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那位神秘的師姐,謝櫻其實知道的並沒有多少。
表哥將師姐護地緊,隻有一次,他帶著師姐回謝家治病的時候,謝櫻隔著人群,遙遙地看了葉離一眼。
隻那一眼,讓謝櫻記憶格外深刻。
柔弱無骨的美人,星眸粉唇,皮膚白的像雪,眼睫又黑又濃密,可當真是難得一見,難怪表哥對她言聽計從。
人都是對長相好看的事物下意識有好感的,謝櫻自然也不例外,所以最初,謝櫻對這位師姐是很喜歡的。
直到後來。
謝櫻聽說,為了給師姐治病,表哥竟然要求表叔把家族至寶拿出來。
那可是謝家安身立命的寶貝,怎麼能為一個外人說拿就拿?
而且,若師姐是表哥的道侶,她將來的表嫂,那麼一家人拿也就拿了。
可表哥卻說,並非如此,僅僅隻是師姐。
這事兒把表叔氣得不輕,連月裡吹胡子瞪眼。
謝子陽說什麼都要救這位師姐,甚至以絕食自殘相逼,那段時間和表叔父子關係尤其僵硬。
這一切,她不信葉離不知道。
葉離人就在謝家躺著修養呢,吃穿用度都在謝家。
可自始至終,她一句話都沒阻攔過謝子陽,隻是眼睜睜地看著。
說起來這事兒確實不怨葉離,都是謝子陽他自己心甘情願。
但謝櫻就是不爽。
一個不相乾的女人,不姓謝,也不嫁給姓謝的,她憑什麼?
隻是謝櫻人微言輕,謝子陽也是鬼迷了心竅,所以謝櫻才不得不把這口氣生生咽下去;但叫她對師姐再笑臉相對,卻是難了。
“世上怎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簡直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一般。”
想到寧晚晚那張臉,謝櫻心裡犯了嘀咕:“不過話說回來,還是剛剛那姑娘更生動好看一些,眉心還有一點朱砂痣,也更有風情。雖然是個變態。”
“不行,我得去告訴表哥一聲。”
猶豫了一番,謝櫻決定還是待會兒把事情告訴謝子陽。
她直覺事情並不簡單。
*
卻說另一頭。
把謝櫻打發走了以後,情絲劍秘境大門也快到了開放的時間。
山穀裡眾修一改此前倦怠的常態,紛紛打起精神,將自己的武器取了出來,嚴陣以待。
寧晚晚等人自然也不例外。
“也不知道裡頭會是什麼。”
“會不會有妖獸?需要我們打怪。”
寧晚晚想起之前唯一進去過的萬妖秘境,很沒見識地猜測道。
“你說的那是一些仙門自己搞出來的試煉秘境吧?”
骰娘了然道:“也就隻有仙門會搞出這種無聊的東西,把從各地抓來的妖獸放進秘境飼養,然後再讓弟子進去殺,嘶,沒意思。”
寧晚晚心想,也不是完全沒意思。
打檮杌那架很是熱血沸騰呢。
說到這裡又想起路師弟了,三年沒見,不知道路師弟混得怎麼樣?以他的實力,再加上自己留下來的那顆粉晶,日子想必是相當滋潤。
酒鬼書生道:“沒有妖獸,但不一定不需要打。”
除了妖獸,這世界上還存在許多未知生物,這秘境能終年不滅,裡麵一定存在可以維持秘境運轉的核心力量。
更有些秘境,主人會設下數重陷阱,關卡。
隻有九死一生,再乾掉其他競爭者,才能得到秘境中的寶物。
寧晚晚攥緊了拳頭,躍躍欲試的模樣:“打就打,不怕誰。”
她現在可是有三個大佬小弟(bushi)的女人!
不過——
“魔尊,您不會也要和我們爭吧?”
寧晚晚扭頭,挑眉看向身旁一臉悠哉的林欲雪。
若是打其他人,寧晚晚有信心。
可要是林欲雪也來摻和一棒子,那大家都不用玩兒了,直接投降認輸比較好。
林欲雪唇角勾了勾,孤傲的神情似高山寒雪:“大可放心,我不會動手。”
骰娘哼了一聲:“那就最好。”
骰娘話音剛落,突然,一直沉默的小和尚指著遠方道:“快看!”
眾人目光隨即落在他所指的方向。
隻見,一個巨大的紅色靈力漩渦正憑空出現,因為過大,引起周圍的靈力發生異變,漩渦的邊緣竟冒出火花來。
寧晚晚睜大了杏眼,同時感到手中緊握的紅色令牌正在逐漸發燙,激動道:
“是門!”
不錯,那靈力漩渦,正是即將打開的情絲劍秘境大門。
不止他們意識到了這一點,在場所有的修士都意識到了這一點,大家爭相恐後,都握著令牌朝著門的方向靠近,試圖做第一個進入秘境的人。
然而,靈力漩渦尚未穩定。
貿然接近漩渦的修士,竟活生生被漩渦強大的靈力給直接卷成了兩半。
不僅如此,血肉模糊的屍體還未來得及發出慘叫,便又被漩渦卷走,直接卷成粉末,屍骨無存。
這殘忍血腥的一幕叫不少人心生膽怯。
紛紛下意識後退。
就在這時,咚!一聲巨響。
靈力漩渦在卷走兩三個躲避不及的修士以後,終於穩定了下來。
漩渦的外圍仍然在旋轉,然而漩渦中心處卻逐漸中空,放大,露出漩渦後看似寧靜祥和的秘境一角。
“門開了,在下先走一步。”
說完,一個禦劍的仙門弟子一馬當先,禦著自己的佩劍朝漩渦想也不想飛了進去。他手中的紅色令牌在靠近漩渦之際發出紅光,隨即碎掉。
下一瞬,人已經於眾人眼前消失不見,現身於秘境裡。
“他進去了!”
“走,我們也去!”
有人身先士卒,其餘人自然緊隨其後。
一個接一個的修士,或單打獨鬥,或三五成群,不斷的進入秘境。
寧晚晚等人看到此番場景,也打消了心中疑慮。
“我們也進。”
“好!”
寧晚晚禦劍,一帶四,像支離弦了的箭。
至於褚念,則被林欲雪安排留下,在秘境外守著飛轎。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非常快。
寧晚晚感覺到自己禦劍才飛了不過三四個呼吸的時間,整個人包括劍在內,就被一股莫名強大的力量,運送到了另一個空間裡。
隻是……
眼前是一大片寧靜、漂亮的湖泊。
腳下是綠草如茵,間或幾朵野花開放的草地。
陽光正好,曬得人暖洋洋直打瞌睡。
可這樣的環境,怎麼看怎麼像郊遊的場所,不像是傳言中凶殘萬分的秘境呀?
寧晚晚困惑地看著其他人。
其他人同樣也困惑地看她。
顯然,誰都沒想到,情絲劍會把他們送到這樣一個地方來。
“陽光不錯,正適合喝酒。”
酒鬼已經既來之則安之,側躺在一顆大樹下,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
骰娘見他這幅模樣就來氣:“喝,就知道喝!還不知道這裡有什麼危險,小心待會兒喝死你!”
“急什麼?”
酒鬼又抿了一口,迷離著醉眼:“很快,很快就來了。”
他話音落下。
不知是不是心理錯覺,寧晚晚果然感受到一股異樣的冷風刮過。
下一刻,碧空如洗、萬裡無雲的天空中,橫空出現一排金色的大字:
“煩請諸君作詩一首,詩成,即可得到進入下一道門的令牌。”
他們看到了這排字。
其他人自然也看在眼裡。
這簡單的一排字很快一石激起千層浪,在諸多修士中引起激烈的議論:
“又不是科舉,怎麼還要作詩?”
“可惡,字都不識幾個,要本人作詩,不如讓我去死更快些!”
“如此奇怪的規則,莫不是我們誤入了其他秘境才對?”
“不,確實是情絲劍沒有錯,你看那字。”
眾人順著那人所說仔細一看。
果然,金色的大字浮在空中格外顯眼,但若仔細查看,便會看到字的後麵,一柄劍身秀麗漂亮的長劍輪廓隱隱若顯。
而那長劍的劍柄為數道紅線纏繞而成,赫然就是眾人此行目的:
情絲劍。
“漂亮,不愧是情絲劍,劍身雖細,但不減半分鋒芒。”
“劍柄紅線,就是它曾斷過的情絲吧……唉,世間萬苦,有情最苦,斬斷情絲對修者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說這些都是虛的,要緊的是,此刻,誰會作詩?”
這話點醒了不少人。
情絲劍再美,再強,不會作詩,第一關都過不去。
還談什麼拿劍呢?
當然,在場這麼多修士,也並非完全都是隻會耍狠用劍的莽夫。有些世家公子哥,也有些附庸風雅的修士,閒暇時,也曾吟詩作對過幾句的。
於是現場畫風立刻為之一變。
本來十分劍拔弩張的氛圍,忽然大家都拿起了紙墨筆硯,口中還念念有詞。儼然不是什麼秘境奪寶,而是書院大考前夕。
至於寧晚晚這邊。
骰娘一聽說規則是這個,立刻就上去撕扯酒鬼:“快起來,彆喝了。你這酒鬼,終於也有你派上用場的時候,不是讀過很多書嗎,作詩你當是會的吧。”
酒鬼被撕的耳朵疼,酒醒了大半:“什麼,作詩?”
“作詩我最會了,拿紙筆來!”
他摩拳擦掌。
骰娘卻犯了難,她儲物鐲裡倒是有不少丹藥,不少胭脂水粉,可若說起紙筆,那是決然沒有的。
這時寧晚晚道:“我有。”
骰娘高興地看著她:“不愧是老大,就是靠譜!”
說完看見寧晚晚已經將整套文房四寶,外加一套桌椅,全數從儲物鐲裡搬了出來。
骰娘正要喊酒鬼過來,卻見寧晚晚自信坐下,磨墨,提筆。
骰娘震驚:“不是吧,你要來?”
酒鬼打了個酒嗝,皺眉:“不要勉強,讓我來吧。”
小和尚則好奇地往寧晚晚跟前湊。
隻有林欲雪,半點不奇怪的模樣,反而還淡淡笑了笑。
寧晚晚輕輕吹了吹筆尖,上好的狼毫筆氤氳著濃黑的墨水:“放心,半點不勉強。”
其餘人狐疑地看著她,顯然並不相信。
畢竟在修真界,雖不限製女子修仙,但女子能讀書識字的卻少之又少。
隻有那種傳承數百年的百年大族,才會費功夫培養女眷;而寧晚晚……她獨自孤身一人的模樣,怎麼看都並非出身世家。
酒鬼心道。
她若想玩玩,便叫她玩吧。
等她失敗了,自然就會知道自己不是這塊兒材料。
卻不成想寧晚晚提筆便寫:“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
酒鬼:“!”
這什麼?這什麼宏偉的意境!
酒鬼很清楚,一首好詩,從開頭那句起很多時候已經奠定基調,會寫與不會寫,寫的好與不好,首句就暴露無遺。
而寧晚晚這一句,隻用一個好字已經無法囊括了。
氣勢磅礴,意境宏大。
首句就不俗到此等地步,若寫完可還了得?
骰娘不懂詩,甚至不識字,她隻是發現,打寧晚晚寫完第一句後,酒鬼的神色一下子就變了。
“怎麼,她寫的不好嗎?”
“不,是寫的太好了!我現在尤其期待下一句。”
酒鬼眼露激動。
下一瞬,寧晚晚重新蘸了墨水,又寫:
“奔流到海不複回。”
酒鬼:“啊啊啊啊!好哇,好哇!”
酒鬼癲狂的態度在一眾修士中很是顯眼。
於是,不止骰娘小和尚,不少被作詩折磨地抓耳撓腮中的一些修士也將目光投到了寧晚晚身上。
因為隔得遠的緣故,他們並看不清寧晚晚的容貌,隻瞧著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子正在提筆寫詩。因而下意識地便嘲諷——
“女人,寫詩?”
“切,想必隻是些拚湊出的胡言亂語。”
“她若是會寫詩,我當場吞劍。”
“哈哈哈,仙君開玩笑了。”
誰知剛一說完。
寧晚晚落筆了第三、四句: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酒鬼……酒鬼已經被震麻了。
若說第一二句是氣勢恢宏,第三四句就是情感酣暢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