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燭(2 / 2)

他們也沒燒多少飯,烘出來的鍋巴幾個人分著就給吃完了。剩下來的喜桃和喜粽可以明早當早飯,曾國強把東西都收拾在了陰涼的地方,而賀邵承則已經把鍋刷洗乾淨。這裡沒有煤氣,但煤球還有幾個,他之前在灶台裡焐了一個煤球,此時剛好拿出來,放到燒水的煤球爐裡。

“小賀,燒水呐?”在進浴室衝涼之前,曾姥爺順口問了一句。

“煎一貼藥。”賀邵承笑了笑,十分坦然,“中午吃的有些油膩了,晚上要緩一緩。”

陸雲澤正在一旁洗碗呢,聽到這句話後身體便是一僵,剛剛消下去的耳朵尖又紅透了。

賀邵承現在真的是……扯謊隨口就來!

不過也好兩天沒親密了,他自己說實話也有些想,此時便隻是抿著唇又用力搓了一下碗,沒去瞪賀邵承這個壞家夥。農村這裡的洗碗用具還是絲瓜瓤,一點都不紮手。他吸吸鼻子,把碗裡的洗潔精泡沫衝洗乾淨,再瀝乾水,收到自家櫃子裡。

曾國強“噢”了一聲,目光中滿是同情:“好嘞好嘞,小賀你身體也是的……好好吃藥,回縣城之後姥爺就給你燒點養胃的東西吃吃。”

“嗯,謝謝姥爺。”賀邵承又笑了一聲。

曾姥爺先去浴室洗澡,洗完之後再在院子裡刷牙洗漱,收拾收拾就回自己屋裡頭吹空調去了。汽水兒習慣跟著姥爺睡覺,此時也去了房裡頭,趴在自家小窩上睡覺。雖然回鄉下就兩天,但曾姥爺還是把自己愛人的照片拿過來了,就放在床頭,還給點上三根香。他坐在床上,瞧著照片裡的媳婦,笑著把今天一整天的事兒都說了。

“孩子們都長大咯!”

而廚房裡,賀邵承已經將藥湯倒了出來,轉而開始燉煮玉/勢。

雖然知道姥爺已經回房間了,但陸雲澤的麵孔還是燒得厲害,走到他身邊之後就輕罵了一聲:“老房子的房間隔音更差……”

“但是,要洞房花燭的。”賀邵承低下頭,在他的額角上落下一個吻,“我們結婚了。”

心跳又落了一拍。

看著對方以這樣認真的表情低喃“結婚”這兩個字,陸雲澤就算心想這做不了數,也無法把話語說出口了。他怎麼舍得呢?賀邵承是那麼認真,那麼嚴肅,就因為想要和他結婚……

而且,上輩子最後的時候,他也答應了對方的。

“……嗯。”陸雲澤咬了咬唇,仰起頭也在賀邵承的唇角上親了一下,“好……”

他也沒有多親,接著便低頭,伸手把胸前的平安扣拿了出來。這枚銀戒已經掛在胸前許久,但他此刻卻把整個紅繩拿下,將銀戒單獨取了出來。賀邵承的目光逐漸深暗,凝視著麼兒的動作,呼吸都粗重了起來。陸雲澤也沒怕他,就當著對方的麵,把戒指戴在了自己的中指上。

“結婚當天應該戴中指吧……?”

賀邵承沙啞地“嗯”了一聲。

他的戒指也在胸口,陸雲澤一樣為他拿下,然後拉著那隻大手,一點一點地推到中指的底部。彼此的手上又一次戴上了同款的戒指,在廚房白熾燈的照耀下泛起溫柔的光。

陸雲澤再一次仰起了頭,一邊手指交扣,一邊和賀邵承接吻。

煤球爐還在燉煮著藥玉,那股熟悉的藥味在整個廚房裡彌漫。他被賀邵承握著左手,腰也同時攬住,彼此之間一點空隙都沒有。明明是這樣幼稚的一件事,但因為用情至深,陸雲澤現在也跟著深陷了進去。

如果真的是他和賀邵承在結婚……

他顫抖著睫毛,和對方深邃的雙眸視線相對。

藥徹底煮好,他們衝完澡回臥室的時候,曾姥爺已經和汽水兒一起在隔壁打呼嚕了。

他們不敢開燈,所以隻過了一會兒就把屋裡頭的燈拉了,整個房間裡都昏暗了下來。土炕這點倒是比家裡的床要好——土炕是糊在地上和牆上的,再怎麼折騰都不會跟著晃。床頭的藥盒子打開了,湯藥和玉都準備著放在邊上。賀邵承伸手和麼兒十指交扣,兩枚銀戒還緊緊的貼在一起。

“麼兒……你是我的。”他沙啞地低喃著,這句話完全是從心底說出來的,“你是我的……”

陸雲澤凝視著他,儘管在黑暗之中,他隻能看到賀邵承隱約的麵孔,但他還是不舍得眨眼睛,想要把這張臉深深的印刻到心底去:“嗯……我是你的。陸雲澤是賀邵承的……”

他平時總會叨叨或者嘟囔對方幾句,但每次到這個時候,他就反而乖得不得了,像是一隻濕漉著眼睛的小兔子。賀邵承緊緊地握著那軟綿的手,黑暗終於遮掩了彼此膚色的差距。然而他的手還是比陸雲澤要大上一號,骨結都要更分明一點,至於練武的手指更是帶著些粗糙,每次拂過陸雲澤的麵孔時都會讓他忍不住地多蹭一下。

他深深地親吻住了自己的愛人。

這是他們的洞房花燭,是他們的被翻紅浪。

儘管……隻有彼此知道。

屋外的夜色更濃了幾分。

今天沒有月亮,隻有星辰在空中閃爍。知了也終於老實了,沒有那些惱人的叫聲。晚上鳥雀是睡覺的,空中飛舞的都是蝙蝠。一隻蝙蝠飛著飛著就落在了他們家院子裡晾衣服的繩子上,用爪子一抓,舒服地倒掛在那裡了。

“麼兒……你說,這裡什麼時候能有孩子?”賀邵承的嗓音是刻意壓低的,因為不能吵醒了隔壁的曾姥爺。

“我……我又不是女的!誰給你生孩子……”陸雲澤的呼吸有些急促,被他氣得腦門都直冒汗,“你再說就睡覺了!混蛋!”

賀邵承低笑了一聲。

他也並非是真的想要孩子,更不是把麼兒當做一個女人。但有的時候,隻是稍微這樣想想,心裡那種滿足感就會湧溢出來。過了一個小時,屋外的天色已經徹底深暗透了,一點動靜都沒有。連繞著路燈杆子飛舞的小蟲都老實了,趴在杆子上要稍微歇歇。

他又問了一次。

“麼兒……給我生孩子麼?”

陸雲澤哭著點頭:“給……給還不行麼……”

賀邵承終於滿足了。

他低下頭,啄了啄愛人的眉心,抱著他起來喝藥。

那碗藥湯已經涼透了,喝著也不會嫌熱。陸雲澤靠在他懷裡,滿腦門都是汗,一碗藥湯幾乎是自己搶著喝下去的。賀邵承當然也要喝水,不過就不是藥湯了。他又去屋外倒了一整杯冷井水,在看著麼兒喝掉半杯之後才自己飲下剩餘。

“去拿毛巾。”陸雲澤還記得姥爺在隔壁,也沒敢開燈,就用氣音和賀邵承囑咐著,“就在櫃子裡,我還額外帶了一條的……”

他就知道自己和賀邵承會忍不住,所以特地備著的。

“然後再去給我沾點水……我要擦擦。”

賀邵承便走到外麵,在自來水池裡稍微衝了衝。

很顯然,曾姥爺現在年紀大,睡得一點都沒醒,那呼嚕聲依舊頗有節奏,估計在夢裡繼續中午那頓喜酒呢。他站在院子裡,隻套了一條褲子,上身還是赤膊的。深夜的氣溫終於沒那麼高了,一陣風吹過來,還頗有些涼爽。他的背上沾滿了汗滴,此刻便涼得厲害。

賀邵承又低笑了一聲,拿著毛巾回了屋裡。

陸雲澤還躺著呢,蓋著一層小毛毯,輕輕地吸鼻子。

“來了啊?”他沒什麼力氣。

“嗯。”賀邵承點了點頭。

涼席也臟了,擦完了之後就順手帶了一把。他將毛巾又拿到屋外去洗了,洗完之後掛在院子裡,估計到明早就能徹底乾。心口充滿了暖意和滿足,賀邵承回到屋裡,再次抱住了麼兒。陸雲澤已經昏昏欲睡了,靠在他懷裡眼皮子都抬不起來。

“之前隻是求婚……麼兒,這一次,就是結婚。”他低頭啄著那泛紅的唇瓣,此刻的心情隻有“幸福”二字可以描述,“我們結婚了。”

“嗯……結婚了。”陸雲澤的手搭著賀邵承的肩膀,雖然意識已經有些混沌了,但還乖乖地點頭,“我愛你……”

“這輩子都愛?”賀邵承低笑著問他。

“這輩子……上輩子……下輩子都愛。”他又吸了吸鼻子,強迫著自己從那疲憊中打起一點精神,湊上去貼了貼對方的臉頰,然後抬起眼眸,努力地瞅著這個已經完全長大,比前世還要高,還要結實的男人。

這樣的回答讓賀邵承不禁怔了怔。

麼兒說“這輩子”和“下輩子”,他還可以理解,但為什麼……還會有“上輩子”呢?然而接著,他的手就被抵住了,是麼兒又蹭過來,要和他十指交扣。

“我們……求婚,結婚,都有了。”他實在是累壞了,說話的聲音都很輕,但好在屋裡頭很安靜,並不會被吵鬨遮掩,“你不能扔下我了,賀邵承。”

再也不能像前世那樣,扔下他走。

賀邵承垂著眸,心口莫名地疼了一瞬。

他明明是很幸福,很喜悅,很滿足的……但怎麼會因為這一句話而感到痛苦呢?而且,他何曾扔下過自己的麼兒?彆說是現在,就算以後他們破產了,窮困潦倒,他也不會拋下對方。

他和陸雲澤,要永遠永遠的在一起。

“絕不會。”他低啞地抵住了對方的額頭,“我也愛你,這輩子,上輩子……下輩子。”

陸雲澤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有點濕了。

時間肯定不早了,他們今晚本身都睡到七點半,然後再起來燒鍋巴,燒菜,在廚房裡得待到了起碼九點半。洗洗弄弄,又親密了一場,現在說不定都已經淩晨兩點。他實在是很累,手指也抬不起來,就軟軟地搭在賀邵承的大掌上。但或許是此刻貼得很緊,身上都是對方的體溫,鼻間嗅到的也都是對方的氣息——

“嗯。”陸雲澤輕輕地應了一聲,又和他吻到了一起。

賀邵承還一點都不困。

他親吻著自己的麼兒,或許是因為剛才已經得到了更親密的,此刻也沒有多麼深吻,隻是很輕柔地在那軟唇上碰一碰,再碰一碰,就像他們剛剛學會接吻時那樣。被這樣啄著,陸雲澤也很快就撐不住了,最終垂下了眼簾,呼吸也逐漸綿長。

他就這樣睡在了賀邵承的懷裡,都忘記了自己還正被親吻著。

黑暗之中,一抹笑意在賀邵承的唇角揚起。

他們每一次都是這樣,田地累壞了,犁地的牛倒是精神奕奕,還能再去外麵跑個十圈。不過此時也沒什麼彆的事情好做,明天還得早點起來,收拾收拾回到縣城去,因此賀邵承也跟著閉上了眼睛。他的胳膊給麼兒枕著,彼此的手還握在一起。他把戒指戴在了右手上,而陸雲澤戴的則是左手,此時剛剛好繼續扣著,就像是天生如此一樣。

陸雲澤的平安扣也從睡衣裡麵滑落了出來。

他在腦海裡回味著今天一整天的經曆,從後院時那句提議結婚開始,再到新房裡,他凝視著麼兒喝下的那碗元宵蓮子湯。當然最重頭的還是剛才,他把自己的麼兒徹底地疼了,連手指頭的指腹都疼過那種。

賀邵承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陷入了沉睡。

他以為自己會一覺到天亮。

雖然回了平縣,他們不能像在上海時那樣方便的工作,但左右雲端裡還有王毅偉和李良生帶著,所有的員工也都按部就班地完成公司每一個項目計劃,他和麼兒不在也沒什麼關係。他的投資也都很好,一部分資金在股市,正穩定的給他帶來收益;另一部分則在各大銀行的不同項目裡,雖然偶爾有虧損,但綜合起來每年的收入也十分可觀。

一切都是那樣的愉悅,生活也令他十分滿意,賀邵承根本找不到任何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原由。

然而在他徹底入睡的瞬間,意識卻是墜入了一個漫長的,漫長到讓他看不見儘頭的夢裡——

複旦大學,相輝堂。

這是1905年建立的老建築,坐北朝南,是複旦如今依舊在使用的大禮堂之一。賀邵承身著西裝,打著領帶,習慣性地將自己的脊背挺直。他很高,一米八五的身高在南方人之中幾乎是鶴立雞群,而那身材又結實至極,與“瘦竹竿”這個詞完全搭不到邊。

他的麵孔也是英俊的,鼻梁挺拔,薄唇如刀刻般唇緣清晰,眼窩更是深邃。然而偏偏,一道格外清晰的疤痕從他的發絲間穿過,一直延伸到眉心,讓這張原本還算英俊過人的麵孔頓時生出了無限的凶狠。

“賀總,就是這裡了。”就算這個人看上去很凶,十分不好招惹,但畢竟是給他們學校捐錢的老板,行政處負責社會捐贈這一塊的老師還是很客氣,到了門口之後還抬手做了個“請”的動作,“這次領取獎學金和助學金的同學們都已經在裡麵等著了,賀總,過去看看?”

這是複旦單獨安排給他的學生見麵會。

錢是個很寶貴的東西,沒有人不愛錢,包括這樣一所曆史悠久的名校。不過賀邵承捐贈資金也不過是雙相利用,拿錢換自己在道上的一個好名聲罷了。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神情波動,隻是說了一句“好”,接著就走進了這間小禮堂中。他這次捐贈的資金有一百六十萬,其中絕大部分都拿去裝修教學樓,增添教學設備了。不過也有二十萬將設立一個基金會,每年發放獎助學金。

這就是第一屆拿他“賀氏獎助學金”的學生了。

他對這群還未走出象牙塔的學生並沒有什麼興趣,但或許是撥了錢給對方,也到底是答應了這次見麵會的安排。

坐在位置上的學生果然都很稚嫩,看到資助人本人走進來,而且還這樣年輕,不少學生都睜大了眼睛,發出了“哇”的感慨。賀邵承的側麵是很帥的,讓不少女孩都有些怔住了,然而接著,當看到他的正麵時,她們又都縮了縮。

因為那道疤……實在是太嚇人了一點。

賀邵承也習慣了,甚至從不掩飾自己麵孔上的疤痕。或許普通人還會因為自己外貌上的優勢而沾沾自喜,但他賀邵承對“英俊”這兩個字卻是一點興趣也無。

目光從左到右,他掃視著底下的這群學生,卻在看到麵對著他的一個學生時頓住了目光。

陸雲澤和他對上視線,眼眸眨了眨,白淨的麵孔上露出了兩個深深的酒窩。

作者有話要說:TIP:賀邵承的心態:

麼兒真的給他生孩子(X)

麼兒哭著點頭表示願意給他生孩子(√):,,,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