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有人寫物、寫人,都如此入木三分?
其比喻之精妙,其行文之大氣。
酒鬼不敢說天下第一,但至少酒鬼本人,生平是從沒見過這樣的詩的。
他當下斷定,若寧晚晚這首詩都不能通過考核,那麼在場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不可能通過。
而果不其然,就在寧晚晚寫完這四句以後,忽然,她麵前的宣紙憑空飛了起來。
白紙黑字懸浮於天地之間,引得在場眾修無不仰頭觀望。
“有人竟然已經寫好了?”
修士們起先隻是驚訝其速度,畢竟其他人都還在抓耳撓腮,憋第一句呢,忽然有人做好了全詩,怎能不叫人驚訝。
但很快,看到詩句中的內容後,他們大吃一驚。
“這……”
修士們雖不會寫詩,但對於詩好不好大家卻都有一定的鑒賞能力。
眼前這詩何止是精彩,簡直就是精妙絕倫。
哪怕完全不懂詩文,也會被其描寫的意象所震撼。
而最令人震撼地還有一點——
作詩者,是個女子。
還是個美貌到不可方物的女子!
頓時全場修士倒吸好幾口涼氣。
無數道或豔羨,或驚訝的目光投射在寧晚晚身上。
而寧晚晚,泰然處之。
她的手上,此刻已經出現了第二枚令牌,正是第一關通過的證明。
骰娘驚喜道:“竟然通過了,晚晚就是厲害!”
寧晚晚調皮地眨了眨眼,說:“其實,不是我自己的功勞。”
首先當然是要感謝大詩人李白,其次則要感謝當年的語文課代表同桌。如果不是課代表一直逼著她背古詩,那她絕不會把這些詩記了這麼多年。
酒鬼連連鼓掌叫好:“好一個奔流到海不複回,所以,你還能再寫一首嗎?”
方才那首是寧晚晚的,可隊伍裡其他人的詩還沒著落呢。
酒鬼看寧晚晚那下筆速度就知道,方才那第一首詩定然是寧晚晚早就做好,心中有數的,所以才能下筆如此流暢。
對很多人來說,磨出這樣一首詩其實並不難,當然,磨出的詩一定不如寧晚晚這首精彩,但難的是,能否有第二首、第三首。
“唔——”
寧晚晚頓了下,漂亮的杏眼無比明亮:
“我想想,還挺多的,寫哪首好呢?”
眾人:“……”
好家夥。
寧晚晚又再度坐回了椅子上,開始搜刮腦海內存儲的詩句。
不一會兒的功夫,她就寫出了兩篇。
而這兩篇當然,也是絕佳精彩讓人拍案叫絕,成功為她的隊友拿下了通關令牌,引得場上諸修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在諸多羨慕嫉妒的眼神中,卻唯有一道眼神。
那眼神死死盯著寧晚晚,眼神中非但沒有半點羨慕,嫉妒,反而卻充斥著另一種無端濃烈的情緒……叫做恨意。
謝子陽終於確信寧晚晚也在這秘境裡。
起初謝櫻說到的時候,他還不敢相信,直到寧晚晚果真出現在他眼前。
恨、生氣……以及一切激烈的情緒瞬間席卷了他。
謝子陽也不懂,他和寧晚晚之間怎麼會變成這樣。
明明在仙府的時候,她是他最疼愛的小師妹,他是她最喜歡的二師兄。他們就像真正的親生兄妹一樣親密無間,比任何人都要好。
然而,直到師姐回來以後,寧晚晚跑了。
她跑的是那樣迅速,那樣無情。
身中劇毒的師姐尚且還纏綿於病榻之上,連句話都說不出,眼睛都睜不開;此時,隻要寧晚晚拿出自己的一點血出來,就能輕鬆的救活她。
可寧晚晚,竟然臨陣脫逃,當了他最不屑的懦夫。
“晚晚……二師兄找得你好苦。”
謝子陽陰森著臉,臉色發青,雙手緊攥成拳,指甲幾乎扣進肉裡。
三年來,他沒有一天不在想寧晚晚。
一開始,他也曾試圖為她找過許多借口。
寧晚晚是被迫的,不情願的。
她是那樣柔弱,天真,怎麼可能帶著太一仙府的至寶跑路呢?
一定是有人挾持了他,說不定就是那魔域裡的魔修。
在魔修的手中,寧晚晚定然也不會好過。
至於那封信,雖的確是寧晚晚的字跡,可信也可以是偽裝,是欺騙。
打從心底裡謝子陽不相信寧晚晚會是懦夫。
他覺得寧晚晚會是高興自己可以救師姐的。
然而此刻,寧晚晚就坐在距離他不遠處的地方,身邊圍了三四個魔修,一身烏糟糟的魔氣,笑著鬨著,好不快活,好不開心。
她的笑容是那樣明媚,那樣燦爛。
以至於,深深刺痛了謝子陽。
有一道聲音在他腦海中叫囂:
憑什麼?
憑什麼你還能笑得出來?
你知不知道,所有人被你害得好慘,葉離師姐被你害得好慘!
可另有一道聲音也在微弱地說:
回來。
隻要你回來。
謝子陽被兩道聲音折磨地頭疼欲裂,額前冒出豆大的汗水。謝櫻見狀不對,連忙上前扶住他,問:“表哥,怎麼了,她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無事。”
謝子陽木著臉推開了謝櫻,獨自一人朝著寧晚晚的方向走去:
“隻是一個有罪之人罷了。”
謝櫻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背影走遠。
……
謝子陽找到寧晚晚麵前的時候,寧晚晚正在寫第四首詩。
四首詩寫完,再加上林欲雪自己寫好的那首,他們五人小分隊就都能得到通關令牌,全員通過第一關。
此時場上已經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他們。
很多人甚至想出靈石讓寧晚晚代寫。
其實也不是不行,寧晚晚反正背了不少古詩呢,可她轉念又一想,不對啊,靈石雖然賺到手了,卻無形中多了很多敵人。
還不知道後頭的關卡是什麼,但無論是什麼,敵人都是越少越好。
她就含淚沒賺這錢!
嗚,肉疼,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靈石呀。
這時。
寧晚晚忽然聽到骰娘在說話:
“你是誰?”
她起先並沒有在意。
直到那人沉默了半晌後,用熟悉的嗓音開口:
“我姓謝。”
“謝?”
骰娘顯然還不明就裡。
寧晚晚手中的毛筆卻明顯一頓。
她抬起眼,正對上一雙深不可見底的眸子。
三年不見,再見已是陌路。
“晚晚,好久不見。”
謝子陽陰沉地盯著寧晚晚,她的臉她的手,她的一切。
太久了,三年沒見,他幾乎要以為自己忘記了她的模樣。如今好不容易見到,他近乎貪婪地呼吸著她的氣息。
然而,他以為他會是恨她的,恨不得要她去死的,見麵以後卻發現,好似並非如此。
“好久不見,二師兄你還是老樣子。”
寧晚晚語氣如常,淡定地道。
她這話說的其實違心了。
謝子陽的外表雖變化不大,但他整個人的氣質,可以說翻天覆地也不為過。以前的謝子陽是仙府裡遠近聞名的老好人,待誰都笑眯眯,好商量。
可現在的謝子陽,雖還是副華貴的公子哥打扮,但他渾身上下,從頭到腳,都隻讓寧晚晚想到了“陰鷙”這兩個字。
“閉嘴,你不配叫我二師兄!”
似乎是被寧晚晚這句二師兄給徹底激怒,謝子陽一改初時的冷靜,忽然發了瘋,他紅著眼眶:“你這個臨陣脫逃的懦夫,背信棄義的賊!”
這話說完,在場所有人都是一驚。
懦夫,賊?
這到底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
謝子陽不少人都是認識的。
中州謝家的獨子,太一仙府青鶴劍尊的關門弟子,財大氣粗,背靠第一仙府,許多人不敢和他作對。
而能被謝子陽恨成這樣的寧晚晚……
不少人等著看好戲,畢竟寧晚晚方才可是出了好大的風頭,很多人都指望著她栽跟頭。
不過——
當事人寧晚晚還沒開口,反倒是骰娘先開了口。
骰娘嗤笑一聲:“我當是誰,奸商謝家的人,自己都沾了一屁/股/屎還沒弄乾淨呢,有臉說彆人是賊?”
寧晚晚無辜眨了眨眼。
骰娘走到她跟前,給她捶著肩膀:“晚晚,來繼續寫,咱們不理奸商。”
謝子陽被氣得不輕:“你,你說什麼?你敢汙蔑我謝家?”
一旁的酒鬼喝了好大一口酒,說:“這年頭說實話,也叫汙蔑了。”
“你!”
又是一個魔修。
謝子陽氣極,當下就忍不住要出手。
可他正要拔劍,卻發現無論如何,自己的手腳都動不了了。
一股強大的威壓鎮住了他的手腳。
正來自於那看似其貌不揚的酒鬼。
酒鬼笑道:“小朋友,回家吃奶去,沒人告訴你外麵的世界很危險嗎?”
說著他眯起漫不經心的眸子,淡淡掃了謝子陽一眼。
隻一眼,謝子陽就看出,自己絕不是這魔修的對手。魔修的修為當是有金丹大圓滿,阿不……元嬰期。
這是一個元嬰期的高手。
是金丹期的謝子陽無論如何都對付不了的存在。
謝子陽心中一驚。
但很快,他的身後,謝家的護衛給了他底氣:
“讓開。”他冷著臉道。
這次來秘境,謝子陽知道以自己的實力是絕對不夠的,因此,他特意帶了六位謝家的高手護衛進秘境。
一則,可以保護他和謝櫻的安全,二則,這些護衛能讓他拿到情絲劍的概率大大提升。
六個護衛,四個是元嬰修士,兩個則是隱藏修為的化神高手。
這樣一股力量,完全可以橫掃這修真界任何一個秘境。酒鬼雖強,到底隻是一個人,螳臂又怎能擋車呢?
然而下一瞬——
嗖!
一顆六麵的大骰子破空而來,橫亙在謝子陽與寧晚晚的中間。
骰娘冷笑:“想找我們老大,先過過我這關。”
骰娘這個大骰子實在是太有辨識度了,很快人群中便有人發現:“是她,她是那個魔域的妖女,殺人如麻的那個!”
可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妖女叫寧晚晚老大。
寧晚晚是什麼來頭?
小和尚也順勢站了出去,他站在那裡,雖然身高不高,自他的周身卻忽然出現一道看不見的屏障,將所有對手都隔絕在外。
無獨有偶,這幾個魔修都護著寧晚晚。
一時讓謝子陽更加生氣。
“很好,你們今日就非要與我作對是吧?”
他怒極反笑,徹底被觸及了底線。
隻見他一揮手,六個謝家高手全數出手,正是要靠修為,靠人數正麵強行突破過去。另一頭的魔修眾人自然也是嚴陣以待。
就在這時,忽然。
一顆棋子飄了過來。
那是一枚很小,很小的黑色棋子,如果不是它懸在半空中,幾乎非常不顯眼。
可正是這樣看似輕飄飄的一顆棋子,砰的一下——
把謝家的高手包括謝子陽在內全部砸飛了!
是真的飛。
所有人都飛出了五六丈高,七八丈遠。
圍觀眾修震撼:怎樣的一個高手,才可以用一枚棋子,做到同時把四個元嬰期兩個化神期修士全部砸飛,砸的動彈不得?
而謝子陽一邊不受控製地吐出一口鮮血,一邊恐懼地看向棋子的主人。
是誰?
誰能有如此通天的本事?
他是寧晚晚現在的靠山麼?
下一刻,卻見棋子的主人悠然走到寧晚晚身邊,伸出一雙好看的手,然後捏起墨塊,在硯台上細細研磨,一邊磨還一邊問:
“老大,這麼濃,夠了嗎?”
寧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