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陸瑾抓住了薑容的手,看著薑容的眼道,“若是十日後沒有消息,就證明他沒事。”
這是他們二人之間的恩怨,陸瑾知道自己沒有身份插入,一個是他曾經朝思暮盼的爹爹,另一個是將他撫養長大的父親,陸瑾沒得選。
“對,對……”薑容怔怔地回答。
為今之計隻有等,他們沒有走遠,若是陸乾珺真的死了,他們也好回長安控製局勢。
“爹爹,你還恨他嗎?”陸瑾有些悲憫地看著薑容。
薑容搖搖頭,他不恨了,在那一刻所有的恨意都消散了。報複的感覺讓他上癮,所以薑容才會給陸乾珺灌了那杯烈酒。
他就是恨不得陸乾珺死的。
看著薑容依舊有些迷茫的神情,陸瑾岔開話題道,“我們不想這個了,爹爹你看我準備的東西夠嗎?”
陸瑾心裡也不好受,他顧忌著薑容的心情沒有表現出來,可是薑容又怎會不知。
“對不起,冬知,爹爹對不起你。”他的冬知嘴上不說,實際最是重情重義,前世與陸乾珺相處了十幾年,他們父子間一定是有感情的,從前幾次陸乾珺拿劍指著陸瑾,甚至幾次被陸乾珺傷到,陸瑾都沒有什麼怨恨就能看出來了。可薑容他卻要親手殺了自己孩子的父親,隻為了自己的私怨。
“爹爹,沒什麼對不起的。”陸瑾要說自己不在意反而虛假,他沉默了半晌,隻是勉強扯了扯嘴角,“他不會有事的,禍害遺千年。”
對,那人就是個禍害,他根本不會去擔心。
“我心裡,最在意的還是爹爹你。”設身處地地想,他如果經曆過薑容前世經曆的事,不一定能做到薑容現在這般。他或許早就將陸乾珺身邊的一切都毀了,奪了陸乾珺的皇位,敗壞其名聲,讓其一遺臭萬年。
傷不落在自己身上永遠不知道有多疼,但他知道薑容一直很痛苦,重生後被仇恨蒙蔽,如今終於可以放下仇恨好好活一次,陸瑾心裡是替他高興的。
緊緊擁抱住薑容,陸瑾露出一抹由衷的笑容,“爹爹,重新活一次吧。不為我,更不為他,為自己,好好活一次。”
薑容眼底被淚水浸濕,他喃喃道,“好……”
為自己,好好活一次。
十日後,長安城沒有傳來任何消息,甚至連皇後失蹤的消息也沒有,陸瑾終於安心帶著薑容繼續往北。
他的心徹底踏實了,其實從心裡,他還是不希望陸乾珺有事的。
沒有任何消息陸瑾心想,大抵是陸乾珺終於想通了,打算放薑容自由,從此相忘於江湖。
到達涼城的時候是八月份,薑容的肚子六個月大了,陸瑾和佳音一路將他照顧的很好。阿楠在薑容決定要來北地的時候就被他送回扶風樓了,宮裡總歸不安全,薑容不放心。一行除了他們三人,就剩幾個陸瑾的親信,負責保護他們,其他人已經提前到達涼城部署。
八月份的涼城氣候正好,但他們還是早早為過冬做好了準備,先來的一批人,在當地建起了廠子,專門製作棉衣棉被,原材料是從西邊買來的,他們免費出錢建廠,吸納當地百姓來廠子勞作,他們出的工錢不低,隻要好好乾三個月足夠一個小家過冬。
生產出來的棉衣棉被也十分便宜,幾乎是以原價賣給他們。
廠子裡工作辛苦,一開始少有人來,隻有幾個吃不起飯的乞丐小心翼翼來問收不收他們。一共有五個乞丐,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不過聞起來沒有什麼味道,可見其對這份工作還是很難重視的。裡麵還有個看起來頂多也就六七歲的小孩子,看的薑容難受得緊。
“收,隻要不偷奸耍滑,能夠踏實乾活的,我們都收。”薑容想摸摸這個孩子的頭,被陸瑾擋了一下,“先帶他們下去熟悉熟悉環境,該交代的都交待了,讓他們休整一日,明日再熟悉廠裡的活計。”
陸瑾吩咐道,王府的管家跟著他們來了,正好負責管理這些事宜,陸瑾對這個管家很放心。
“爹爹你懷著孕呢,不要接觸陌生人。”人都走了陸瑾囑咐道。
“好。”薑容笑道,“我隻是看這孩子可愛,整個涼城不知有多少無家可歸隻能乞討為生的孩子。”
“我們一個個幫,總有一日,會為他們撐起羽翼遮風擋雨。”
“嗯!”薑容看著陸瑾,“爹爹最欣慰的是你性子不像他那般冷血。你出生時不到爹爹兩個手掌大,早產,比彆的孩子幾乎小了一半,好不容易長大了些,又生了病……”
“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嘛,而且上輩子我可是長得跟那人一般高,身材壯碩的不得了。”小時候虧損了身子,陸乾珺就總逼著他習武,長成少年時就比同齡人高了,“爹爹不要總想之前的事了,你不虧欠任何人。”
“隻是突然想起這些。”懷孕的人總是多愁善感,薑容也不例外,更是見不得孩子受苦,“冬知,你派人建一所慈幼局吧,也算讓城裡流浪的孩子有個去處。”
“都聽爹爹的。”陸瑾直接辦了個救濟所,鬨事的一律打出去。
救濟所裡有老人有孩子,每日有熱飯吃他們都很知足,也自覺想著做些什麼,薑容聽說後,讓他們養好身子。
老人多半會點手藝,編織籮筐,製作木屐,有的甚至還是木匠鐵匠出身,養好了身子頂半個壯勞力。
孩子們也能做些小事,他們都很聽話,讓薑容很欣慰。
一切就這樣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涼城的一切慢慢進入正軌。長安十分平靜,薑容算是徹底放下了,將心安在了涼城。
長安城裡,陸乾珺確實還活著,他一條腿殘疾了,用不上力氣,太醫查看的時候,發現他整個左膝蓋被掀起一半,鮮血淋漓,還能看到連著筋肉的白骨。
太醫們都在想究竟是誰這般心狠手辣,陸乾珺卻隻說此事不必查,從此消沉下去。
烈酒催發了陸乾珺體內的所有毒素,太醫們日夜不休和閻王搶人,一直過了十幾日陸乾珺才算徹底脫離危險,中間的過程危機又緊迫,幾乎人人都將腦袋彆在了褲腰帶上。
算是因禍得福,危機時刻太醫院首敲板釘釘,既然毒都被催發出來,不如就此解毒,誰都不知道此法是否可行,好在最後陸乾珺醒了過來。
人是救回來了,卻落下了不知多少病根,身子隻能慢慢養著,陸乾珺看起來一下子虛弱了不少,這是折損壽命的招數,能救命也能害命。
宮裡流言四起,皇帝重傷,皇後失蹤,王公貴族伺機而動,陸乾珺拖著殘體鎮不住他們,隻能暫時憋屈地接受他們的條件。
夜深人靜了,宮裡肅靜異常,經曆這麼一遭,陸乾珺性情更加陰晴不定,無人敢靠近,卻也有些膽大妄為的下人在背後議論。
無權無勢的背後議論,有權有勢的就能直接攔到陸乾珺麵前,囂張至極。
“這天下豈能讓一殘缺之人稱帝,陛下這位子,不知換個人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