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簪(1 / 2)

賀邵承出來的時候,曾姥爺還提前祝他生日快樂。

老頭無論什麼時候都笑眯眯的,當真和那辣醬罐上的簡筆畫一模一樣。夜色暗沉,整個天幕都如同漆黑的大海,隻有幾顆星星在那裡倔強地閃爍著。氣溫也又低了一點,據說到小年夜那天就會飄雪花了。

但曾國強在廚房裡烘了熱騰騰的山芋,香氣伴隨著滾燙的熱度,一下子就把冬天這份寒冷給趕跑了。

他趁著小賀刷牙之前給了對方一個,賀邵承也沒有理由拒絕,就陪著老人一起坐在廚房裡吃這最香甜也最土氣的零食。

在上海,他們時常能看到老頭老太推著一個大桶在現場賣烘山芋,按斤收錢。麼兒喜歡吃這類東西,買了好幾次,但有的時候山芋好,整個內裡都烘得軟乎乎的;有的時候不好,烘得滾燙還是乾的,吃著也不甜。他自己不挑,將那表皮拉開,直接咬了一口。軟糯香甜的山芋便全都進入了他的口中,讓他的身體都跟著又暖和了一點。

曾國強那邊招呼外孫去浴室洗澡,然後又進了廚房,和小賀一塊兒坐在小板凳上吃山芋。

“麼兒小時候最喜歡這個,有次隔壁家烘,他就跑過去,對著那灶不停地瞅。你李嬸就用山芋哄他,讓他拿著在手裡吃……”老頭最喜歡回憶往昔,“他吃了得有四五個小山芋,肚皮都撐得渾圓。我帶著他睡覺,好嘞這臭小子,在被窩裡一個屁接著一個屁。”

賀邵承想笑,但看到自己手裡的山芋,又不禁頓了頓。

“然後呢,我就和他說臭死了,要放屁把屁股撅到外麵去放,彆全捂在被子裡頭。”曾姥爺嘿嘿一笑,“你猜怎麼著?那臭小子還真的照做了,把屁股從被子裡撅出去一點,然後不停地放,不停地放……”

腦海裡冒出了麼兒一丁點大的小模樣。

其實賀邵承很能想象那個時候的麼兒,因為這輩子他連十三歲的對方都見過了,接下來少年最肢體柔軟的年紀,他也全都是摟著麼兒一起睡的覺。唇角到底是揚了起來,賀邵承低聲悶笑,那邊曾姥爺也跟著咧嘴,接著才又咬了一口手裡的山芋:“哎,時間過得可真快,你倆都是大小夥子了。”

“嗯。”賀邵承拎起熱水瓶,給彼此都倒了杯水。

老頭瞅著他這樣細心周到,心口便又熨帖了幾分。

他其實也不傻,雖然當初因為喝藥的事兒誤以為是自家外孫欺負了小賀,還十分震驚了一段日子;但後來慢慢的也就品出味兒來了——他家麼兒明明怎麼看怎麼像小媳婦嘛!

這不能怪小賀,畢竟兩個小夥子在體型上確實有點差距。更何況,小賀對麼兒是那樣的好。

曾國強又瞥了一眼時鐘,感覺自己這個礙事的老頭應該去睡覺了。

那邊浴室也傳來了開門的聲音,陸雲澤一到院子就被冷得渾身一抖,哈出的熱氣都變成了白霜。他當然聞得到自家飄出來的那股山芋香氣,直接就往廚房這邊衝,一開門便瞧見賀邵承和姥爺坐在一塊兒吃東西。

他掛著一條毛巾,因為穿的睡衣是低領的,其實隱約都能看到上麵一些泛著紅的痕跡了。賀邵承已經站了起來,走過去幫他關了門,又好生用毛巾揉了揉頭發。

陸雲澤一點都不知道自己脖子上這會兒有多羞人,“姥爺,你什麼時候哄的山芋,我都不知道……”

“就吃飯時候往灶裡頭扔的。”曾國強把最後一口吃掉,然後拍拍屁股站起來,“家裡頭翻出來兩個老山芋,我和小賀一人一個,麼兒,沒你的份了啊。”

陸雲澤一瞪眼。

他是不稀罕這一個山芋,但姥爺現在居然都開始不給他留了!到底他是姥爺的親外孫,還是賀邵承是姥爺的親外孫啊?要不是腦袋還被賀邵承按著在搓,他肯定要跑過去不讓對方走了;這會兒隻能帶著鼻音發出十分不滿的嘟囔:“都不給我留了……過分。”

“麼兒,我這邊還有。”賀邵承哄他,“我分你一點。”

陸雲澤剛想說這玩意兒吃多了放屁,但瞅見桌上那明黃色的山芋,一看就十分軟糯的質感——

他不吭聲了。

一枚山芋兩個人分,分量不多,應該不至於出現尷尬情況。陸雲澤刷牙之後又抹抹嘴,絲毫不知道兒時那點破事已經全被曾姥爺賣給賀邵承了,還心想自己已經長大了,絕不會在被窩裡放悶屁的。

廚房的燈也關了,整個院子裡終於隻剩下兩個臥室還亮著。曾國強躺在炕上摸著汽水兒的腦袋,一邊翻了一頁《知音》,儼然是個沉浸於湖綠故事的老書蟲。

賀邵承和姥爺打了聲招呼,這才陪著麼兒一起進屋。

他們臥室裡如今也放了一台小電視機,但看的次數不多,大部分時間都是放在櫃子上當個笨重的擺設。陸雲澤先上了床,假裝冷靜地瞥了一眼靠牆那側枕頭的位置,接著才把雙腳上的鞋子踢掉,露出那白皙的腳丫,遞到賀邵承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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