責罰(2 / 2)

“麻沸散。”佳音想起又差點落下淚來,“奴婢就知道他們不安好心,眾人隻瞧著那兩個侍衛沒用力氣,卻不知道他們在竹板上做了手腳,上麵全是密密麻麻的倒刺,現在全紮在主子身上了。”她說著最終還是忍不住哭出了聲,看著薑容血跡斑斑的身子心疼不已。

“彆哭,我沒事,就是些皮外傷而已。”總歸要不了他的命,薑容扯了扯嘴角安慰佳音道,“我喝了麻沸散,是要把倒刺取出來嗎?”

“嗯。”佳音還有些哽咽,她恨自己隻是個婢女,什麼都做不了。

“那取吧。”薑容深吸了一口氣,希望麻沸散有用,或許,讓他再昏過去一次。

取倒刺的過程堪比再經曆一次刑罰,每取一根出來,總要勾下一塊嫩肉,剛凝固的血又重新淌了出來,薑容下唇被咬的糜爛,身子不住發著抖,硬是忍著一聲不吭,身下的床單在寒冷的冬日裡竟然濕透了,他無數次想開口問能不能不取了,又無數次強迫自己咽下這句話。腦中一直堅持的信念第一次動搖了,他開始想若是費儘心機討好陸乾珺,是不是此時就不用受這種苦了?

能抵消痛苦的或許隻有甜蜜至極的回憶,薑容搜刮了腦海中所有關於甜的記憶,發現最甜的還是幼時爹爹做的槐花餅,那時他無憂無慮,有高大沉默的父親保護,也有溫柔和藹的爹爹疼愛,他纏著父親抱他摘了槐花,拿去讓爹爹做給他吃,可現在他什麼都沒有了。

冰冷的現實隻會讓他更疼,身上的疼好像有了意識,是要折磨死他,要逼死他的,他恨不能死了,又不能死。

入宮不過兩月,便有這麼多次無妄之災,薑容不知道他能在宮裡度過幾個月。

終於倒刺被全部取出,傷口也被塗了藥,冰涼的藥膏有了些許麻痹作用,薑容貪戀這來之不易的舒緩,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宮裡的事自然全都瞞不過陸乾珺的耳朵,蘇月誤解了他的意思,他的確存了讓蘇月刁難薑容的念頭,卻沒有讓人受傷的打算,好在十仗也不算什麼,行刑的人也有分寸,想來傷的不會很重。

下了朝陸乾珺趕來看薑容,進屋便是撲麵而來的血腥氣,屋裡陰冷無比,薑容趴在床上又無法穿衣,佳音隻能讓他多抱幾個湯婆子取暖。

身後的傷處經過一天已經高高腫起有些發炎,上一次薑容退燒後便留下了頭疼的毛病,佳音怕他再次發燒,時刻不敢懈怠,外頭的動靜就不太注意,一心撲在薑容身上,因而陸乾珺走到身前了,佳音也沒注意。

不過打了十板子就下不了床了,薑容在陸乾珺眼裡徹底跟個女人一樣柔弱了。

這時候佳音也終於發現了陸乾珺的存在,忙行了一禮,陸乾珺揮手免了。身上的被子由一上一下兩個板凳撐起來,這樣薑容既能蓋到被子,又不會被黏住傷口,隻是保暖效果沒那麼好,他一整晚都沒有睡著,現在太陽升起,氣溫也終於有所升高,薑容才有了些睡意,隻他也迷迷糊糊聽到陸乾珺來了。

陸乾珺擺弄著他露在外麵的一隻手,塞進被子裡,手腕細到他一手能握住兩隻,薑容不願跟他說話,陸乾珺也沒說什麼,隻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陸乾珺走後不久,佳音在屋子裡糾結地踱步,終於一跺腳追了上去。內務府現在克扣他們的開銷,連木炭也不送,若是往常還能捱過去,可薑容受傷嚴重,這樣在床上躺著,萬一凍出好歹來,可就麻煩了。

於是薑容睡過一覺醒來,就感到屋子裡十分暖和,爐子燒的旺,甚至讓人感覺有些熱,見他醒來佳音十分高興,“主子,咱們有木炭了。”

“哪兒來的?”薑容撐著身子小幅度動了下,問道。

“陛下給的。”佳音興致不減,“主子睡著的時候陛下來過一次,奴婢去求了陛下,陛下就派人送來了,還有幾件新的棉衣。”

“嗯。”薑容悶悶地應了聲,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主子,以奴婢看,陛下待您還是不一樣的,主子若是想爭,未必爭不過……”佳音也不是非要薑容爭皇後之位,隻是宮裡誰不是看皇帝臉色活著,把陸乾珺哄好了日子就好過,何苦非要過人人可欺的苦日子。

“再說吧。”他現在沒有那個心力,也沒有那個理由,得過且過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