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天(2 / 2)

因為寧晚晚還沒有主動去靠近他,他竟然主動來靠近寧晚晚了!

麵對一個近戰型的修士,靠近她是大忌中的大忌。

於是,謝子陽的手還尚未摸到寧晚晚的衣服,下一瞬,寧晚晚就伸手,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死死拽住了謝子陽的胳膊。

謝子陽察覺到那從手腕處傳來的力度,心中一驚。

寧晚晚的力氣,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

他下意識地想掙脫,可好不容易逮到他的寧晚晚怎麼會讓他跑?拽人,屈膝,抬腿,動作一氣嗬成。謝子陽從頭到尾隻感覺到自己被猛地拽了一下,忽然,小腹處就好像被一塊兒巨大的石頭給重重砸了一下。

“噗——”

本就在上一關受了內傷的謝子陽吐出一口鮮血。

鮮血染紅了地麵,一部分甚至飛濺在了寧晚晚的臉上。

而寧晚晚麵無表情,在第一個動作完成後,立刻就要再重複一遍,將對手徹底打倒。但謝子陽到底也不是吃素的,不會站在原地白白挨打。

第一下攻擊以後,謝子陽立刻反應了過來,右手一揚,扔出一個像煙霧彈一樣的法寶。

這法寶不僅會散發煙霧,而且煙霧還產生刺眼的效果。

寧晚晚被煙霧正麵這麼一砸,手的力道不自覺就鬆了一瞬。

就這一瞬的功夫,謝子陽奮力抽出胳膊,與此同時又是兩三個煙霧彈打了出去,將整個比武擂台搞得烏煙瘴氣,讓寧晚晚壓根無法確認他的位置。

趁著這段時間,謝子陽從儲物鐲裡拿出一個小瓷瓶來,從小瓷瓶裡倒了足足三顆丹藥進嘴。

那丹藥也不知是用什麼天材地寶練就而成的。

吃下去以後,肉眼可見,受了傷的謝子陽氣色好了大半。

他的傷,生生痊愈了!

煙霧散去以後,痊愈的謝子陽儼然又和寧晚晚重新回到了一個起跑線上,而這一次,吃足了教訓的他與寧晚晚拉開距離。

謝子陽不再敢小看寧晚晚。

方才那一下,讓他看清楚了寧晚晚的實力。

“晚晚,既然你非要如此,那我就不得不動手了。”

他終於意識到,除非他打敗寧晚晚,否則寧晚晚不可能再和他坐下來,像從前一樣好好說話。

說罷,他祭出了自己的命劍。

那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劍,由謝元英親自給謝子陽尋到,後又令能工巧匠改造,改造後的劍更加鋒利,也更加輕薄。

是以,哪怕謝子陽的劍法平平無奇,有了這把劍,也能如虎添翼。

可謝子陽忘了。

他所修煉的《太一劍法》,寧晚晚也學過。

《太一劍法》十五式,式式寧晚晚都了如指掌,可以說隻要謝子陽一提劍,寧晚晚就能立刻判斷出他這一招的劍鋒要自哪個方向來。

第八式平湖驚月、第五式月下獨酌……謝子陽連續出招。

卻連續被躲掉。

謝子陽都著急了,寧晚晚那廂還顯得很輕鬆的模樣。

那是由於寧晚晚步法快,甚至快過了他的劍。

但很快,寧晚晚想,這樣下去不行。

雖然謝子陽的劍根本打不到她,但相應的,寧晚晚的拳頭也碰不到謝子陽。因為劍修和體修最顯著的區彆,就是一個是近戰,一個是遠戰,兩人之間始終隔了一把長劍的距離,有時甚至更遠。

在戰鬥中,這麼遠的距離足以讓對方事先對她的攻擊做出反應,從而躲避。

尤其對方從修為上講,還是壓了她一頭。

所以寧晚晚必須想個辦法靠近神不知鬼不覺靠近謝子陽,最好的方法就是……

“小心,晚晚快躲開!”

台下,骰娘緊張地大喊。

酒鬼眯起眼:“這一劍怎麼會躲不開呢,不應該的。”

另有修士看熱鬨:

“想必是力竭了吧?”

“方才那樣的反應與速度,不是一般地耗費靈力,這丫頭不過築基期,怎麼可能有如此充沛的靈力儲存,定是力竭了!勝負已分!”

“但這丫頭確實是出乎意料的難纏……”

那修士話音剛落。

眾人眼睜睜地看著,謝子陽帶著淩厲劍氣的劍鋒已經結結實實砸在了寧晚晚的身上。那一瞬間,所有人都不忍心地閉上了眼睛,似乎是不想看到寧晚晚這樣一個漂亮的姑娘,被劍傷的血肉模糊的模樣。

可下一瞬。

想象之中的慘叫並未襲來。

眾人離奇地睜開眼,一看:

“……怎會如此?”

明明謝子陽的劍已經砍在了寧晚晚的左肩上,可卻像是砍到了石頭上一樣,隻是砍壞了衣服,半點沒有傷及寧晚晚的身體。

“這是,放水了?”

“謝家的公子是個妙人,如此憐香惜玉!”

唯獨謝子陽心中膽寒。

他知道,他並沒有放水。

正所謂開弓沒有回頭箭,劍其實也是一樣的,無論任何劍招,起了頭就很難不收尾。至少以謝子陽目前的實力,他做不到。

那一劍分明是實打實的斬了上去,寧晚晚卻……

從方才的招式來看,寧晚晚這三年走得是體修的路子。

謝子陽自然也是聽說過體修的,不過是些旁門左道,但聽說,金丹期以上的體修經過刻意修煉,可以將身體修煉成銅牆鐵壁那樣,抵擋外在的攻擊。

所以寧晚晚她……金丹期了?

不,不可能!

寧晚晚怎麼可能金丹期。

明明才三年!

怎麼會有人,三年的時間就從剛剛築基修煉成金丹期。

最天才的子車師弟也做不到,師姐也做不到……他更做不到。就算寧晚晚是天靈根,她又怎麼可能比得過子車師弟和師姐?

然而,不等謝子陽想個清楚。

寧晚晚的身影卻已經如鬼魅一般地,不知不覺地接近了他。

不好!

謝子陽心道不妙。

他後知後覺,終於從寧晚晚的動作中意識到了她的目的。

原來她是故意的!

故意讓謝子陽的劍招命中自己。

從而達到不知不覺縮進兩人距離。

等謝子陽反應過來,已經完全躲不開了。

一旦被體修近身,方才被打吐血的一幕還曆曆在目。

謝子陽著急忙慌又要故技重施,兩枚煙霧彈再度出現在他的手中,可寧晚晚又怎麼會中同一招數第二回——

“休想再放。”

說完,寧晚晚一個靈巧地飛踢。

煙霧彈直接被她從謝子陽的手裡踢了出去。

這一踢可不得了,之前小和尚冒犯寧晚晚被踢過,一腳踢幾百丈遠,又何況隻是一個小小的煙霧彈?

砰——

煙霧彈炸開,卻已經隔了數裡之外,完全阻擋不了寧晚晚的視線。

接下來的動作,就很順理成章,行雲流水了。

一個平日裡不修體的劍修,被人破了劍招,又被修體的體修近了身。

下場就是除了挨打,還是挨打!

一拳,又是一拳。

寧晚晚的拳頭重的像灌了千斤的鐵塊一樣。很難想象,一個如此沉魚落雁的美人,會使出這麼大力氣的拳頭。

可寧晚晚卻顯然已經很習慣了。

她的拳法之快,之準,叫所有人瞠目結舌,更是叫謝子陽無力招架。

謝子陽連中數拳後,甚至連劍都拿不穩了。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寧晚晚,絕不敢相信,眼前人是他的師妹,是他寵了,疼了,照顧了十年的妹妹。

他的妹妹,如今親自用自己的拳頭,狠狠捶斷他們的感情。

謝子陽已經輸了。

擂台規則,若是修士被打下了擂台,三息之間無法回到擂台,就視為失敗。

可謝子陽不甘心,他捂著自己的胸口,幾欲瘋狂地嘶吼著:

“我不懂,我不懂!為什麼晚晚你要跑?難道是我對你不夠好嗎?師尊對你不夠好嗎?你要靈石,我給你,你想要重塑靈根,師尊也給你。我們對你掏心掏肺,可等來的卻是什麼?是背叛,是逃跑!難道過去那十年,都是我一廂情願,你完全都不在乎嗎?”

擂台之上,寧晚晚平靜地看著他:

“不跑,等著被你們取血就好,對嗎?”

謝子陽一怔:“……你果然知道。可那又如何,隻是取血,不會傷及你的性命,大師兄都說了的,你難道連他都不信?”

寧晚晚反問他:“是不傷及性命,但你們有沒有問過我願不願意?”

謝子陽囁嚅著嘴唇,眼神躲閃,不敢直視寧晚晚:“你該願意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更何況,那個人是我們的師姐。”

“是你的師姐!”

寧晚晚強調。

謝子陽不知哪裡來了勇氣,他奮力辯駁:“對,我的師姐。師姐是這世上唯一一個肯拉我一把的人,我不該救她嗎?”

“你該救。”

寧晚晚說,然後她冷冷看著他:“可這不關我的事。”

謝子陽氣極:“你怎麼能如此冷血?師姐,師姐她人多好,多麼善良,那年冬天,我掉進了冰窟裡,是師姐救我。師姐不在乎我是誰,不在乎我有沒有靈石,天底下隻有她這麼好,你隻是失去一點血而已,就可以救下這麼善良的一個人,你卻選擇了逃跑,這三年裡,你難道沒有半點良心難安?”

寧晚晚不說話了。

她沉默著。

謝子陽卻自顧自地陷入了情緒翻湧,他已經是淚流滿麵:“師姐她,她到現在餘毒未清,每個月總有兩天不斷咳血,你知道嗎,看到她咳血,我真的恨不得自己代替她,由我來中這個毒。可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那時候,我本來是想用自己的血換她……”

這時——

“等等,抱歉打斷一下。”

一旁旁聽的骰娘終於理順了這一切的來龍去脈,忍不住發出疑惑:“所以,因為你師姐拉了你一把,你就要這輩子對她都好,甘願付出一切,對嗎?”

謝子陽癲狂地喊:“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骰娘笑笑:“我是不懂。我就不明白了,難道所有人拉你一把,你都要這麼付出一切嗎,你可隻有一條命。”

“怎麼會,除了師姐,這世上還有誰會拉我?”

“這話說得,難道你真就這麼倒黴,這輩子幾十年都再也沒有遇到第二個拉你一把的人了嗎?”

謝子陽忽然愣住,怔怔地呆在原地。

骰娘的話提醒了他。

並不是。

這幾十年的生命裡,其實並不是除了師姐以外沒人再拉過他。

當他因為天資不佳,練劍遇到阻礙,一度想放棄修煉的時候。

有一個人陪著他,她笑著鼓勵他:“再練習一次吧,方才二師兄隻是竅門沒有掌握好,晚晚用留影珠偷偷錄下了三師兄練習的畫麵,我們一起看看,偷偷學習好不好?”

於是他再度拿起了劍。

當他被其他弟子暗中嘲笑是個隻有靈石的草包的時候。

有一個人挺身而出,她小小的身體卻倔強的要命:“不許你們說二師兄壞話!如果你們非要說,就把從他這裡拿走的靈石還回來!”

弟子對她不屑一顧,可她狠狠跳到了那人的身上,用小拳頭砸了他的臉。

他好高興,終於有一個人,替他說出了心中想說的話,保護了他。儘管她的拳頭是那麼的小。

後來當他誤入歧途,走火入魔差點金丹破碎的時候。

所有人都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他,似乎他是什麼仙門敗類。

還是她,她很淡定地夾給他一個雞腿,說:

“誰還沒走過彎路呢?又不是人人都是神仙。二師兄來吃,彆管他們!”

……

是呀,是有這麼一個人的。

有一個人足足拉了他十年。

可他……因為師姐咳血就心疼地要死的他,又怎麼會那麼輕易地,想讓這個人流那麼多血呢?

謝子陽愕然發現。

原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隻記得那個下雨天第一個給他撐傘的人,卻忘記了,有人在他的身旁以小小的身體,為他撐傘,撐了十年。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