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欲雪不經常顯露出自己的情緒。
他看上去總是冷淡的,疏離的,仿佛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可經過日積月累的相處,寧晚晚已經能夠感受到他內心的柔軟。
她還記得,在魔域修煉時,屋前總有一隻橘色的貓咪來討食物,起初林欲雪不喜歡它,向來都是寧晚晚來喂。
可後來,時間久了,寧晚晚有時顧不上,這小孩兒也會大發善心。
雖然他麵上總是一臉不情願的模樣。
可有一天,當那隻貓咪不再來了,聽說是被一戶人家收養,寧晚晚記得清清楚楚,小孩兒一個人什麼也沒做,在樹頂沉默了一整天。
要知道這對林欲雪來說可是相當難得的。
因為他就是個修煉瘋子,什麼都不能阻擋他修煉。
可這一天,他卻罕見地為了這隻並不屬於自己的小貓而難過了一整天。
也是從那天起寧晚晚才知道,他是在乎的。
林欲雪並不是那種天生就沒有感情的冷血動物,他也會傷心也會難過,當然也會愉悅。
隻是這一切的情緒都掩蓋在那張看似淡漠的臉裡,叫人難以發覺。
就好像小刺蝟一樣。
所有的柔軟,都在那渾身的刺下。
也是那一天寧晚晚知道了,她不可以不告而彆。
一隻偶然經過的小貓尚且如此,更何況是與他五年間近乎是朝夕相處的師父呢?兩人間的感情,縱是不說,寧晚晚也明白。
隻是這世間之事總難以兩全。
寧晚晚多希望自己可以就留在他的身邊,繼續陪他長大。
但現實不允許她這樣做。
在遙遠的未來,還有許多人在等著寧晚晚。
寧晚晚同樣不能放棄他們。
她終究是有離開的一天,不是今日,卻也是在未來的某一日。
既然如此——
與其長痛,不如短痛。
“徒弟,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你會難過嗎?”
寧晚晚輕聲地問。
林欲雪手中的筷子頓了頓,但他垂著眼,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隻是以一種近乎與豁然的情緒,淡淡道:“你終有一日會離開,不是嗎?”
寧晚晚怔了一下,但很快釋然。
想來,以林欲雪的聰明程度,肯定也看出了某種端倪。
他會猜出她要離開並不難。
“對。”
寧晚晚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坦白。
與其猶猶豫豫,找一個不知道什麼才到來的“正確時機”,倒不如趁著這個機會,把話說明白。
她相信林欲雪可以理解。
“自然,不是現在,隻是會在未來的某一天。”
寧晚晚溫聲細語,接著道:“就好像你有你的秘密一樣,我也有我的秘密,到那一天來臨的時候,我有不得不離開的理由。”
林欲雪問:“與武霄有關?”
寧晚晚沒有否認:“嗯。”
林欲雪點了點頭,一副了然的模樣:“我明白了。”
寧晚晚鬆了口氣。
不得不說,林欲雪的反應比她想象中更冷靜一些。
也許是這孩子太成熟了吧。
雖然他厭惡被拋棄,厭惡離彆,可是他卻成熟地明白著終有一彆的道理;也正是因為他夠成熟,所以他不會阻攔。
隻是寧晚晚沒有想到的是,儘管他沒有開口阻攔,但卻也不是對這件事毫無反應。
“我們來做個約定吧。”
林欲雪忽然這麼說道。
“約定?”寧晚晚有些猝不及防,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林欲雪看向窗外,眼神指著窗外正在盛放的桃花,以一種近似於溫柔的聲線道:“就以桃花作為約定。師父要走的時候,不必特意來告訴我,隻要在我的窗前放一朵桃花就好。”
寧晚晚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好。”
“隻是桃花易逝,師父要走的時候興許已經凋謝了。”
這樣說著,林欲雪伸手,掌心向上。
話音落下,一朵完整的桃花便神奇地自樹枝上飄散而下,直直落在他的掌心。
“送給你,師父。”
林欲雪說。
他把桃花遞給寧晚晚,不知是用了什麼樣手段,那朵粉色的小花徹底被保存了下來。寧晚晚小心翼翼地接過它,將它放進自己的儲物鐲裡保存。
“謝謝。”
寧晚晚道。
隔著白色的麵紗,她忍不住唇角上揚。
這樣把話說開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以桃花作為約定的方式也太好了。一切都完美地剛剛好,以至於寧晚晚忍不住開口調侃:
“我走以後,記得給我立一個墓碑。”
“墓碑?好的。”
林欲雪皺了皺眉,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寧晚晚會有這種奇怪的要求,卻還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