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第 233 章(2 / 2)

俞璧的目光緊緊盯在廚房裡的胥喬身上,顫抖的手脫了幾次才把鞋完全脫下。

兩人走進客廳後,俞璧朝著胥喬快步走去,柳啟翰看了他們一眼,朝金鯉真走了過來。

“抱歉……給你添麻煩了。”柳啟翰愧疚地說:“我叫柳啟翰,她是俞璧,我們是你媽媽生前的朋友。我們的兒子小時候被綁架了,一直沒有音信,俞璧有時候會將年紀差不多的男孩認成自己的孩子,昨天在車庫看見胥喬後,她的精神很不穩定,出於無奈,我隻能帶她來清早拜訪,如果給你造成不便,我一定會儘量補償。”

“我無所謂。”金鯉真聳了聳肩,看向廚房的胥喬。

有所謂的是他。

“非非……”

俞璧停在胥喬身前,癡癡地看著胥喬,她伸出手想要觸碰他,胥喬側身避開了。

“不好意思,我不喜歡彆人碰我。”他疏離客套地微笑著說。

“非非……我是媽媽呀……”俞璧的眼淚流了出來,她流著眼淚,討好地朝胥喬笑。

金鯉真忽然明白胥喬精致秀氣的五官和輪廓從何而來,他們的眼睛在含著淚光微笑時如出一轍。

胥喬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端著餐盤越過俞璧,向餐桌前的她走來。

在柳啟翰和俞璧的麵前,胥喬把牛奶和一大盤三明治放到她麵前,夫妻兩人一直看著他的行動,柳啟翰帶著疑惑的目光在她和胥喬身上打轉,等胥喬放好東西後,柳啟翰把剛剛對金鯉真說的那些話,作了一些改動,又對胥喬說了一遍。

胥喬麵無波瀾地點了點頭,看向金鯉真:“你覺得是在這裡還是我帶他們回我那裡談比較方便?”

“這裡。”金鯉真拿起三明治。

得到許可後的胥喬轉頭看向等待回複的柳啟翰和俞璧,神色平靜,就像在接待一對前來就餐的陌生客人:“請坐吧,你們吃過早飯了嗎?”

“我們吃過了。”柳啟翰剛張口,俞璧就殷切地搶先做出回答。

胥喬走回廚房,柳啟翰拉著俞璧在餐桌前坐下,俞璧側著半個身子目不轉睛地看著胥喬重新走出廚房。

胥喬將兩瓶蘇打水分彆放到柳啟翰和俞璧麵前,又將托盤裡的牛奶和三明治放下,接著在金鯉真身旁坐了下來。

“胥喬,我們從璟深那裡得知你和戶口記錄上的父母是收養關係,很冒昧提出這個問題,你還記不記得被收養之前的事?”柳啟翰定定地注視著胥喬。

柳啟翰原本是不信俞璧的話,但是等到真正見到胥喬後,他忽然理解俞璧的激動,因為就連他自己,都在看見胥喬後生出期待,他從眼前的青年身上感覺到一股若有若無的熟悉感,俞璧錯認過許多人,但這是第一個觸動他情感的人。

像,又不像。

胥喬秀氣的輪廓,纖長的睫毛,濕潤黑亮的眼眸,無一不和他記憶中的非非重合。

但是胥喬的氣質很冷,不是江璟深那樣出身優越,帶著一股傲氣的冷,而是一種死氣沉沉的冷,像是鋒利刀刃上閃出的寒光,沒有生命也沒有感情的冷。

四歲的柳擇非是個和“冷”這個詞背道而馳的孩子。

他愛笑,愛哭,心地善良,看到一個拄拐的老人過馬路都會特意停下,陪著對方一起慢慢穿過車水馬龍。

他一直都覺得,非非是上天送給他的小天使。

後來,在大義和私情麵前,他選擇了大義,他親手放棄了上天送給他的禮物。

之後的每一天,他都活在無儘的自責中。

柳啟翰看著胥喬笑了笑,那是一個不帶感情,無意義的笑。

“記得。”胥喬說。

“你都記得什麼?”柳啟翰追問。

“我記得我父母是鄉下人,因為離婚,兩方都不想要我,所以乾脆把我賣給了人販子,人販子又把我賣給了之後的養父母。”

“不可能!”俞璧激動地打斷了他的話:“你就是非非,你明明就是我的非非——”

“俞璧,冷靜一點,彆嚇著孩子。”柳啟翰話音剛落,俞璧就立即閉嘴了,她緊緊抿著雙唇,一動不動地看著胥喬,隻是用堅定的眼神表達她的立場。

金鯉真沒有參與談話,默默吃著三明治。

“柳先生,我有一個問題想問。”胥喬的稱呼出口後,柳啟翰有一絲怔愣,他頓了頓,才神色複雜地說:“……請說。”

“你們想找的那個孩子多大了?”胥喬平靜地問。

“去年十二月三十一號剛滿二十歲。”柳啟翰看了眼金鯉真:“比真真小半歲。”

胥喬微微笑了:“我比真真大兩歲。”

俞璧想要說什麼,張開口,似乎又想起柳啟翰的囑咐,不情願地把嘴閉上了。

“有證據證明嗎?”柳啟翰問。

“柳先生。”胥喬笑道:“我不是你的犯人,我沒有義務向你證明我的年齡是否屬實。”

“抱歉……我不是這個意思。”柳啟翰忙說:“隻是考慮到萬一有什麼誤會——”

“的確有誤會。”胥喬說:“很抱歉我不是你們要找的人,希望你們儘早接受這個現實。”

柳啟翰神色黯然的沉默半晌,開口道:“抱歉,打擾了……”

“不!你就是非非!”聽到丈夫放棄,一旁的俞璧再也忍不住,伸出的雙手越過桌子抓住了胥喬的手臂。

“非非,你看看媽媽,是媽媽啊……你最喜歡的媽媽啊,你不記得了嗎?”俞璧淚眼婆娑地看著麵色平靜的胥喬。

“……抱歉,你認錯人了。”胥喬無動於衷地看著她。

“沒有認錯……我沒有……”俞璧拚命搖頭,眼淚奪眶而出:“你是不是在怪媽媽這麼久了才找到你?對不起……非非,對不起……但是你相信媽媽,媽媽從來沒有忘記你,從來沒有放棄過找你……”

胥喬的手臂往後退了退,俞璧死死抓著他的手臂,他掙不脫,看向對麵一直在觀察他神色的柳啟翰,彬彬有禮地說:“請幫下忙。”

“……對不起。”柳啟翰神色黯然地拉住俞璧,胥喬得以從她手中拉出自己的手臂。

“真真一會還有行程,請問你們是……?”胥喬開始下溫和的逐客令了。

今天一天都沒有行程的金鯉真在旁邊裝透明人,默默拿起最後一塊三明治。

“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我們這就離開。”柳啟翰把俞璧拉了起來,俞璧淚如雨下,一邊不情願地被拉著往門口走去,一邊側過身來看胥喬,一臉心碎的淚水。

胥喬仿佛無動於衷,金鯉真甚至聽見他在玄關說了句:“慢走。”

關門聲傳來後,又過了片刻,他才重新走回客廳,他在頂燈下站了一會,臉上露出一絲茫然。

“過來吃早飯。”金鯉真開口說道。

胥喬這才像是找到主心骨似的,走到她身旁坐下。

金鯉真已經吃完一大盤三明治,她喝光最後一口牛奶的時候,故意讓牛奶在嘴唇外麵浸了一會,放下玻璃杯後,她轉過身正對著胥喬,曲起雙膝,腳丫子踩在胥喬大腿上,在他轉頭看來的時候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胥喬看見她後,不由露出笑容,他從桌上抽出一張紙巾,輕輕擦去她嘴上的“牛奶胡子”,聲音輕柔地說:“……怎麼了?”

“我想睡覺。”金鯉真看著他,張開手臂。

胥喬明白她的意思,把她抱了起來,走向主臥。

金鯉真被輕輕放到床上後,她伸手拉住胥喬的手臂,身體往後挪動,騰出一個人的空間。

片刻後,胥喬在她身旁躺下,她的手穿過他的手臂,身體湊近,抱住他的胸膛。

胥喬的手落到她的後背,他的手指輕輕撫摸著她凸起的蝴蝶骨,不帶□□色彩的單純撫摸,讓她覺得自己在他懷中化作慵懶的小貓,失去野心,失去衝勁,就像被溫暖的陽光曬著一樣,昏昏欲睡。

“你都知道些什麼?”胥喬低聲詢問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我隻知道……”金鯉真埋頭在他懷中:“你真想躲的話,她碰不到你。”

在聽到柳擇非這個名字的時候,她就確定了。

她從前聽見的不是“狒狒”,而是“非非”。

在上京重逢後胥喬報的假名“徐澤飛”,也是他潛意識中留下的一絲記憶。

胥喬,就是十六年前被綁架的柳擇非。

胥喬沉默許久,久到這間臥室裡的空間都開始凝滯,他啞聲開口:“……你不問我嗎?”

“你不想說我就不問,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她低聲說:“如果你不想認親,有人非要你認,我就把他的頭按到樓下池塘裡去,讓池塘裡的鯉魚甩他幾十巴掌清醒一下。”

金鯉真等了一會也沒聽他說話,她抬起頭來,看見他彎成月牙的雙眼,濕潤的水光在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閃動,閃耀如星光。

“真真,我想吻你。”他笑著說。

金鯉真想起被電動海膽摩擦的痛苦有些瑟縮,她掙紮了半晌,一臉壯士斷腕的決絕:“……就一次。”

她等著他的靠近,卻看見他拿起她散落在枕頭上的一縷黑發,垂眸吻在發尾。

他吻完以後,將長發慢慢收緊在握攏的手掌中,抬眸看著意外的她,笑著說:“……這樣就夠了。”

這樣就夠了。

所有的疼,他一個人扛。

不要她背負,所以也不用她知曉。

他一生所求,隻有日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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