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應了……要把您帶回去……”
所以不要再做出這種托付遺願一般的舉動了啊!他不想要什麼神明的力量,更不想莫名其妙就應下斬殺外神的使命!
感受到直哉發自內心的抗拒後,神明的虛影居然輕笑一聲:“年輕人,彆拒絕一位老人最後的願望啊。”
早在四年前他第一次誤入這片領域的時候祂就發現了,深藏於這名人類體內的,如惡龍一般蠢蠢欲動的毀滅之力。
祂本以為他會被這份難以掌控的力量吞噬,可沒成想他居然順利掌握了毀滅之力的使用方法,還平安無事地活到了今天,既然如此的話就請原諒祂最後的任性吧——
“——我已經在這裡等候了太久啦……”
隨著最後一聲解脫般的歎息,神明的虛影徹底消失無蹤,隨之消失的是這片拉麵鋪子的虛像。
塵歸塵,土歸土。
四周的景象變成一片寂靜的深林,幾頭野生的鹿正好奇地探頭探腦。原來根本就沒有什麼小巷,也沒有什麼推車,一切都是幻象,是神明最後留下的光影。直哉原本坐著的板凳也變成了一片青石,他茫然地眨了眨眼,忽然感覺一滴水珠落在了自己臉上。
抬頭去看,天空中開始落下無數細密的雨絲,仿佛連這片天都感應到了神明的死亡,為其獻上了溫柔的哭泣。
忽然,他感覺自己手上好像多了些什麼,低頭一看,發現那是一支脆弱的樹枝。
青翠的顏色與紋理看上去有些眼熟,仔細打量的話就能發現,這與阿依努族聚居地中那些巨大的古樹一模一樣,或者說這根本就是那些參天大樹的幼體。
神明死去了,最後他聽到了阿依努人交付給直哉的願望,於是留下了一顆幼苗。
“……搞什麼啊?”直哉忽然就失去了力氣,他癱坐在青石上,默默捂住了額頭。
那裡正在以一種不可忽視的溫度發熱發燙,如果麵前有一麵鏡子的話,直哉能就看到自己的額頭已經燒成了通紅的顏色。
就算隻有殘存的千萬分之一,神明的力量也不是那麼好消化的。好在直哉的體質不同於一般人,這點程度的消化不良,大概睡一覺的功夫就會自行消失了。
但他可不能在這裡睡……誰知道這是哪個荒山野嶺,他睡著的時候會不會被路過的野獸吃掉……
“不、不能睡……”直哉迷迷糊糊地強調著,卻依然敵不過越來越濃重的睡意。
他的眼皮越來越沉重,最後終於在漫長的掙紮後,無可奈何地合上了。
他的手臂順著重力滑落,可握著樹枝的手卻始終沒有鬆開過,就算陷入了沉睡,也一直握得緊緊的。
……
等到直哉醒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天色有些黯淡,遠方的太陽正在逐漸沒入地平線。
他迷迷糊糊地嘟囔兩聲,遲遲不願睜開眼睛。
直到一道聲音從很近的前方傳來:“醒了?”
直哉猛地驚醒。
他猛地支起上半身,懵然地打量著四周,又甩了甩腦袋。
他是誰?他在哪?他在乾什麼??
喚醒了他的人沒好氣地說:“醒了就下來,真是的,一會兒沒看住你就又跑沒影了……”
直哉呆呆地向下方看,看到了一頭熟悉的白發,還有一副寬闊的肩膀。
是五條悟。
他在背著他,朝山下走。
在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忽然就放鬆下來了,懶洋洋地倒回五條悟的背上,繼續鹹魚癱。
“喂!”五條悟扭頭瞪他,凶巴巴地道,“你在乾什麼!”
直哉鼻音濃重:“我好困,走不動。”
“你乾什麼了這麼困?”
“嗯……應該是吃太飽了。”
不光是腦花和拉麵,他還吃掉了一位神明最後的力量,那可不是什麼小分量,犯食困也是很正常的。
五條悟接受不了這種說法:“吃了困,困了睡,你是豬嗎!”
可即便說得這麼凶,他也沒有強行把背上的樹懶扒下來的意思,依舊穩穩當當地背著,一路朝山下走。
直哉重新閉上了眼睛,含混不清地問:“我都不知道這是哪裡,你是怎麼找到我的啊……?”
五條悟輕哼一聲:“和之前的比起來,這不是輕鬆多了?”
這之前他可是找了整整四年,日本的每一個角落都被他翻過來倒過去地找了個遍,連國外的土地都有他的足跡。
不過是區區郊區的荒山,不到半天他就找到了。
可惜直哉聽不到,他又陷入了睡眠。五條悟聽著那平穩的呼吸聲,慢慢也不說話了,安靜地背著他,一步步朝山下走。
天色逐漸黯淡,燈火逐漸通明。