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斷契斬姻緣(2 / 2)

桑世子走上前來,一根一根掰開了他的手指。

指骨發白,他貪戀地看著自己摁在她手背上的幾道紅色指痕。

“既已和離,何必再故作這些姿態?”桑世子冷笑,“欲擒故縱,以退為進這幾個字,韓州王還是自己好生收著吧!免得叫人看了笑話。”

韓少陵慘笑著,黑眸死死盯在桑遠遠的臉上。

女帝君樂了:“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韓州王,吾實在看不懂,何必非要到失去之後,才能學會珍惜呢?”

“都是我的錯。”韓少陵垂首。

“罷了,”女帝那潤澤飽滿、點了丹脂的紅唇微微翹起,“年輕時候,打打鬨鬨也不失為情.趣。吾便看看,究竟是哪位好命的小子,終能求得美人歸。”

她輕輕用指尖點住額頭,韓少陵三人便識趣地告退。

當著韓少陵的麵,桑遠遠並沒有表現出歡欣雀悅的模樣。她與桑世子閒閒說著話,隻當不知道韓少陵失魂落魄地跟在身後。

韓少陵一廂情願地把桑氏兄妹護送到了桑州王暫居的宮殿。

同心契已毀,但那道傷痕卻像是烙在了他的心上。

那些空洞之處,盛滿了痛悔。

若他對她多上幾分心,不要去碰了那夢無憂,那麼眼前這朵越飄越遠的雲,會不會就那麼清清涼涼地落入他的掌心?

回憶往昔種種,心中的不甘如海嘯般滅頂而來,這樣好的女子,他怎甘心放手?

看著雕花落地大木門在眼前合上,他慢慢攥住了拳頭,下了一個凶狠的決心。

“去,製半副鎏金假麵,烙在夢無憂的臉上。成事之前,不必回來見我。”

韓少陵隱隱已有感覺,夢無憂此女,仿佛受了某種特異的庇護,想傷她,極難。麵對那個女子,自己總會莫名被蠱惑,不知不覺就滾到了床榻上。

所以他派出的是韓大。一個天然沒有任何情感的殺人工具。

……

州國主君進入天都覲見,整段繁複禮儀做下來,共需耗時三天。

這三天裡,桑遠遠時不時便會看見韓少陵的身影。

他憔悴了許多,若不是要應付種種祭祀,他恐怕連胡茬都不會刮。有時他遠遠地凝望著她,一旦她抬頭回視,他就會急急彆開頭。

到了第三日,二王辭彆帝君,離開敬天宮。

踏出天都時,隻見韓少陵站在道路正中,張開雙臂,擋住了桑州的車馬。

“賢侄啊,”桑州王撫須大笑,“雖說這幾日你在帝君麵前說儘好話替我開脫,我也領你的情,但若是事關小女,那我隻能說,愛莫能助啦!”

桑氏父子倒是神清氣爽。

他們本就不舍得桑遠遠嫁到韓州,她與韓少陵若是過得和美那也就罷了,如今鬨成這樣,父子二人恨不得立刻就把小桑果藏回家中,不再讓這些小子多看一眼。

韓少陵唇角噙著淺笑:“我並不是要見王女。我想找的正是二位,請看——”

他側身,讓出身後的車廂。

隻見兩名親衛掀開車簾,將一個勒住嘴巴的女子拽下了車,押到桑氏父子麵前。

桑州王目光微凝。

此女臉上罩著半副金色的麵具,剩下那一半,眉眼鼻唇,與桑遠遠像了八分。

“賢侄這是何意呀?”桑州王悠悠問道。

韓少陵偏了偏頭,便有親衛上前,掀動麵具一角。

隻見麵具已烙進了皮肉,再也無法摘下。

見慣了血的桑氏父子倒是沒有什麼大感覺,心中隻歎,這韓少陵果然是手段狠辣,成得大事。

韓少陵揮揮手,令人將夢無憂押了回去。

他溫和地笑道:“他日,待我與旁人競爭王女時,還望桑州王與桑世子,莫記這減分項。”

說罷,他輕輕一揖,轉身離去。

背影瀟灑利落得很。

“這小子,這小子……”桑州王指著韓少陵的身影,半晌沒說出一句完整話。

桑世子皺起了兩道漂亮的眉毛:“我觀他神色,是真的懊悔至極。像韓少陵這般才俊,也當真是難找第二個,我怕小妹要心軟,被他騙了去。”

“嘿,”桑州王笑道,“他也得有本事見著人。走,歸家!”

三位接引使者已在道旁等候。

王族出入天都,帝君都會派出接引使者隨行。使者總數不過十人,個個修為都在靈耀境,且身負獨門奇技,除非遇上膽敢公然謀逆的正規軍,否則足以將任何人平安護送至任何地方。

桑氏一行橫穿薑州。

眼見即將抵達桑州的邊境,忽見地平線上黑浪湧動,不多時,一支鐵甲凜凜的凶軍如風雷一般碾到了近處!

旗幟招搖,幽。

桑州王父子神色凝重。幽無命既敢揮軍直闖薑州地界,恐怕是不會再有任何顧忌!

此刻,靈姑正在同桑遠遠閒聊。說的是韓少陵如何在十八、九的年紀,接下了亡父的重擔,生生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扛起了韓州大旗。

靈姑頗為感慨:“韓州王確實是舉世無雙的俊傑,隻可惜在情之一字上,還是幼稚了些,不夠穩重。”

桑遠遠笑著搖搖頭:“倒也不是不穩重,隻不過沒把女子當回事罷了。”

靈姑道:“他早年喪母,父親那兩個小夫人,心心念念便是拉下他,扶自己的庶兒子上位……自小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難免養出了冷硬心腸。”

“我不怪他。”桑遠遠探身拍了拍靈姑的手,“母親與他的父親是至親血脈,桑與韓本就是兄弟之州,靈姑安心,我會勸好父兄,斷不會與韓州生出嫌隙。”

靈姑感慨萬千:“王女……您是真的長大了啊!如今韓州王既已毀去妖女容顏,王女是否考慮給他個機會?”

桑遠遠輕輕搖了搖頭。

她和彆人說好了。

她的唇角浮起了一縷淺淡的笑,笑意還未舒展,便又皺起了眉頭。

她想起了那支箭的位置。

看著離心臟很近。

車簾被掀開,桑世子眉目凝重:“靈姑,速速帶小妹先走。幽州軍,殺過來了!”

桑遠遠心臟重重一跳。

他,竟這般公然搶人麼?!他不是答應過她了?莫非又出了變故?

她急急下車,隻見北麵的鐵騎已逼到了近前,要不了多久,便會碾過她們這一支小小的隊伍。

三位接引使者已迎上前去。

護送桑氏王族平安歸桑,是他們的職責。

縱然來的是千軍萬馬,他們也必須頂在最前方。

“幽無命敢動天都使者?”

話音未落,便見那黑鐵浪潮已裹住了三位接引使者,道道靈蘊震蕩轟然爆開,三位使者就像是落入了蟻群的大昆蟲一般,瞬息之間被淹沒,在萬軍之中掙紮翻騰。

他們可以輕易地碾死那些靈明境的修者和雲間獸,但蟻多咬死象,一隊隊鐵騎不斷來回碾過,三名接引使者敗相漸露。

“走!幽無命這是要反!”桑世子怒目圓睜,吩咐靈姑,“帶著小妹先走!”

“不!”桑遠遠道,“我不能走。”

前方,戰鬥已接近尾聲。即便想走,也走不了多遠。她若走了,桑氏父子恐怕要凶多吉少!

“殺!”

“殺!”

“殺!”

終於,三名接引使者寡不敵眾,徹底陷落。

而那數千人的鐵騎,生生被這三名靈耀境強者拖了近一炷香的時間,折損三成!

如蝗大軍,轟隆衝到近前,將桑氏的隊伍團團圍住。

“奉主君令,接桑氏王女入宮。”為首那人麵無表情,“其餘的人……一個不留!”

他揚起手,隻見無數鐵弩直指桑氏父子!

一百親衛用自己鐵塔般的身軀築起防線,將桑氏王族護在正中。

“聽聞桑州王愛女如命,若不想王女被誤傷,便將她交出來,我保她平安無事。”幽軍將領皮笑肉不笑。

桑州王怒極而笑:“幽無命這是要反了麼!”

幽軍將領淡笑:“我數三聲,三……”

桑氏父子正待上前拚命,隻聽身後傳來一個清清朗朗的聲音。

“幽州王要的,是活的桑王女吧。”

眾人齊齊望去,便見那道嬌小的身影立得筆直,手中握著一把削果子用的尋常匕首,架在自己的脖頸上。

她立在風中,毫不在意地把匕首往自己的肌膚上重重壓了一壓。

便見一道血線迅速氤氳開。

“小妹!”“女兒!”

桑遠遠緊緊盯住敵方將領的眼睛:“要麼放我父兄走,要麼大家一起死在這裡。”

對方很明顯地遲疑了一下:“桑州王和桑世子,至少得留下一……”

桑遠遠狠狠將匕首割過半道弧。

她甚至能感覺到脈搏在貼著刀鋒跳動。

“放不放人?!”

為首之人眸光閃動,終於陰陰地開口道:“讓他們走。”

幽軍讓開了一條道。

“女兒……”

“走,”桑遠遠冷靜地道,“彆逼我手抖。”

桑州王老淚縱橫,被桑世子拽著,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幽軍的包圍。

待桑州王一行徹底消失在地平線後,桑遠遠又撐了許久,才疲憊地垂下手。

匕首鐺啷墜地。

“桑王女,得罪了。”

為首那人把她捉上了雲間獸,率著騎兵轟隆碾向北方。

她端端正正地坐著。

脖頸火辣辣地痛,血已凝固了,糊進衣領裡,說不出的粘膩難受。

她的心微微往下墜,甚至有點希望這些幽軍是韓少陵的人假扮的,其實是要把她擄到韓州去。

可惜他們卻是直直穿越了薑州地界,揮軍北上,沒有半點要西行前往韓州的意思。

很快,幽軍便穿過一處被徹底攻破的薑州邊塞,順利進入了幽州境內,一路過關,暢通無阻。

真的是幽無命。

她有些難過。她覺得自己當真是太傻了,那個男人,明明一次又一次告訴她他不是好人,她卻傻乎乎地覺得他隻是嘴硬心軟。

他哪裡是什麼好人?

她怎麼忘記了,幽無命這個人,是能把冥魔引進天都的瘋子啊。這樣一個瘋子,做出殺人強擄這種事,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她暗暗想著,如今自己身上已無契約束縛,若是他要,便順著他,哄著他。他殺死三名接引使,天都必定不會善罷甘休,自己隻需靜靜等待機會,父兄必會傾儘全力來救人。

心神一定,她閉目調息,引木靈蘊來治愈身上的外傷。

隻是心底終究是有一點隱痛,好似傷了,又好似沒傷。

這支軍隊穿過一處處關隘。

三日之後,抵達了幽都。

幽州人用一種厚重的深青色石材造屋,白日裡覺得滄桑大氣,到了夜間,映著白慘慘的月色,便有些像傳說中的幽冥鬼城。

幽州全民皆兵,氣氛和彆處大不相同。

將領徑直將她送到了王城。

他押著她,立在高大的深青門樓下等待。

桑遠遠視線低垂,盯住地麵浮起的一縷小草根。它很頑強,從青石地磚的縫隙中探出一點頭來。

活著。要活下去。無論如何,活下去,才會找到出路。

便在這時,她看到那一縷小草根朝著她勾了勾腦袋。

桑遠遠:“……”這一定是錯覺。

旋即,有細小的,稍顯模糊的聲音傳進了她的耳朵裡。

“督主不是吩咐過,桑氏父子必須死一個麼,如今兩個都跑了,會不會壞了大計?”

另一人回道:“沒辦法,桑女不能死。隻有她活著,幽無命才會認下這筆爛賬。”

桑遠遠的心猛地一驚。

她懸著一口氣,用餘光瞥了瞥站在她身旁的將領。

此人竟像是什麼也沒聽到一樣,一對眼珠子直勾勾盯著城門裡側,臉上沒有浮起任何細微表情。

桑遠遠的心臟猛烈地狂跳起來。

所以……她是不是可以通過地底的植物,聽到遠處的聲音?!

難怪隔著那麼多重城門,她竟聽到了短命撓牆——連幽無命都沒有聽到。

是不是因為那片腐地上,攀爬著不少血藤?

她按捺住微亂的呼吸,假裝不經意地回眸去望。聲音傳來的方向上,的確有兩個人正在遠遠地打量著她。

她記得,一個是副將,另一個是軍師。

他們這話,什麼意思?!

便在此時,一道瘦長身影騎著雲間獸飛奔而來,正是幽影衛的首領,桑遠遠聽過幽無命叫他阿古。

“阿古將軍,屬下林天平,奉令接回桑王女,幸不辱命。”將領把桑遠遠往前一送,拱了拱手,回身便走。

阿古皺起了一字眉,目光遲疑地落在桑遠遠臉上。

正要說話,忽然一道雪白的影子從三丈來高的屋脊上跳了下來,輕輕盈盈落在了桑遠遠的身前。

它仰起腦袋,興奮地打了個巨大的響鼻。

桑遠遠摸了摸短命的鼻尖,疾走兩步,到了阿古近前。

阿古神色一凜,下意識退了半步。

桑遠遠輕聲問道:“真是他令人將抓我來?”

阿古的眉頭皺得更緊。他明顯緩了下,冷聲道:“主君在等,請隨我來。”

桑遠遠用餘光瞥著周遭的守衛,沒有再多話。

短命矮下四肢,示意桑遠遠爬上它的背。

阿古很不自然地扯了下唇角,道:“桑王女與主君的戰騎,倒是很有緣份。”

兩頭雲間獸跑向內廷。

王城也是用那種質地堅硬的深青色巨石建成的,顯得異常滄桑。

短命撒蹄狂奔,很快就把阿古甩在了身後。

到了一處守衛森嚴的宮殿外,短命委屈地轉過腦袋,眨巴著黑眼睛,鬱悶地看著桑遠遠。這意思是連它也進不去。

阿古急急趕來,示意分列兩旁的侍衛打開宮門。

一踏進前庭,桑遠遠便感覺到氣氛異常沉重,幽影衛幾乎全在這裡,神色緊張,像是在防備外來的敵人,又像是在害怕殿內發生什麼事情。他們聚在回廊下,跳來跳去,比在外長城時更像一群猴子。

宮門合上,阿古神色肅穆,看向桑遠遠。

“若是主君昏迷之前下令將桑王女請來,那麼,還請做好殉葬的準備。”

桑遠遠心頭一凜,明白了。幽無命出了事,幽影衛封鎖著消息,不叫外麵知曉。

果然,受了那樣重的一箭,怎麼可能安然無恙?

她也把他當成神仙了。

所以,那些人一定不是幽無命派出來的。

她鎮定道:“阿古將軍,請速速控製那支軍隊,他們奉的必定不是幽州王的命令。我聽到他們私下的談話,提到‘督主’,說要嫁禍幽州王。他們斬殺了三名天都接引使,還想對我父兄下手——將軍請儘快動手,以免證據被消滅!”

阿古麵色微變。

桑遠遠道:“將軍當知道我聽力過人。”

阿古點了點頭,唇角浮起一絲彆扭的微笑,拍了拍座下雲間獸的腦袋,道:“我這便去徹查。小五小六,帶桑王女下去歇息。”

“我想看看他!”桑遠遠叫住他。

阿古麵色有些猶豫。

她的眼睛裡泛起波光:“他救過我多次,我不會傷害他。”

阿古下意識想要拒絕。

小五咬著指甲道:“醫者不是說,若是主君在意的人喚他,醒來的可能會更大些麼。”

他衝著桑遠遠擠了下鼻子。

阿古橫眉思索片刻:“跟好了,主君出了什麼事,我活剮了你。”

“哎!”小五像猴子一樣跳到桑遠遠麵前,躬下腰,擺了個店小二一樣的手勢,“王女,請。”

桑遠遠側頭看他。

隻見這張年輕的臉龐上,掛著一個巨大的假笑。

她盯了他一會兒,他便繃不住了,笑容先是顫抖,然後崩潰。

變成了一隻要哭不哭的猴子。

這隻猴子死死抿住唇,側開了頭,彆扭地說道:“趕緊進去瞧瞧吧,遲一刻怕是見不上活人了!”

桑遠遠拎起裙擺,匆匆跑上台階。

“怎麼傷的?”

小五道:“中了一記毒掌,還有一箭,傷到了心脈。已昏迷九日。”

桑遠遠想起了他的臉。

那麼白,白到透明。她怎麼會以為他真的沒事呢?他太能裝了!

殿門被拉開,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混著藥味,縈繞在殿中。

小五引著桑遠遠到了內殿,隻見寬大的青玉床榻上,幽無命安安靜靜地躺著,胸膛半露,纏著裹了藥草的細布。

鮮血透過藥草和細布滲了出來,觸目驚心。

“你們先下去。”小五揮了揮手。

兩名麵色沉穩的白眉老醫者退到了殿外。

“話本子裡都說,昏迷的人,隻有親近者能喚得醒。”這位身經百戰的小將吸著鼻子,“我騙阿古哥的,其實醫者根本就沒有那麼說過。”

“主君是累了吧?”他輕聲道,“原本輕易就能走掉的,為什麼他要回頭呢?”

桑遠遠已走到了床榻前。

為什麼要回頭呢?

醫者探過脈之後,忘了替他蓋好雲被,他的半隻手露在了外麵,白得毫無血色。

她輕輕握住了那隻手。

他的手很大,掌中也有繭,尤其是握刀的地方。

她把他的手藏回了雲被下麵,看向他的臉。

這樣安靜沉睡時,睫毛顯得特彆長。昏迷幾日的人,竟像是沒睡夠一樣,眼下鴉青一圈。

“幽無命,你不能死。”她坐在床頭,淡聲道,“你要是死了,誰來打下天都啊?薑氏的江山,豈不是要穩坐千年萬年?”

一聽這話,站在一旁抓耳撓腮的小五頓時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他忍不住插話道:“您和主君,當真是天生一對啊!”

好一對見麵第一句問好便是造反大業的狂人!

桑遠遠回眸答話的功夫,手背忽然重重一痛。

她嚇了一跳,垂目去看,便見一隻白慘慘的手從雲被中探出來,攥住了她,力氣大得像是要活撕了她的手一樣。

沙啞的聲音微帶一點喘,低低地傳來:“我死?小桑果,你想都彆想。”

“主君!!!”小五差點兒躥上了房梁。

桑遠遠循聲望去,隻見睡美人已如約睜眼,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中閃爍著凶狠的笑意。

他一醒,身上那些虛弱好似也怕了他,瞬息之間不翼而飛。

“帶她去換洗,臟死了。”幽無命無比嫌棄地說道。

桑遠遠:“……”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