璃罩內,任對方是何等妖魔鬼怪,都不得近身。
寧晚晚是聽說過這琉璃罩威名的。
因而她放心大膽地躺在罩子裡,一雙靈動漂亮的杏眼半睜著,時刻緊盯著戰局。
隻見,在寧晚晚說完那聲小心後,數十位修煉有成的仙府弟子,全數抽出自己的佩劍,那些佩劍或長或短,或彎或直,然而無一例外,全是尋常修士無法得到的上好靈劍。
也是自然,畢竟這裡站著的,可全都是太一仙府正兒八經的內門弟子。
在這修界,一府二宗的名聲何人不知?
太一仙府說一聲仙道魁首,那也是不自愧的。
更遑論,此刻這十人的隊伍中,還有至少五個金丹期以上的劍修。子車皓淵、賀停雲……哪一個單獨放出來,都足以讓普通的妖獸瑟瑟發抖。
然而今日的情形,卻又是不同。
前頭也提起過,這隻幻蝶,乃是一隻地階甲等的妖獸。
妖力自是不必多提,幻蝶善於迷惑人心的本事可讓這群弟子好生吃過苦頭。就在不久前,他們還被騙得團團轉。
是以,幾個弟子雖提著劍,靈力也吊著了,卻始終不敢輕易動手。
直到賀停雲一聲令下:“布陣!”
眾弟子瞬間群龍有首一般,腳踩七星步法,圍繞著賀停雲所在的方位,擺出仙府最基礎,也是最有效的破敵殺陣。
破敵殺陣原理說來也很簡單,就是以多欺少。
利用陣法,將布陣者的靈力都彙聚在陣中心處,從而陣中修士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強大力量。
與此同時,其餘弟子口中又默念“無妄”心法,將自己的肉身變成銅牆鐵壁。
這時對方若是要攻擊陣中,陣中擁有以一擋十的實力。
對方若是要攻擊陣眼,陣眼弟子嚴防死守,一時半會兒沒那麼容易突破。
此陣對付那種落單了的高階妖獸尤為可靠,此前也曾有弟子們利用這種陣法,合作捕獵,成效斐然。
對上這隻幻蝶,妖蛾子。
初開始,自然也是有效果的。
效果最明顯的便在於,念完“無妄”心法以後,弟子們摒棄五感六識,幻蝶最拿手的幻境便不再起到效果。而殺陣陣中,子車皓淵周身金光暴漲,巨大的靈力使得他短時間內達成了相當於化神期修士的修為。
子車皓淵本就是數百年難得一遇的劍修天才,其劍術造詣極深,如今修為又得到大幅拔高,更是有著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氣勢。
“劍破山河!”
隻聽一聲巨喝,金色的劍芒朝著幻蝶所在的方位凶猛劈去。
這一劈,正是劍如其名,有排山倒海之力。
寧晚晚看見金色劍芒所到之處,摧枯拉朽,樹倒石崩,一道深不可見底的溝壑自地麵轟然開裂。
而劍芒的儘頭,幻蝶龐大的身軀也隨之被一分為二,腸子都掉了一地。
這一幕後,不止是寧晚晚,連其他人也都鬆了口氣:
腸子都打出來了,這妖獸想必是死透了吧?
可誰曾料想。
嘩啦嘩啦——
幾聲翅膀扇動的聲音再度出現。
似惡魔的低吟。
幻蝶居高臨下,陰冷睥睨著眾修:“本座當你們這太一仙府的弟子有何本事,不過爾爾,改日我打上仙府,也嘗幾個劍尊的滋味品品鮮。”
弟子們均是臉色大變:“大膽孽畜,敢辱我師尊!”
說著又是一劍。
子車皓淵連番揮動問天,十成十的本事都使了出來,可無論他如何揮劍,如何使出精妙絕倫的劍招,殺了對方多少次,那幻蝶都有辦法毫發無損地恢複。
第五次將幻蝶斬落,第五次對方又複生。
賀停雲擰緊了眉頭,終於意識到那裡不對:“不對,這似乎不是一隻普通的地階甲等妖獸,而是一隻即將進階天階的甲等妖獸。”
“什麼?!”
“竟是天階……”
須知妖獸進階,比起人類修士修為進階更要難上加難。
而妖獸又沒有飛升一說,是以天階便到了頂,妖獸進階天階,便與人類修士大乘期修為圓滿度雷劫一樣不易。
難怪這幻蝶如此難以對付。
它的幻術,已然到達了圓融貫通,真假相依的境界!
“知道的太晚了,如今你們想逃也是逃不掉的,就乖乖地都做本座進階的食物吧!”
幻蝶嘶吼著。
寧晚晚看見她故技重施,從那雙絢爛的翅膀上又灑下無數暗器鱗粉。
方才那女鬼躲鱗粉,躲得是多麼輕而易舉。
但此刻,鱗粉無論是數量,還是大小,都遠遠超過了方才。
無數巴掌大小的鱗粉暗器鋪天蓋地朝著仙府弟子砸來,經過幾次三番的進攻,弟子們靈力消耗早已見底,正是精疲力竭,哪裡受得住此等攻擊?
雖然幾個高修為的弟子還尚且有抵擋之力,可幾個還不到金丹期的小弟子卻已然肉眼可見的支撐不住要被那鱗粉砸倒。
一個,兩個……不斷有弟子倒下,那幻蝶的鱗粉卻像是取之不儘用之不竭一般。
眾弟子心中漸生絕望:
原來這就是地階甲等的妖獸,竟如此厲害,他們這群人,就要死在這裡了麼?
就連琉璃八鏡裡的寧晚晚也急了。
這琉璃八鏡雖厲害,可也不是什麼都能擋得住的神器。
幾片鱗粉砸下來,就已經開始破破爛爛。
寧晚晚需要“重傷”的狀態,卻沒想過真的重傷。
她怕自己有命掙錢沒命花錢。
正在這危急時刻,忽然,半空之中的鱗粉停住了,時間仿佛在此刻暫停。
下一個呼吸,眾弟子眼前白光一閃。
數道渾厚、淩厲的劍氣像是長了眼睛一樣,一一將那鱗粉擊落在地。
鱗粉被擊落以後,幻蝶自是暴跳如雷,血紅的口器猛然張大便要吐繭,然而,它的動作卻最終維持在了那口器張大的一刹那上。
簌簌的聲音細碎出現。
緊接著,無數道劍氣自幻蝶的體內迸發。
□□分崩離析,幻蝶當場斃命。
弟子們怔在原地,被眼前一幕震撼到許久回不過神來。
此時一隻優雅的仙鶴慢悠悠自遠處飛來,仙鶴之上,鶴發童顏麵容俊美,身姿挺拔如謫仙的修者左手執劍,一身白衣長身玉立。
“師尊!”
“是師尊來了!”
短暫的怔忪後,弟子們麵露狂喜。
原來是青鶴劍尊見其門下弟子遇難,及時趕到,殺了那妖獸,這才將所有弟子救下。然而,青鶴劍尊雖親臨殺妖,卻對他的其他弟子半分眼神都不肯施舍。一雙透徹深沉的琉璃目,唯獨定定落在不遠處渾身是血的寧晚晚身上。
“晚兒,受傷了。”
他輕聲說。
寧晚晚很想回應,可此刻她竟然真的無法回應。
因為寧晚晚受重傷的確是假。
但那石頭在她眼前碎掉,方才又有幻蝶的鱗片攻擊卻是真。
寧晚晚身上並不是毫發無損,再加上她本就修為低微,比不得一般的師兄弟皮糙肉厚。就在青鶴劍尊大發神威,斬落幻蝶的時候,寧晚晚也受到他揮灑而來的劍氣衝擊,一時暈倒了過去。
沒得到回應,青鶴也不惱,隻是徐徐向她走來。
眾弟子隻見師尊輕輕一招手,昏倒的師妹就輕飄飄落在他懷裡,而師尊手中,也赫然正是一顆丹藥。
雖不知此丹名稱,但從師尊手中拿出來的,定然也不是凡品。
青鶴也果真是如同傳聞中一樣寵愛這個最小的關門弟子,劍尊之軀,竟親手給寧晚晚喂藥。
然而——
“噗!”
又是一口血吐出來。
丹藥也隨之。
青鶴淡定的神情旋即怔住:“晚兒?”
但青鶴劍尊顯然是那種不信邪的性格,吐出來一次,便給寧晚晚塞第二次。可寧晚晚的嘴就像是上了鎖一樣,無論多少次,都不肯打開。
青鶴的神色逐漸冰冷。
謝子陽小心翼翼地解釋:“師尊,晚晚她怕苦。”
青鶴想起小時候為了逃避吃藥鬨得天翻地覆的小團子,神色稍稍鬆了幾分,卻還是不滿:“胡鬨。”
說著以靈力灌輸寧晚晚五經八脈,正要強自逼寧晚晚把藥咽下去。
謝子陽又說:“等等師尊,晚晚方才說了,隻要有些實際的東西她就肯吃下去。”
青鶴微微蹙眉:“何謂實際?”
眾弟子又是一陣沉默。
誰也不知道寧晚晚口中實際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寧晚晚還沒說出口幻蝶就打來了。
正在這時,弟子中一道低沉的聲音說:
“弟子知道。”
青鶴劍尊看也不看那弟子,隻問:“且說說看。”
隻聽那路人弟子麵無表情道:“靈石、靈寶、靈藥靈劍……等等都算。”
眾弟子愕然。
還未做出其餘反應,路人乙又補充一句:
“多多益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